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耷耷的萬小東讓張國琴心疼，而臉色蒼白的陶惟更是讓張國琴心如刀割，張國琴已經(jīng)知道陶惟提前回來是因為腰椎再次錯位，而且錯位的腰椎已經(jīng)壓迫了神經(jīng)，活了一輩子，張國琴從沒這么怕過，十幾年的時間里，已經(jīng)把兩個孩子當成自己孩子的張國琴這一刻心底承受著巨大的煎熬。

    看看拉著陶惟手的榮博遠，又看看拉著萬小東的石楊，閉了閉眼的張國琴起身，扶著擔架跟著走向特殊通道。

    離開機場直接上了救護車，一行人被送到了解放軍總醫(yī)院，當天下午，由特級專家牽頭組成的專家組開始給陶惟做著最精密的檢查。

    始終陪在陶惟身邊的榮博遠看著一張張沉重的面孔，心也跟著不斷下沉。

    晚上七點，陶惟所有的檢查全部出來，榮博遠悄悄的出席了連夜召開的專家會議，清晰可見的投影內(nèi)，陶惟錯位的腰椎讓所有人感到棘手，錯位的腰椎已經(jīng)壓迫到陶惟腿部神經(jīng)，對于花滑運動員而言，陶惟的傷勢實在太重了。

    一個鬧不好，陶惟將癱瘓在床，面面相窺中，所有人沉默了，這又不是較勁的時候，不說陶惟的身份，國家運動員，單憑著陶惟帶回的金牌也沒有一個人敢輕易的打著包票。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讓榮博遠五官緊繃，看看那一張張頭頂掛著專家的面孔，心底的叫囂好像一只怪獸想要沖出胸腔，死死攥緊的拳頭，肌rou緊繃的榮博遠緩緩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沉默的專家們，榮博遠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迅速沖出醫(yī)院的榮博遠上車，呼嘯的吉普車飛駛的沖出醫(yī)院，一個小時后，榮博遠回到了位于z字打頭的家中，當緊繃著五官的榮博遠出現(xiàn)在榮戰(zhàn)面前時，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榮戰(zhàn)和榮博弈互相對視一眼看向榮博遠。

    悄悄的伸出手抓住榮博遠衣襟的榮戰(zhàn)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幺兒，咋了？”

    小心翼翼的詢問中，榮博遠看向榮戰(zhàn)，討好的笑容，眼中有著深深的想念，閉了閉眼的榮博遠回手拉住了榮戰(zhàn)的手，“爹，幫我?！?/br>
    粗啞著嗓子吐出的三個字讓榮戰(zhàn)瞬間變了模樣，呼的一下瞪大的雙眼，一股蕭殺之氣從榮戰(zhàn)體內(nèi)迸出，“說，誰欺負你了。”

    好像一把嗜血的利刃，這一刻的榮戰(zhàn)完全沒有了往日那般小兒般的裝瘋賣傻，就連榮博弈的臉上也沒有了往昔的清淡，緊鎖眉心的榮博弈看向全家最對不起的幺弟，“小九，出什么事了？”

    沉聲問道的榮博弈坐到了榮博遠的另外一側(cè)，低垂眼簾的榮博遠微微搖頭，“沒人，哥，找最好的外科醫(yī)生幫我?！?/br>
    沒頭沒尾的話讓榮戰(zhàn)心直哆嗦，一雙滿是老年斑的大手上下摸索著榮博遠，“傷了？傷那了？”

    不同于關心則亂的榮戰(zhàn)，榮博弈一眼看出榮博遠雖然臉色難看，但身體絕對沒事，而且榮博弈沒有錯聽，外科醫(yī)生？那么就是需要動手術，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榮博弈很敏感的察覺到這個人對榮博遠很重要，甚至比他們這些至親都重要。

    明白的瞬間，拉住榮戰(zhàn)的榮博弈點點頭，站起身一把拽起搭在沙發(fā)上的外套，“小九，跟哥走?！?/br>
    “我也去?！?/br>
    榮博弈的話音剛落，榮戰(zhàn)蹭的一下站起身，竄到榮博遠身邊再次抓住了榮博遠的衣襟，低頭看著身邊的小老頭，說不出什么感覺的榮博遠微微點點頭，頓時裂開嘴露出滿臉褶子的榮戰(zhàn)快手快腳的吆喝著警衛(wèi)員出車。

    邊嚷嚷邊穿衣服的榮戰(zhàn)就這樣拉著榮博遠的衣襟走出了家門，上車坐在榮博遠身邊的榮戰(zhàn)此時此刻心中的喜悅已經(jīng)要溢出，小九終于肯讓他拉了，這個事實差點沒把榮戰(zhàn)樂瘋了，下意識的，對能夠讓榮博遠主動回家的人產(chǎn)生了nongnong的好感。

    再次回到醫(yī)院的榮博遠帶著父兄來到了三樓的病房，站在病房門口的榮博遠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順著榮博遠的目光看去，白熾燈下，緊閉雙眼的陶惟沉沉的睡去，蒼白消瘦的臉頰帶著nongnong的病態(tài)，眼底閃爍了一下的榮博弈終于確定了心中的猜測，這個孩子嗎。

    “小九，傷到什么程度？”

    榮博弈輕聲詢問，定定的看向屋內(nèi)的陶惟，“腰椎錯位壓迫腿部神經(jīng)，沒人敢持刀。”

    粗啞的回答讓榮博弈心底一驚，如果他沒記錯這孩子應該是剛剛參加完冬奧會吧？難道？微微瞇了眼睛的榮博弈看了一眼愣神的榮博遠，再次看向陶惟時，榮博弈心情游戲沉重，年僅二十二歲的世界冠軍，難怪。

    想了一下的榮博弈點點頭，“小九，哥知道了，明天早晨哥帶人過來，最晚后天，陶惟一定會上手術臺。”

    鄭重的榮博弈肯定的回答讓榮博遠動了動雙唇，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別扭的榮博遠讓榮博弈輕笑出聲，拍拍幺弟的肩膀，拉著不情不愿的榮戰(zhàn)離開了。

    第二天上午，沉悶的病房內(nèi)迎來兩個人，一高一矮一個溫潤一個沉穩(wěn)，疑惑的目光來回掃了一圈的陶惟最終把目光落在走在前面溫潤的男人身上，看看對方又看看站起身的榮博遠，眼底閃爍了一下的陶惟扯動嘴角露出一絲淡笑。

    隱晦的掃了一眼平靜的陶惟，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平靜的好像一汪清泉的陶惟清澈的眼神閃爍的明了讓榮博弈輕輕的笑了，上前一步彎腰看向陶惟，“榮博弈，榮博遠的大哥?！?/br>
    帶笑的自我介紹讓陶惟臉上的笑意加深，燦爛的笑容略微有些刺眼，“大哥?！?/br>
    乖巧的打聲招呼的陶惟讓榮博弈呵呵的笑了，拍了下陶惟的頭微微錯開身，讓出身后沉穩(wěn)的男人，“趙毅，外科醫(yī)生?！?/br>
    僅僅一句卻讓陶惟愣住了，再次看向站在榮博弈身邊的男人，趙毅嗎？中國最頂尖的外科醫(yī)生，十年后，以傲然的姿態(tài)登上醫(yī)術最高領獎臺。

    這一刻，完全明白的陶惟看向榮博遠，蹲下身體，握住陶惟的手，認真的雙眼內(nèi)有著好像要溢出的擔憂，低垂下眼簾，陶惟明白了，雖然沒有人告訴他到底傷到什么程度，但結(jié)合在美國了解的情況，陶惟知道一定很糟糕。

    抿了下雙唇，回握榮博遠的手，陶惟看向趙毅，“麻煩您了。”

    平靜的四個字表明了陶惟的態(tài)度，而站在一側(cè)的馬德明等人卻露出驚喜，點點頭的趙毅沒有吭聲只是招呼著榮博遠兄弟跟著離開。

    很快，再次聚集的專家組由趙毅接手，主刀也由趙毅親自上陣，第二天早晨八點半，躺在推床上的陶惟在所有人的關心注視下被推進了手術室。

    刺眼的紅燈亮起，陶惟的手術在八點四十分開始，焦急的等待中，足足五個小時，緊閉雙眼的陶惟才被推出手術室，緊繃五官的榮博遠看向站在門口的趙毅，點點頭，摘下口罩的趙毅剛毅的面孔露出一絲微笑，“放心吧，陶惟的手術很成功”

    咚的一下，整顆心瞬間落地的榮博遠用力的點點頭，而雙腿發(fā)軟的耿二鳳哆哆嗦嗦的勉強站起身，跟萬永貴互相攙扶著走到趙毅面前，深深的彎下腰的耿二鳳淚流滿面的說著謝謝謝謝。

    扶住耿二鳳的趙毅搖搖頭，看了一眼榮博遠后，示意幾個人可以跟著去看看陶惟，看著漸漸消失在視線內(nèi)的一群人，趙毅徹底松口氣，趙毅沒有說，真正打開后，才發(fā)現(xiàn)陶惟麻煩的不是腰椎錯位的問題，而是在錯位的腰椎下隱藏著一顆指度大小的瘤子，瘤子不大，但卻極其的麻煩，正好卡在兩節(jié)腰椎中間，而且，壓迫腿神經(jīng)的也恰好是這顆瘤子。

    而手術之所以持續(xù)這么長時間也正是因為清理腫瘤的原因，不過，想到那個還沒有出的結(jié)果，趙毅轉(zhuǎn)頭看向留下的榮博遠，“小九，陶惟的腰椎后面隱藏著一顆腫瘤，面積不大，但有些麻煩，現(xiàn)在不知道到底是良性還是惡性的。”

    腦瓜子嗡的一下榮博遠緊抿雙唇緊緊盯住趙毅，微微點點頭的趙毅肯定的回答讓榮博遠好像瞬間沉到了谷底，狠狠的攥了下拳頭，“什么時候能出結(jié)果？”

    勉強開口的榮博遠讓趙毅無聲的拍了拍榮博遠的肩膀，“一個星期，我盡量催催?！?/br>
    點點頭的榮博遠想了一下開始詢問如果是惡性的會是什么結(jié)果，詳細的解釋了一遍的趙毅看著一言不發(fā)的榮博遠踉蹌的離開，嘆了一口氣的趙毅只能期望結(jié)果是好的。

    焦躁的等待中，第四天早晨一臉笑容的趙毅走進了病房，看到榮博遠的第一眼，趙毅呵呵的笑了，沖著滿臉憔悴的榮博遠比劃了一個手勢，“良性的?！?/br>
    轟的一下，整個病房響起了哭聲與笑聲，慢慢彎下的雙眼中，陶惟握住了榮博遠顫抖的大手。

    ☆、第九十二章

    2002年5月1日，下午五點半。勉強把最后一口湯喝進去的陶惟總算松口氣，放下手中的碗帶著一絲無奈的笑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小老頭。

    “二娃、蛋子，咋樣？”

    堆滿褶子的笑臉上還帶著一絲得意，哈哈哈的笑聲從靠近靠近門口的病床上響起，啪啪啪拍著肚皮的萬小東伸出大拇指，“榮伯，香?！?/br>
    咧著嘴露出大笑的萬小東給力的捧場頓時讓榮戰(zhàn)臉上的笑意越發(fā)的燦爛，稀稀拉拉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的笑出滿臉花。

    “那是啊，這可是我從老謝頭家搶的。”

    得意洋洋的模樣讓陶惟又好笑又好氣，不記得從什么時候起，每天下午冒出來的榮戰(zhàn)成了讓陶惟無法忽視的存在。

    短短的幾次，陶惟發(fā)現(xiàn)，榮戰(zhàn)之所以出現(xiàn)在醫(yī)院完全是為了榮博遠，父子倆發(fā)生過什么陶惟不知道，雖然陶惟不敢說很了解榮博遠，但陶惟知道與其說榮博遠不愿意搭理榮戰(zhàn)，不如說榮博遠不知道去怎么面對。

    看著榮戰(zhàn)那雙滿是渴望的雙眼又看著榮博遠隱藏在冷硬下的手足無措，陶惟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仔細觀察了近半個月，在確認在榮博遠心中確實有著老父后，陶惟第一次在榮戰(zhàn)離開時，輕輕推了一下榮博遠。

    而順著陶惟推搡而跟著榮戰(zhàn)離開病房的榮博遠第一次把榮戰(zhàn)送到樓下也送上了等待在樓下的專車內(nèi)。

    激動的榮戰(zhàn)拉著榮博遠的衣襟，紅了鼻子，“幺兒，我明天還來。”

    試探的詢問中，沉默了許久的榮博遠微微點點頭，“帶飯?！?/br>
    雖然只是一句話卻差點沒把榮戰(zhàn)樂瘋了，大腦袋點的跟小雞吃米似的，第二天下午，不到四點半大包小裹的跟著榮博弈一起來到醫(yī)院的榮戰(zhàn)甚至扛來了桌子，擺滿了一桌的飯菜頓時讓陶惟頭疼不已。

    看看四處吆喝的榮戰(zhàn)又看看滿臉無奈的榮博弈，陶惟呵呵呵的笑了，等到五點鐘，榮博遠下班回到醫(yī)院，看到滿滿一桌子的飯菜和榮戰(zhàn)討好的笑臉，抽搐了一下嘴角，“多了?！?/br>
    說完才把桌子往病床邊拽了拽，坐在床邊的榮博遠剛剛端起碗筷，榮戰(zhàn)又湊到身邊，“幺兒，餓了。”

    嘴角再次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的榮博遠看看就放在眼前的碗筷，又抬頭看看滿臉委屈一張老臉抽抽在一起的榮戰(zhàn)，無奈的把自己手里的碗筷遞給了榮戰(zhàn)。

    而也是從那天起，榮戰(zhàn)成了病房內(nèi)除了萬小東以外第三個常駐人員，每天都會出點笑話的榮戰(zhàn)更是成了萬小東每天必盼的人員。

    六點四十，忙活了一天的榮博遠總算處理完所有事情，拿起外套就準備離開的榮博遠還沒等離開辦公室，電話響起。

    猶豫了一下的榮博遠無奈的放下手中給陶惟買的書走回辦公桌前拿起電話，“小九?！?/br>
    溫和的嗓音讓榮博遠微微鎖住的眉心緩緩松開，“四哥?！?/br>
    喊了一聲的榮博遠讓電話那頭的榮博城低低的笑了，“小九，可以請哥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