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兩步、三步、三十步.......

    漸漸模糊的數(shù)字外還有模糊的視線，沒有知覺的雙腿機械的動著，不能走形不能走樣，緊緊咬住牙關(guān)，想到心愛的花滑，想到曾經(jīng)的遺憾與悔恨，上一刻還有些散亂的目光頓時變的明亮，堅持、堅持，陶惟，花滑就在前面，堅持，不能認(rèn)輸，不可以認(rèn)輸。

    一圈、一圈半、兩圈，一步又一步，堅實的土地踏在腳下，疼嗎？疼，可沒有被廢的時候疼，累嗎？累，可沒有孤寂的時候累。

    背心濕了、線衣濕了、甚至連外面的運動服都濕了，汗水順著高高昂起的頭頂沿著臉頰直至下額一滴滴的灑落在地面，腳下濕漉漉的陶惟一步一個腳印不斷前行。

    看不到堅持后詫異的目光也聽不見隱隱傳來的sao動，有的只剩下心中燃燒的不滅希望。

    “教練，這孩子你從哪找來的？這也太厲害了？都兩圈半了?！?/br>
    身邊助教的驚訝呼聲讓緊鎖眉心的楊國成微微搖搖頭，沒有吭聲卻目不轉(zhuǎn)睛的盯住陶惟，雖然接觸的時間很短，但一直知道陶惟很有韌性的楊國成沒有想到陶惟竟然會倔強到如此地步。

    之所以定下三圈屈膝走的初衷只是為了讓陶惟從那份緩慢中感受到什么是堅持與耐力，原本以為陶惟能夠走下一圈的楊國成卻沒有想到明明已經(jīng)到極限的陶惟竟然一聲不吭的堅持到現(xiàn)在。

    心底擔(dān)憂的楊國成有些堅持不住，剛想上前卻被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身邊的于成飛一把拉住，急的迅速扭頭的楊國成帶著一絲慍怒看向于成飛，“成飛?！?/br>
    微微搖搖頭，同樣目不轉(zhuǎn)睛帶著擔(dān)憂的于成飛用下巴點了下陶惟，“老楊，你看看那孩子的眼睛?！?/br>
    有些沙啞低沉的嗓音里隱藏著nongnong的復(fù)雜，有些不解的楊國成順著于成飛的目光看去，僅僅一眼，楊國成愣住了，那是一雙怎樣的雙眼？炯炯有神的雙眼內(nèi)，閃爍著刺眼的堅定，好像每踏前一步對于陶惟不是訓(xùn)練而是通往夢想的荊棘之路。

    雖然眉目間帶著nongnong的疲憊，雖然僵直的身體不再靈活，可依然保持著標(biāo)準(zhǔn)動作的陶惟卻在努力，是，努力，獨自努力前行的陶惟讓楊國成深深的震撼了。

    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堅定讓這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堅持到現(xiàn)在？

    這一刻，哪怕在心疼，楊國成也知道陶惟不會允許自己中斷哪一步步踏著汗水的前行，默默收回伸出的腳步，深深吸一口氣的楊國成雙眼迸出耀眼的光芒，“老于，我想單獨帶陶惟?！?/br>
    低低的一段話讓于成飛楞了一下，蹭的一下轉(zhuǎn)頭看向臉上洋溢著莫名興奮的楊國成，“老楊？”

    “成飛，我還有三年就退休了，能夠帶出一個冠軍苗子是我這輩子的希望，三十一年執(zhí)教，帶出無數(shù)個隊員可沒有一個是真真正正的叫我一聲老師的人，好像每一次剛有點苗頭就攀了高枝，老于，我不氣，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是本性，雖然遺憾，但我知道好苗子難尋，本以為這輩子再沒機會，可成飛，你看看陶惟，那孩子是個堅韌不屈的人，憑著這股不服輸?shù)捻g性，我相信最多三年，這孩子就會出成績?！?/br>
    沙啞的嗓音有著深深的渴望，同為教練員，那種深刻心底的遺憾于成飛能夠理解，別說楊國成，就是此時的于成飛都動心。

    沉默著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遠處那個獨自堅持的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氣的于成飛點點頭又搖搖頭，“老楊，作為教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長道速滑必須有人接，咱們隊教練本來就缺要不然也不會留不住人，下個月吧，等下個月趙小龍回來，要是可以你把手里的隊員交出去，不過這樣一來，陶惟的訓(xùn)練計劃就要重新制定了。”

    別管兩個人怎樣嘀咕，此時訓(xùn)練場的另一側(cè)，萬小東卻死死的咬住嘴唇堅持的奔跑在沙地上，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的萬小東讓不知道什么時候收起笑容的文田一次又一次的縮回踏出的腳步。

    一滴滴的混合著淚水的汗珠灑落在訓(xùn)練場上，從第一聲失控的哽咽開始已經(jīng)過去半個小時，早就到了極限的萬小東哭了，不可以輸，他是萬小東，不可以輸，他是大王屯虎蛋子，不可以輸，他是爹娘的寄托二娃的依靠，那一聲聲開始時分曾響起的怪聲怪氣也在萬小東滿頭青筋不斷滑落的淚水堅持中漸漸消失。

    或嫉妒或詫異的目光不斷的落在萬小東身上，“小東可以了。”

    時間終于卡在七點，大喊一聲的文田快速沖到萬小東身邊一把扯住喊聲響起一個跟頭摔在沙地上的萬小東。

    臉上沾著沙粒的萬小東頭發(fā)濕噠噠的，通紅的眼睛內(nèi)還帶著nongnong的祈求，“教、教練、俺成、不?！?/br>
    沙啞的好像破鑼的聲音讓文田努力扯動嘴角，使勁點點頭，“成，太成了?！?/br>
    莫名的酸澀讓文田說完話就抱起了軟塌塌的萬小東，直接來到平底把萬小東放下，一手抓著胳膊一手托著腰，帶著腳下沒跟踉蹌的萬小東往前走，“小東，不能停，聽話，咱走走，緩緩勁?！?/br>
    咧著干裂的嘴唇又哭又笑的萬小東微微側(cè)頭擦掉臉上的淚水，恩了一聲依靠著文田的力量拖著沉重的身體慢慢往前走。

    而終于走完三圈的陶惟此時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快步?jīng)_向掙扎著要起身的陶惟，溫和的楊國成鼻頭有些發(fā)酸。

    沖到陶惟身邊伸出手拉住陶惟的手腕，“陶惟，咋樣？”

    擔(dān)憂的詢問中，記憶中那個溫暖明亮的笑容出現(xiàn)在陶惟臉上，濕漉漉的臉頰迎著冉冉升起的太陽，深深的印在楊國成心頭。

    “累，可能堅持?！?/br>
    五個字，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讓楊國成胸口發(fā)滯，這孩子、這孩子.......。

    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楊國成拉起陶惟，借著拉扯的力氣重新站起的陶惟在起身的瞬間挺直的腰板落在于成飛眼底讓于成飛眼底閃爍了一下，心底變的沉甸甸的于成飛沉默的看著分別從左右兩側(cè)慢慢靠近的四個人。

    同樣燦爛的笑容同樣無法掩飾的疲憊，閉了閉眼，擋住眼底那抹復(fù)雜的于成飛悄悄的離開了訓(xùn)練場，趕到食堂的于成飛跟大師傅仔細交代一聲后再次趕往洗澡堂。

    扶著好像別水洗了似的小哥倆，彼此對視一眼，同時明白心底那絲渴望的楊國成、文田心疼卻又驕傲。

    默默的扶著努力挺直腰板的兩個孩子慢慢的繞場溜達，而此時整個訓(xùn)練場已經(jīng)只剩下四人，隊員們什么時候離開的陶惟、萬小東不知。

    此時此刻只剩下累的兩個人努力揚起的笑容彼此鼓勵著，繞了足足有兩圈才不再哆嗦腿的萬小東停住了腳下的步伐，擠著一張圓溜溜的大胖臉看向文田，“教練，俺餓了，啥時候開飯啊?！?/br>
    好像打配合似的，前后兩聲咕嚕咕嚕響起，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旁邊陶惟叫囂的肚皮，哈哈哈哈噴笑出聲的萬小東消失的活力再次浮現(xiàn)在臉上。

    “小東，先回去沖個澡在吃飯？”

    詢問的話語剛剛落下，小腦袋搖的個撥浪鼓似的萬小東眼睛都瞪起來了，“教練，俺想吃飯不想洗澡，洗澡沒有吃飯來的實惠，只要讓俺吃飽了，俺還行?！?/br>
    沙啞的大嗓門讓文田又心疼又好笑，揉了把萬小東濕噠噠的頭頂，看了一眼楊國成，“先吃飯吧，吃完再洗。”

    一錘定音的楊國成頓時讓萬小東樂的合不攏嘴，圓圓的大眼睛都變成一條縫，翹起大拇指沖著楊國成比劃了一下，“大好人?！?/br>
    噗的一聲噴笑出聲的陶惟有些戲謔的眼神掃向哭笑不得的楊國成、文田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

    別管上一刻有著怎樣的煎熬，這一刻的陶惟、萬小東是開心愉悅的，拖著疲憊的身體，又累又餓的兩個人看到熱乎乎的小米粥和白面大饅頭眼睛都亮了，尤其是萬小東甚至沒等坐下，抓在手中的大饅頭就已經(jīng)被狠狠的咬了一口，跟餓狼似的三下兩下干掉一個大饅頭的萬小東把文田嚇的夠嗆。

    高強度訓(xùn)練后，文田還真怕萬小東噎到或是岔氣，可只是掃了一眼眼睛都冒綠光的萬小東，發(fā)現(xiàn)沒有一點不適甚至不覺得噎得慌的文田無奈的搓了把臉，按下萬小東再次抓起饅頭的右手，沒等萬小東炸毛趕緊把小米粥遞了過去，“小東啊，可不能這么吃，容易出事，坐下慢慢吃，管夠?！?/br>
    也不知道是噴香的小米粥安撫了饑餓的萬小東還是那句管夠讓萬小東心里有底了，咧嘴一樂的萬小東接過大碗刺溜刺溜兩口，半碗小米粥下肚，熱乎乎的胃讓萬小東臉上的笑意越發(fā)明顯，一手饅頭一手端粥，什么小菜全看不見的萬小東就著小米粥又吃了一個。

    這下墊底的萬小東更不急了，甚至有閑情招呼文田、楊國成吃飯的萬小東一張燦爛的笑臉讓倆人失笑的同時也不得不暗暗感嘆萬小東強悍的身體素質(zhì)和神經(jīng)。

    捧著大碗小米粥慢悠悠的喝著的陶惟直到喝完才拿起饅頭細嚼慢咽的吃著，一口饅頭一口小菜，一口饅頭一口咸菜，間或喝口粥，把自己打理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奶瘴┳屛奶?、楊國成對視一眼笑了，這倆孩子還真是有特點。

    ☆、第四十一章

    一頓豐富的早餐，一小盆十一個大饅頭外加每人一個雞蛋，吃的直打嗝的萬小東咚咚咚的拍了拍肚皮，咧著嘴笑了，“飽了。”

    燦爛的笑容感染著身邊的楊國成、文田，失笑的幾個人沒有看到低垂著眼簾的陶惟手里拿著的半個雞蛋，細細的品慢慢的嘗。

    好像吃著人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一個小小的土雞蛋讓陶惟好半天才抿著吃完，一丁點渣渣都沒有舍得放棄的陶惟把雞蛋皮放回碗里，深深的吸口氣重新抬起頭帶著笑看向幾人。

    “吃完了？吃完了去沖個澡?！?/br>
    安排好一切的于成飛走進食堂，帶笑的臉邊走邊說，黏糊糊的身體在于成飛的提醒下有些刺癢的難受，點點頭，按住桌面勉強起身的陶惟拒絕了楊國成的攙扶。

    默默的站了半響，疼的難受的雙腿好像適應(yīng)了此時的難受，扯動嘴角笑了一下的陶惟沖著擔(dān)憂的楊國成、于成飛笑著搖搖頭，伸出手拉住同樣齜牙咧嘴的萬小東。

    笑嘻嘻的萬小東邊笑邊咧嘴，互相攙扶著回到寢室樓，回屋拿了換洗的衣褲再次回到洗澡間的陶惟看到靠在墻壁低垂著眼簾等待的萬小東。

    昏暗的走廊內(nèi)，站在陰暗處的萬小東哪一張上一刻還明媚的笑臉此時已經(jīng)消失，與身后的墻壁相比顯現(xiàn)的有些矮小的萬小東孤零零的身影讓陶惟心底微微顫了一下。

    “哥。”

    喊了一聲的陶惟快步?jīng)_向萬小東，抬起眼簾仰起頭，笑容出現(xiàn)，再次浮現(xiàn)的笑容卻讓陶惟有種莫名的酸澀。

    抿了抿雙唇，拉著萬小東來到洗澡間，打開小柜子把干凈的衣服剛進去，脫下粘在身上有些發(fā)硬的衣服，一一塞進柜子繞過小小的角門來到洗澡間，一個個水泥隔開的小間上面掛著一個大花灑。

    打開水龍頭，調(diào)試好水溫側(cè)身的陶惟讓萬小東進來，隨即走到隔壁的陶惟再次擰開水龍頭，調(diào)溫，微微有些高的水溫，站在噴灑的水流下，溫度有些高的水溫刺激的身體說不出的難受。

    閉著眼默默的站在水流下，仔細回想著今天訓(xùn)練的陶惟腦海里回放著早晨的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一聲極其細微的哽咽聲傳來，被水流遮擋的哽咽小的很容易被忽略，仔細傾聽，半響，又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