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cè)過身，看了看身后, 伸出手撫平那些褶皺。

    最后她低下頭，拿起化妝臺上的準(zhǔn)考證和資料袋，轉(zhuǎn)身走出了臥室。

    黑色矮跟皮鞋踏出門的時候，停頓了幾秒，對面安安靜靜, 一如寂靜的走廊。

    她關(guān)上門，挺直著背走向電梯。

    放暑假還被臨時叫來學(xué)校的白恬心情很不好。

    她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在臉上寫了“人傻好欺”四個字, 以至于每次拉壯丁的時候都第一個找她。

    李主任的說辭是：“其他老師要么在坐月子，要么在國外旅游, 還有的回老家結(jié)婚去了。只有你還在市內(nèi)?！?/br>
    白恬：“……”

    她下周就往朋友圈發(fā)一張瑞士風(fēng)景照。

    到達(dá)學(xué)校之后, 看著人頭攢動的校門口，白恬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同樣被抓壯丁的化學(xué)老師見到了她, 連忙招手：“白老師，這邊這邊?！?/br>
    她收起那些情緒，打著遮陽傘走過去，問：“這是做什么？”

    化學(xué)老師拿濕紙巾擦了擦滿頭的大汗，他人還沒到中年，就已經(jīng)謝頂了，頭頂上被曬得發(fā)紅。

    白恬干脆把傘移過去一點，遮在他頭上，換來對方一個感激的眼神。

    “哎呀，是今年下半年的司法考試，這回選在我們學(xué)校了?！彼f著，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一條紅色橫幅。上面寫著“201X年國家司法考試首都考區(qū)首都附屬高級中學(xué)考點”。

    白恬納悶地問：“可是我們又不是司法體制內(nèi)的人，來學(xué)校做什么？”

    化學(xué)老師嘆口氣，幽怨地說：“來打雜唄?！?/br>
    他指了指門口的大傘和桌椅，以及早已等在外面的考生和家長們，甚至還有幾個媒體工作者。

    說完之后，他又壓低聲音繼續(xù)道：“我聽說今年之所以人不夠，是因為查出了好幾個受賄的監(jiān)考老師，今天說不定還要進(jìn)考場幫忙監(jiān)考?！?/br>
    白恬皺了皺眉，她向來討厭趕鴨子上架這種事，可是她要在這個社會生存，就得服從規(guī)則。

    “我留在門口吧。”她說。

    化學(xué)老師看著她，搓搓手，笑道：“這怎么好意思，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曬，多不好?！?/br>
    “沒事?！笨吹贸鰧Ψ街皇强吞滓幌拢滋駴]有在這件事上多拉扯，說完就走向門口，對坐在大傘下面的人遞出自己的工作證。

    對方確認(rèn)之后，讓她在旁邊熟悉一下機器。

    白恬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一臺人臉識別的電腦和攝像頭，考生進(jìn)場都是通過這個“刷臉”。

    暗自感嘆了一下時代的飛速變化，白恬面上沒什么反應(yīng)，聽對方教了一遍就懂了，然后坐在角落里等著開始進(jìn)考場。

    門口站著不少穿制服的警務(wù)人員，就站在太陽下暴曬，白恬看了看一旁的幾箱子礦泉水，然后抱起幾瓶水過去，遞給他們。

    就在這時，不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sao動，幾個警務(wù)人員連忙放下水走過去看情況。

    白恬也側(cè)過頭去，望著人群中最嘈雜的那一塊地方。

    這一天的太陽很刺眼，大地上幾乎要被炙烤出白霧，連空氣都因高溫而扭曲模糊。

    所有人都在高溫下神色懨懨，汗流不止，就如每一個狼狽又麻木的蕓蕓眾生一樣。

    卻有一個人，從人群中穿過，在烈陽下穿著純黑色的正裝，踩著平平無奇的黑色矮跟皮鞋，向白恬走來。

    她扎著馬尾，白皙干凈的臉上是沉靜如水，如同周遭的一切目光和驚呼都不在她的世界里。

    而在白恬的眼里，走來的人好似每一步都踏在無限拉長的時間之上。搖晃的發(fā)絲，自然垂擺的手臂，單手抱住的資料袋，甚至是掛在胸前左右晃動的準(zhǔn)考證，都放大又放大，成了電影的特寫。

    有人拿出手機拍照，有人和身旁的人滿臉驚訝地說著什么，本來只是例行公事的媒體也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抬起攝像機沖過來。

    但她置若罔聞，挺直的背脊與修長的雙腿穿過層層人群，一步一步走向校門。

    不知從哪一刻起，雜亂的聲音如潮水般退去，門口變得安靜無聲。

    穿著黑色正裝的人停在門口，抬頭看了一眼電子時間，開口問：“請問可以入場了嗎？”

    時間不早不晚，剛剛好。

    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詭異的寂靜，沒有人回答她，就連坐在桌子后面的人都還沒回過神來。

    于是唯一一個還醒著的人上前了一步，指了指電腦上的攝像頭，說：“請看這里，進(jìn)行人臉識別。”

    扎著馬尾的人露出完整的一張臉，落落大方，自信卻不張揚。

    她看著短發(fā)女人，眼角勾起一個上揚的笑來。

    “好?！彼卮?。

    白恬卻像是沒看見這個笑，按照流程確認(rèn)了她的準(zhǔn)考證、身份證、以及各項資料，最后電腦上提示一聲“驗證通過”，她才開口回答：“請入場?！?/br>
    白恬拿起資料遞過去，對方伸出手來，似是無意地觸碰了她的指尖。

    她忍住條件反射的瑟縮，面不改色地看著她收回手，走進(jìn)校門。

    十幾秒后，門口的眾人如夢初醒，開始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排隊入場。

    白恬幫著忙碌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終于得到了休息時間。

    她坐在角落里喝水，周圍全是壓抑著興奮的討論聲。

    不用打開手機去看社交軟件也能知道，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luò)上會是什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