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恬到現(xiàn)在都記得當時站在小巷子里，圍觀這場施虐之后自己身上冒出的冷意。

    這也是她當初那么忌憚葉晚這個人的根源。

    可是后來，接觸越多，白恬越發(fā)現(xiàn)葉晚這個人太捉摸不透。

    她一邊笑著把一個男孩子打進了醫(yī)院，一邊又在學(xué)校里對受到傷害的同學(xué)挺身而出。白恬試問自己，在面對那樣的可怕事情時，究竟能不能做到像葉晚那樣堅定勇敢。然而她得不出一個結(jié)論。

    因為白恬比起本性的善良，更是個明哲保身的人，她的善意永遠在不會傷害自己的范圍里。

    這不過是偽善罷了。

    大概就是因為見到了這樣的葉晚，白恬才開始對她動搖，然后一點點付出信任，到今天已經(jīng)覆水難收。

    但這不代表，白恬忘記過初見的那場施暴。

    她始終清楚葉晚埋藏在深處的那顆，無視道德與法律的漠然之心。

    白恬沒有去冒然戳開，也沒有試圖去改變，因為她在被現(xiàn)在的這個葉晚所吸引。

    世界上的東西總是越危險越誘人。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白恬看清了自己。

    原來她活得這么汲汲營營膽小慎微，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憧憬冒險的本性。

    而葉晚具備了她所憧憬的一切特質(zhì)，不被俗世束縛，灑脫且決絕。

    白恬不是沒有想過，陳惠茹跟葉晚會是什么關(guān)系。

    可她不能去想，因為越想越會陷入一種讓她自己都感到厭惡的狀態(tài)里。

    那種狀態(tài)并非最近才出現(xiàn)，真要追溯起來，其實是更早的時候。

    是知道葉晚打了張老五的時候？還是見到文心蕾挽著葉晚的時候？

    不，都不是。

    是在學(xué)校的那棵樹下，她撞見林巧被葉晚抱在懷里的那一刻。

    那一瞬間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情緒，讓白恬感到害怕，所以她更加主觀地判定，她得離葉晚遠一點。否則的話自己就會吃虧。

    所謂“吃虧”，白恬現(xiàn)在已經(jīng)充分體會到了。

    這就是她從來不在葉晚面前質(zhì)問的主要原因，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太清楚自己的在意是一種丑陋的情緒。

    這情緒讓她面目猙獰，失去自我，她無比厭惡這樣的自己。

    也無比畏懼，被葉晚看見這種丑陋。

    但白恬現(xiàn)在不得不去跟葉晚提起“陳惠茹”，好在這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欲。她自我勸慰著，然后坐著公車來到了店鋪樓下。

    衛(wèi)錚見風(fēng)頭過了，已經(jīng)回到了店里。但他現(xiàn)在依然關(guān)著店，只是給了白恬一份備用鑰匙，方便他們?nèi)齻€人在這里碰面。

    白恬不知為什么有一種自己正在進行地下交易的感覺，她小心避開人，掏出鑰匙拉開卷簾門，甚至都不敢開太多，直接蹲下來鉆進去，然后又拉下來鎖上。

    一樓沒有人，白恬喊了一聲，又覺得樓上大概聽不見，只好從過道里走到樓梯前。

    收銀臺上擺著一本雜志，屋里光線太暗，白恬沒留神把雜志碰到了地上，她彎腰撿起來，又給放回了收銀臺上。

    鼠標被雜志碰到，突然亮了起來，連帶著電腦屏幕也被喚醒。

    白恬被電腦屏幕的光給晃了眼，她瞇了瞇眼睛，等看清了屏幕上的畫面時頓時一愣，然后迅速背過頭去，手忙腳亂地去找關(guān)掉屏幕的按鈕。

    不知碰到了哪里，原本暫停的畫面播放了起來，令人尷尬的聲音從音響里傳出來，白恬從臉紅到了脖子上，慌張地蹲下來找到主機，然后把每個按鈕挨個給按了一次。

    這才總算是把電腦給關(guān)了。

    她蹲在地上，不知不覺出了一身汗，連氣都不敢喘。

    有人站在她身后，彎下腰來，問：“你在干嘛？”

    白恬被嚇了一跳，立刻站起來。

    衛(wèi)錚一個沒防備，被她撞到了鼻子上，頓時捂住臉痛得開始抽氣。

    “??！”白恬看見衛(wèi)錚的模樣，連忙上前一步，緊張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很痛嗎？我沒發(fā)現(xiàn)你在后面，真的對不起?！?/br>
    衛(wèi)錚捂著鼻子對她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但還是疼得說不出話來。

    白恬只好湊上去，小聲道：“那你讓我看一下，是不是出血了？”

    她拿開衛(wèi)錚的手，看了看那紅彤彤的鼻子，然后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出血，也沒被撞歪?！?/br>
    樓梯里還亮著曖昧的粉紅色燈光，少女站在咫尺之遙，被觸摸過的手似乎都殘留著屬于她特有的清香。

    衛(wèi)錚愣了愣，不著痕跡地后退了一步，甕聲甕氣地道：“真沒事兒，我還挺抗揍的。別看我瘦就瞧不起我?！?/br>
    白恬這才笑出聲來，她拍拍胸口，后怕地道：“你就靠這張臉招蜂引蝶了，撞壞了我可賠不起?！?/br>
    她穿著一身土里土氣的校服，一頭短發(fā)都快趕得上男生的長度了。在這個年紀很多女孩子都開始化妝，她臉上卻干干凈凈的，借著曖昧的光甚至還能看到幾顆小雀斑。

    衛(wèi)錚交過很多女朋友，都是長發(fā)及腰前凸后翹，渾身散發(fā)著女性的獨有魅力。

    在他眼里，連葉晚都是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片子，就算穿著浴巾在自己面前晃悠，他都嫌她擋著了自己看電視。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沒來由地覺得有點缺氧。

    白恬毫無所覺，又仔細端詳了一下衛(wèi)錚的鼻子，確認不需要自己賠醫(yī)藥費之后，才問：“葉晚在樓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