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聽從施辰的安排，但并不放心自己匆忙離開之后, 施辰要如何一人面對這暗流涌動的偌大集團。

    人都是會老的，連柯是施辰最親近的心腹, 比任何人都了解這些年來施辰在公司上面的力不從心，否則自己也不可能升得這么快。

    有了連柯在前面沖殺, 施辰才能穩(wěn)坐幕后, 掌握大局。

    他這么一走，還沒解決的董事會該如何應(yīng)對？

    男人放下手里的書, 摘下眼鏡放進眼鏡盒里，聞言不答反問：“家里人都安頓好了嗎？”

    要布這么大一個局，必須先安內(nèi)才能攘外，連柯早在半年多之前就開始著手準備一家子的移民計劃，因為他妻子的生母本就是定居國外的華僑，這件事做起來也是順理成章。

    至于連家，在他從商之后就鮮少來往，他父母兄弟都從政，在這首都還沒有人敢去招惹。

    后顧之憂都已經(jīng)解決，連柯點了點頭，道：“她之前就用旅游簽證去了兩次國外，月初跟老丈人一起去了芬蘭旅游，到時候會直接回洛杉磯?！?/br>
    連他妻子都不知道移民的真正原因，所以一切都做得很自然，誰也看不出問題來。

    施辰便道：“機票已經(jīng)訂好了，凌晨就出發(fā)吧?！?/br>
    這也太著急了。

    連柯實在有很多不解，但他清楚施辰的脾性，該告訴自己的他自然會說，否則問了也是白問。

    所以他只能吞下這些疑問，像過去的每一次那樣，回答：“好，我知道了。”

    但走之前，連柯還是忍不住好奇了一句：“汪董事這次很沉得住氣，到現(xiàn)在都沒有動作，如果他死活不咬鉤，豈不是成了漏網(wǎng)之魚?！?/br>
    施辰笑了下，并不回答。

    這個笑就是答案了，連柯明白他自有計劃，便不再深問。

    只是從今天起，他就和石味軒沒有關(guān)系了。

    好歹在這個地方打拼了十多年，連柯實在忍不住生出一點悵然若失。

    他拿著文件袋轉(zhuǎn)身，腳步卻躊躇著，最后又回過頭來，說：“天氣冷了，院里也沒個人照顧，還是讓老張尋個靠譜的阿姨來做做家務(wù)吧?！?/br>
    “那膏藥貼放過了三天就沒啥用了，得記著兩天換一批，劉大夫貴人多忘事，肯定記不住的?！?/br>
    “還有那個煨茶的爐子，明火總歸是有安全隱患的，睡著了也不知道什么情況，還是……”

    書桌后面的男人戴上眼鏡，又拿起了書。

    連柯知道他這是趕人了，只好閉嘴，拿著東西離開了書房。

    等到書房徹底安靜下來，施辰才合上手里殘破的舊書，輕嘆一聲。

    “養(yǎng)什么都是會有感情的。”

    他只養(yǎng)了一個連柯，已經(jīng)夠了。

    一審結(jié)束的第三天，白恬主動停了止痛藥。

    雖然還是疼痛難忍，但止痛藥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還有后遺癥。

    學校那邊她是短期內(nèi)回不去了，葉晚抽了個空把家里的賀曉蕓也轉(zhuǎn)移去了慕尼黑，這個過程不像李巖那次那么順利，但好過之后出問題。

    現(xiàn)在，就剩下了白恬。

    她們第一次談及這個話題時，因為林巧的到來沒能繼續(xù)，但那天之后，葉晚的神色日益沉重，白恬知道，大概沒有辦法等到傷口結(jié)痂再離開了。

    帶著這樣的傷離開醫(yī)院，一路上都會遭受不小的折騰，葉晚的顧慮就是這一點。

    可是時間不等人。

    白恬從她隱藏的情緒里窺探到了一些東西，問：“是不是判決書下來后，會出什么事？”

    還有不到三天的時間，判決書就會下來，到時候葉晚為之辯護的人也能被釋放。

    葉晚從不低估她的敏銳，哪怕在平凡的日常生活里扮演著一個普通人，可本質(zhì)上的白恬跟她一樣。

    “三天后要被釋放的人，是這些年來教導(dǎo)我、看著我長大的三叔。他就是劉爺爺?shù)娜齼鹤??！?/br>
    白恬靠在病床上，聞言一怔。

    她知道葉晚一直在做很危險的事情，所以不管發(fā)生什么，她都不去追究原因，她知道一切結(jié)束后，葉晚會告訴她的。

    可她沒想到，這個答案會是在現(xiàn)在被說出口。

    是因為，可能沒有結(jié)束的那一天嗎？

    白恬沉默不語，專注地聽著她將那些深埋的過去一一道出。

    這是從高中起自己就參與其中，卻從未觸及的真相。

    也是讓她和葉晚最后形同陌路的根源。

    “這個故事太長了，它甚至不完整，全是我在這些年里一點點拼湊出來的，所以哪怕我答應(yīng)過要告訴你，也一直不知道怎么說起。”

    葉晚坐在床沿，跟白恬一起并肩靠著，聲音不急不緩，透出一點時光打磨過的質(zhì)感。

    “那就從三叔說起吧?！?/br>
    “他曾經(jīng)是我媽的同事，其實你不只見過他一次，當年我們在C市大街上被偷了錢包，就是他干的。目的是把鑰匙拿走，讓我們不得不去劉爺爺那里。在那個時候，劉爺爺?shù)霓r(nóng)家樂是最安全的地方?！?/br>
    “你在我的臥室里看到過的小房間，那些貼在墻上的照片和資料，都是我媽當年在調(diào)查的一起案件。因為這起案件的特殊性，上面抽取各地精英聚在一起成立了一個行動小組，彼此之間誰也不認識誰，之后更是改頭換面，抹去了曾經(jīng)的一切經(jīng)歷和身份?！?/br>
    “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已經(jīng)是不存在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