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地區(qū)古玩城9

    曲靜水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文立言，在其他人看來，文立言依舊是那么鎮(zhèn)定，就像是在鑒定其他物件的時候一樣，只是在判斷手上的東西價值幾何，來歷如何，或許下一刻就會抬頭開口。

    文立言這么久以來的鑒定經(jīng)歷讓見識過他鑒定方式的人都這么篤定地認(rèn)為。

    然而，曲靜水卻看出此時文立言的緊張。表面上文立言并沒有多余的表情，但曲靜水沒有任何道理，就是知道文立言現(xiàn)在在緊張。

    他手里那本《西廂記》有古怪！

    曲靜水是明白文立言本事的，他在古玩上面的造詣之深比起很多業(yè)內(nèi)大家都要勝上幾籌，能讓文立言有這樣態(tài)度的物件，必定不一般。而想也知道，文立言手中的古書如果是真貨，他一定是張嘴就來的，也只有那本書是假貨的情況下才會沉默這么久。并且，那本書雖然是假的，但文立言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出問題來！

    古玩界經(jīng)常存在一種“直覺”的情況，見過的東西什么的多了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對東西的真假和價值幾何有了直覺，鑒定師能夠在見到一件物件的第一時間通過直覺判斷它的真假和價值高低，然而真要這些鑒定師說清楚為什么，他們一時之間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的。相比現(xiàn)在文立言就是直覺明白這件東西應(yīng)該是假貨，偏偏無法通過觀察找出什么地方不對吧

    蹙眉看著文立言，曲靜水有些擔(dān)憂，然后目光移動到一邊蘇明的身上。這是蘇明的節(jié)目，所以蘇明完全可以出面幫幫文立言解圍，曲靜水都已經(jīng)想到了合適的借口，比方說一個人只能鑒定一樣物件——即使這并不是《珍奇薈萃》預(yù)先說過的條件，但在這之前，或許是湊巧，還真沒有人拿出好幾樣?xùn)|西來鑒定的，都是一人一件鑒定了事。

    然而，蘇明沒有動，或許是他并沒有覺得文立言有什么不對吧？只是這樣，卻讓曲靜水的心情變得惡劣起來。

    這是在看熱鬧嗎？他的人什么時候竟然變成了給這些好事者表演的村子啊了？

    曲靜水卻依舊保持了平靜的表情，只是眼中的陰郁神色沉積，無人看見。

    此時幾乎是所有人都饒有興致地等著文立言的鑒定，包括旁邊還在忙著手上活計的其他專家，也時不時把目光掃視過來，頗為好奇。

    只有文立言自己才知道自己心里是在不斷叫苦，越是緊張，越是焦躁，明明知道這本書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卻在一時之間找不到這一個關(guān)鍵的點。

    他的目光落在《西廂記》上，反復(fù)地翻看。

    自己曾經(jīng)提到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在這本書上都沒有破綻，如果是作假的話，很明顯是對照著自己所說的話一點一點照樣作假的。該死！

    文立言覺得很焦躁，他不敢去想自己要是失敗了會怎樣，這樣的心情就像是一個優(yōu)等生某一天考試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對試卷上的題目一頭霧水，此時他也不會有勇氣去想自己考砸了怎么向家長老師交代，怎么面對其他同學(xué)帶色的目光的。比起這個例子，文立言的處境恐怕要更危險一些，考試什么的，過了也就算了，又不是高考這樣幾乎可以決定一生的考試，而文立言現(xiàn)在如果鑒定失敗了的話，卻直接影響他在這未來社會的立足。到目前為止，文立言和古文字研究會等等勢力都處于一種敵對的狀態(tài)，如果這一次文立言落敗了的話，那些家伙必然不會輕易放過文立言，落井下石的人總是不缺的。在那樣的情況下，恐怕最后也只剩下曲靜水會給文立言有限的庇佑。文立言立足古玩界的時間究竟太短了，再給他幾年的話，他的權(quán)威一定就能在古玩界樹立起來，那時候再是什么研究會也無法動搖他的地位！而大師級的鑒定師，就算是說自己鑒定憑的是直覺，又有什么人敢出言質(zhì)疑？

    “文先生？”物件的主人叫了一聲，似乎是因為文立言思索的時間比之前的快速鑒定要長了一些而顯得焦躁，文立言卻聽出了這人話語里面的戲謔得意。

    “啊……”文立言放佛驚醒一般，下意識地發(fā)出一個音，然后說：“我有點看入迷了，畢竟這么一件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仿品，有的時候比真品還找?！?/br>
    一瞬沉寂，一瞬喧囂，幾乎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文立言，仿品？那本書是仿品？

    稍微有些這方面知識的人低聲地討論著，說著自己的看法。

    “不可能！那本書怎么會是仿品呢？我剛才看文先生鑒定，以前提到的那幾個細(xì)節(jié)都沒錯！”

    “你怎么知道了？人家文先生是鑒定這個的專家，說不準(zhǔn)人家還有其他的絕活兒，哪個地方就是不對呢？”

    只有文立言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硬著頭皮說的這句話。明明是知道這東西不對的，但他真是到現(xiàn)在都沒找出具體不對勁的地方，然而對方都開口了，他不可能不做任何回應(yīng)，只能先這么說了。或許他心里還存在一種希望，能夠唬住帶來這本書的人，讓他自己知難而退？

    那人的臉色先是沉了沉，先是懷疑著文立言難道真找到了破綻？但又覺得這本書到底是業(yè)內(nèi)所有造假的大家一同完成的，怎么會有問題呢？定了定神，方才好整以暇地說：“文先生，您是不是看錯了？我拿到這本古書之后，可也是按照您說的那些鑒定方法一一檢驗了的，沒問題呀？”

    “鑒定的方法可不止一種，這世上多得是鑒定方法，僅僅是我那幾個鑒定方法還不可能概括所有的技巧?！蔽牧⒀孕α诵Γ坪跏切赜谐芍竦臉幼?，讓人看不清虛實。

    “文先生，可否讓我看看這本書？”文立言旁邊的那個專家終于忍不住了，他之前看了一眼這本書，也覺得這應(yīng)該是一本古書，但是文立言卻說是仿品？做鑒定的，對這樣的物件總是特別感興趣，想要通過這樣的物件來提升自己的能力。

    “這得問問這位了，畢竟他才是物主?！蔽牧⒀孕Φ?，目光注視著那找碴的人。

    “各位專家隨意看，我本來就是想讓專家給我的物件掌掌眼?！蹦侨艘仓皇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因為文立言鎮(zhèn)定的表現(xiàn)，他自己都不安起來了。

    這本書一讓其他專家看，文立言就又爭取到一段時間思索自己感覺到的違和感到底是從何而來。這也算是急智了。

    ，一般的書應(yīng)該是這樣的，那本沒有什么差別，從古董的方面來考慮，紙張的老化程度，印刷的方式，都沒有問題？

    冥思苦想，文立言越發(fā)覺得自己心里面懸吊吊的。

    時間飛速地過去，文立言能夠用來思考的時間越來越短，但是，他還是沒有想到解決問題的關(guān)鍵。

    等那邊的幾個專家把這本《西廂記》都傳閱了一遍之后，吳渉開口了：“文先生，您真覺得這本書是仿品？”

    文立言點了點頭，心里卻埋怨著覺得這是吳渉在故意找自己麻煩，這個時候，吳渉還要拆臺說他不這么認(rèn)為嗎？雖然文立言也明白其他的專家多半是不會同意自己的看法，但現(xiàn)在的情況是他被人針對，何必那么認(rèn)真，自己人該維護(hù)也要維護(hù)吧？但他還是冷靜地回應(yīng)：“是的，這本書的確是仿品?！?/br>
    “可是，我怎么看都沒找到破綻??？”之前討書的那個專家迫不及待地就問了。

    “這……”沒辦法再拖延了！文立言目光一滑，掃視到自己袖口，這件衣服是他穿越的時候帶過來的那件，穿了有兩年的舊衣服了，因為穿習(xí)慣了就一直沒有丟，這件襯衣的袖口甚至磨起了細(xì)微的毛邊，只是若不細(xì)看還看不出來。

    瞬間，靈光一閃。

    他終于知道這本書的破綻在什么地方了！

    就在文立言內(nèi)心暗喜的那一刻，緊緊盯著文立言的曲靜水也放下心來，他沒看錯的話，文立言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問題關(guān)鍵所在，他不用擔(dān)心了。

    文立言接過那個專家遞過來的書，用右手舉起，向眾人示意。

    “大家看這本書，按照《珍奇薈萃》第一期節(jié)目中我告訴大家的那些鑒定方式，實際上這本書的確是沒有任何破綻?！蔽牧⒀缘穆曇舨患膊恍?，有一種鎮(zhèn)定的感覺，就在他開始述說的時候，那個帶來東西的人開始不安了，他也見過文立言鑒定的樣子，一旦文立言開始這樣說話，開始敘述物件的來歷價值，事情就已經(jīng)有了定論，之前他還覺得是文立言死鴨子嘴硬，實際上根本沒有找到這本書的破綻，但是現(xiàn)在文立言還真能找到問題不成？

    “但是鑒定這一行，很重要的一個技巧就是，絕對別被束縛了你的思想，形成固定的模式。包漿，光澤，材質(zhì)，味道等等，雖然是鑒定的非常重要的因素，但我們更不能忽視人為的一些東西。”

    “比方說一本，流傳到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定有人翻閱過的。特別是從各個部落發(fā)掘出來的書籍，在大災(zāi)難時期，各種書籍極度缺乏，在古文化還沒有真正沒落的時期，閱讀書籍的人是很多的，每一本都會經(jīng)過重重的翻閱。一本被翻閱過的書應(yīng)該有怎樣的特點呢？”文立言一邊說，一遍伸出左手手指，點了點書的側(cè)面，“因為人們的手指摩擦這個部位，所以這里的紙張會有毛邊，卷邊的情況。即使翻閱的人很少，這種情況不明顯，但也不至于像這本書一樣，側(cè)面上干干凈凈，就像是才剛剛印刷好，還沒有被人閱讀過?！?/br>
    隨著文立言的話，人們的視線落在《西廂記》的紙頁側(cè)面，瞇著眼睛去看，只有隔得特別近的那幾個人真正看清楚那光滑的側(cè)面，果然是沒有任何毛邊的跡象的。

    很簡單，這本書被制作出來之后，這些參與算計文立言事件的人，哪一個會去翻閱這本書？他們頂多翻開其中一兩頁檢查一下制作的效果如何，畢竟在作假之前，里面的內(nèi)容什么的都是檢查了不知道多少遍的。

    自然，這本書就不會有那本真品《西廂記》側(cè)面微微的毛邊。

    后面看不見的人問著前面的人是否看見那本書是怎樣的情況，得到肯定的答復(fù)之后，驚嘆于文立言鑒定的細(xì)致，竟然通過書頁側(cè)面的毛邊現(xiàn)象，就能判斷出一本書的真假，這技藝，真是神了！

    而另外幾個專家，也是恍然大悟，連呼原來如此，看文立言的眼神更是越發(fā)佩服了。

    曲靜水微笑起來，眉宇舒展，難得地竟有了幾分陽光的感覺。

    而文立言面前，那個拿出書來的人，也是震驚地瞪大了眼盯著文立言，他們已經(jīng)把這本書做到了這么精密的地步，誰知道還是陰溝里翻了船！文立言居然用一個翻閱會造成書頁毛邊就解決了他們設(shè)計了這么久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