“我媽強迫你退的？”我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我媽從小就喜歡纏著她jiejie玩，跟個小跟屁蟲似的?，F(xiàn)在自己退休了jiejie沒退休，她大部分時間都得當(dāng)留守“兒童”，一定很不開心。吵著要jiejie退休，我覺得她有充分的犯罪動機。

    大姨笑了：“是我自己要退的。工作大半輩子了，總該留點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br>
    繼上回談?wù)撓矚g的人以后，我又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對大姨的了解為零。我曾經(jīng)以為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科研，現(xiàn)在想想，人這一輩子怎么會只有科研呢？

    話說回來，大姨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先說了話：“我聽說你課上有個學(xué)生得了抑郁癥，期中考沒完成。她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我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想起來大姨說的是紀(jì)孔嘉。她補考成績很一般，勉強及格，之后的物理課她一直躲在后排，低頭好像在神游天外。

    我跟大姨說了她的情況。她嘆了口氣，好像挺唏噓：“秋渝，你有空多關(guān)心一下她?，F(xiàn)在的孩子讀書壓力大，抑郁癥嚴(yán)重起來不是小事?！?/br>
    “好。”我點頭答應(yīng)。

    這件事情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我不太會疏導(dǎo)學(xué)生，直接找她談話說不定還會徒增她的壓力。思來想去，我給喬嘉澍發(fā)了條微信，讓她有空過來辦公室找我聊一下。

    第17章

    “你找我來做什么呀？”喬嘉澍大大咧咧地走進(jìn)辦公室，舒舒服服地往沙發(fā)上一躺。

    我仿佛看見了一條咸魚在屋里曬太陽，她懶洋洋地瞇了瞇眼，看得我一陣恍惚。

    ——最近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我好像很久沒在辦公室里看見她了。

    “找你聊聊天，”我說，“最近和室友相處得怎么樣？”

    “就那樣唄。”她好像很開心，在茶幾下晃著兩條長腿。

    “在寢室里半夜打鬧？”

    “哪有，我每天忙著做科研，一回去就睡覺，才不浪費時間去玩。我媽讓你問我的？”

    “不是，我就隨便問問。你在這兒看會兒書？”我低頭翻著科研資料，時不時抬眸看她幾眼。

    “好?！眴碳武鴱纳砼缘臅芾锍槌鲆槐倦s志，翹起二郎腿研究起來。也不知道這個瀟灑的姿勢學(xué)的誰。

    等到半小時過去了，我做好手頭上的東西，開口問她：“我記得紀(jì)孔嘉是你室友吧，她最近還好嗎？”

    喬嘉澍疑惑地抬起頭，最后撅了噘嘴：“你說抑郁癥那件事嗎？”

    “嗯，”我點點頭，“我聽說她壓力還是挺大的，作為室友，你應(yīng)該比較了解她?！?/br>
    喬嘉澍臉上的神情由一閃而過的關(guān)切變?yōu)橛魫?，不知為何，這股郁悶似乎還是沖著我來的。她性子很直接，心情都掛在臉上，我想留意不到都難。

    “說是壓力大，還不是因為拖延癥太厲害?！彼÷曕絿?，語氣不善，“每天作業(yè)不寫，就知道拿著筆記抄，好像多抄幾遍就會有進(jìn)步一樣，我看還不如抄佛經(jīng)，起碼還有個心理安慰。焦慮是真焦慮，怎么就沒想到開始動腦子學(xué)習(xí)呢……”

    “喬嘉澍。”我打斷她的話，嚴(yán)肅地說，“抑郁癥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要多體諒?fù)瑢W(xué)?！?/br>
    我有點生氣，克制著自己沒有表現(xiàn)出來。紀(jì)孔嘉得了抑郁癥，本身就夠艱難的了，喬嘉澍這個室友還在那里火上澆油，一點同理心都沒有。

    “我說的是事實呀，不努力還能怪別人嗎？”她也生氣了，把雜志往桌子上一丟，啪地一下砸出極大的響聲。

    這狗脾氣，好好說話不行嗎。我最見不得人摔東西，臉一下就沉了下來。

    “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解決的，有些人因為身體健康問題，或者后天的機遇和資源不足，沒自信也沒動力，無法達(dá)到你這個高度，難道就因為他們不如你，你就有理由去鄙視他們嗎？”

    “是啊。”她眼圈突然紅了，咬牙傲嬌地堅持著，“我付出了那么多，每天只睡六個小時，憑本事得來的，為什么要讓著他們？”

    這扯到哪里去了。我煩躁地捏了捏鼻梁，閉眼默念不生氣。“嘉澍，我知道你一直很優(yōu)秀，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學(xué)會關(guān)心別人?！?/br>
    “你又有多關(guān)心我。”

    我被噎了一下，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

    “你叫我來也只是因為擔(dān)心紀(jì)孔嘉，根本就沒想起我?！眴碳武尺^身子，用袖管擦了擦眼睛。等她轉(zhuǎn)回來，咄咄逼人的樣子兇極了，“你以后別找我了，反正對你來說我就是個累贅，你跟洛老師開心去吧?！?/br>
    我莫名其妙地看她站起身，突然生氣不起來了。

    喬嘉澍氣勢洶洶地往外走，走到門邊的時候她回過身，折返回來又瞪了我一眼：“虧我喜歡你這么久，你一點也沒發(fā)現(xiàn)?！?/br>
    What？我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沖動的話脫口而出，見我沒有明顯反應(yīng)，她糾結(jié)地站了幾秒，態(tài)度在牙齒與嘴唇的摩擦之中軟了下去?！拔业狼?，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彼拖骂^，不情不愿地說，“你說句話好嗎？”

    “呃……”我還在巨大的震驚中緩不過神，表情宛如樹懶。

    喬嘉澍無可奈何地吸氣，她把鴨舌帽取下放在手里轉(zhuǎn)圈，像小旋風(fēng)一樣讓人眼花繚亂：“哎，我覺得你什么都好，古箏彈得好，擅長田徑，做飯好吃，長得好看，還善解人意。你好厲害，高考分?jǐn)?shù)那么高，后來直博去了美國，幾年不見，回來就是副教授了。雖然我暫時趕不上你，但我一定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