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律師坐在病房里的沙發(fā)上，雙手合十擱在腿間，他沉吟片刻，才回答：“我先向警方那邊調(diào)閱了案件的筆錄，因為目前還在偵查階段，很多細節(jié)都不明朗。按理說，從衛(wèi)錚這邊入手是最快的辦法，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說。”

    他說著，看向病床上的人，開口道：“小晚，你跟石叔叔再口述一遍那天晚上的所有經(jīng)過。時間，地點，在場的人，每個細節(jié)都不能遺漏?！?/br>
    “當然，也不用太勉強，就說你記得的那部分。”他看著少女頭上的紗布，語氣不由自主地溫和了許多。

    葉晚點點頭，用平靜的口吻道：“11月14號晚上，我跟衛(wèi)錚約好在五金店老街碰面。見面時間大概是晚上八點之前，當時衛(wèi)錚還帶了兩個朋友，好像是要一起吃宵夜?！?/br>
    她的神色很自然，一邊說，一邊稍微停頓一下，仔細回憶了之后才繼續(xù)說。

    石律師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表情，沒有出聲，只是點頭示意她往下說。

    葉晚似乎沒注意到他的目光，慢慢地說著：“當時衛(wèi)錚說要送我回去，太晚了我一個人不安全，但他又說跟一個人約好了要在后巷碰面，讓我先等一等。”

    石律師又點了點頭，他沒有拿出筆來記，仿佛就只是為了聽一聽而已。

    她的口述里沒有太多表達轉(zhuǎn)折關(guān)系的慣用詞，看起來就像是對混亂的記憶有些不確定。

    葉成澤站在一旁，看向她的那道深邃目光里帶了點若有所思。

    石律師很有耐心地等著她理清楚記憶，手指有規(guī)律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打出節(jié)奏。

    “我跟他們?nèi)チ撕笙铮瑳]多久那個人就來了，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一大群人，全都帶著棍子。”

    石律師神色一動，往前傾了傾上身。

    葉晚似乎沉浸在回憶里，繼續(xù)道：“衛(wèi)錚當時就生氣了，說被出賣了，后面那群人是來尋仇的。他把我護著往反方向跑，讓另外兩個大哥擋了擋那群人。衛(wèi)錚說那群人的老大之前被他打了，才會惹禍上身，叫我別回頭，只管跑出去。”

    她的表情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似乎對那個場景還心有余悸，連臉色都白了幾分。

    石律師連忙安慰道：“休息一下再想吧?！?/br>
    葉晚卻搖搖頭，堅持說了下去。

    葉成澤和石律師對視了一下，又繼續(xù)看著她。

    “我記得當時自己一個人跑進了巷子里面，但是太黑了，我又沒來過，找不到方向，在里面迷路了很久。我覺得很害怕，想打電話，又怕被人發(fā)現(xiàn)?！?/br>
    她咬了咬嘴唇，停頓幾秒后，才道：“沒多久我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看不清那個人長什么樣子，只覺得很高大，很讓人害怕。他問我是不是打他的那伙人，我說不是，但他不信，沖過來打我?！?/br>
    葉晚這次停了很久，石律師心有不忍，想叫她先別說了，葉成澤卻給了他一個眼神。

    一陣沉默后，她吸了口氣，開口說：“他拿著棍子，我只能躲，小時候我學(xué)過跆拳道，當時躲不了的時候我下意識踢了他一腳，把他的棍子踢開了，但他又掏出了刀，割破了我右手的手臂?！?/br>
    石律師突然問：“是他掏出了刀？是什么樣的刀？大概多長？”

    “好像是軍刀，就是那種可以折疊的?！?/br>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讓她繼續(xù)。

    葉晚又吸了口氣，仔細回憶了一下，才道：“我太害怕了，因為他看起來像真的要殺我，當時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拿起地上的棍子就給他敲在頭上，我看見他倒在地上了，就趕緊跑了?！?/br>
    石律師敲在腿上的手指一頓，問：“是什么棍子？”

    “棒球棍，金屬做的。”

    他回憶了一下筆錄里記錄的物證清單，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葉晚又想了一下，這一次她似乎覺得有點痛苦，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后腦勺。

    葉成澤連忙問：“又頭痛了？我叫醫(yī)生過來看看?！?/br>
    她擺擺手，叫住他：“先說完吧。”

    石律師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繼續(xù)聽完。要想盡快解決，就不能再拖下去。

    “我跑到五金店老街的出口，發(fā)現(xiàn)一群人圍在外面，說要守著，不放過任何一個出去的。我很害怕，就又回去，往垃圾場的出口跑。”

    葉晚磕磕絆絆地說著，期間不知道說了幾次“我很害怕”。

    “我的手一直在流血，我也跑不動了，后半條路我都是邊走邊跑，好不容易跑到出口，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里也有人?！?/br>
    她似乎抖了一下，石律師沒看清。

    “就是那個打我的人，我記得他的身型，我當時就想原路返回，但他發(fā)現(xiàn)我了，沖過來問我衛(wèi)錚在哪里，說我不告訴他的話就殺了我?！?/br>
    石律師皺起眉，但還是沒有出聲打斷她。

    葉成澤看著她，神色有些復(fù)雜。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衛(wèi)錚在哪里，我跑了就沒看到過他，我就說我不知道。但他不信，把我踢到地上，我當時小腿都麻了，站不起來?！?/br>
    “我想跑，他就掄起棍子來打我，一邊打一邊罵我，要我說衛(wèi)錚在哪里，我覺得他好像瘋了，很可怕，就不敢說話了。”

    葉晚每說一句，臉色就白一分，石律師忍住安慰她的念頭，繼續(xù)聽下去。

    “但我不說話，他更生氣了，把我抓起來往墻上砸，當時我只覺得一陣劇痛，好像砸在什么尖銳的地方，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