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你在怪我嗎?
這是這輩子最難打的一個電話了,每按出一個號碼時手都在抖著。 從五樓摔到了四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的,傭人們說是聽到了叫聲才知道大少奶奶出事的。 這個電話打幾乎讓管家的心臟都要跳不起來了,但是他也知道不打不行。 他這老眼昏花的都能看得出來大少爺是非常在意大少奶奶的,拿著電話的手抖得不行,一面催促著司機再快一點,哪怕是闖下紅燈也再所不惜,他要最快回到賀家才行。 真的是恨不得這一跤是他摔的,這把老骨頭都摔散了也無所謂呀。 電話嘟的兩聲,那頭的人就接了起來。 “大少爺,少奶奶從樓上摔下來了……” 人就算是在表面昏迷之下,也是會有意識的。 葉寧好像陷入了走不出來的黑暗沼澤里,她想要張口說話卻連呼吸都是困難的,好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掐著她的喉嚨,反反復(fù)復(fù)的不肯放開,有種割裂般的痛從她小腹的位置慢慢的滲了進來,一直痛到了她的心里,感覺如同萬箭穿心,從賀晉年開始跟她說要個孩子的時候,她就有一些不情愿,但是有了這個孩子以后,她又開始期盼著他會來,會跟她在一起使她余生滿足快樂,可是她跟這個孩子沒有緣份呀…… 在一片冰冷與黑暗之中,有個小小的光點慢慢的燃起,從光影里慢慢的出現(xiàn)了一個影子,再近一點是個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她看不太清楚這個男孩的五官只能看見他一雙眼睛,清澈得好像是純凈的沒有絲毫雜質(zhì)的水,他過來親了親她的唇,好像是在跟他道別似的。 “媽咪,我走了……我走了……” 他叫她媽咪,是她的小小賀嗎? 她想要伸出手來拉住他不讓他走,但是黑暗包圍著她,一圈圈的無形的繩索捆著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她拉不住小小賀的手,就看著那雙胖胖的小手沖著她揮了揮,轉(zhuǎn)身就往前面的那一團光亮的地方走去,那團光越來越強,強到她睜不開眼睛看不到一切…… 醫(yī)院里,人潮如織。 高大的男人步履匆匆,新年里的第一場雪染上了他的發(fā)絲,也染上了那兩道緊皺的眉下濃密的睫毛。 行走如風(fēng)般的快速,快到掀動著大衣的衣角,快到女性贊嘆的目光都無法多停駐一秒。 葉寧被送進了手術(shù)室里,管家一臉的慌亂,他知道那個賀家期盼的孩子可能是保不住了。 剛剛他就看著他們的大少奶奶如同沒有溫度般的被送進了手術(shù)室里,她的大衣染著血,身上沒有傷口那大衣上的血是從何而來,可想而知。 大少爺直接往醫(yī)院趕,也應(yīng)該馬上就到了。 他要怎樣交待呀,在賀家干了一輩子,臨了竟然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讓他老臉都沒地方擺了。 果然,他還在想怎么說的時候,大少爺已經(jīng)來了。 “怎么回事?”這幾個字幾乎是從賀晉年的牙縫里崩出來的,好好的怎么會在樓梯的地方摔下來呢? “底下的人聽到了聲音跑上去看時,大少奶奶就已經(jīng)跌下來了?!肮芗业椭^,這件事情說起來也不能怪誰,但是卻又好像都是他的責(zé)任,管家站在那里搓了搓手小聲說著。 賀晉年從來沒能一刻的感覺是這樣的,這樣的無助就好像是被扔進了油鍋里,然后有被大鏟子上上下下的鏟動著,燙得連呼吸時喉嚨都快要爆炸似的。 從五樓跌到了四樓,賀晉年都能想得出來是什么樣子的。 賀家別墅的樓層都挑得很高,所以樓梯也高跌下來會是怎樣的,他都不敢想像是怎樣的畫面,一想到可能出現(xiàn)的結(jié)果,整顆心就好像是被攥住了似的,攥成了一小團揪得緊緊的。 手術(shù)的時間有些長,葉寧的整個人都飄浮在了半空之中,看著自己躺在手術(shù)臺上,兩腿被架子分開了起來,綠色的布蓋在她的身上,整個人都蒼白的如同沒的溫度的尸體般的。 “沒辦法,保不住了……” “清理干凈一點……” 她嘴角帶著一絲凄涼悲絕的笑,她知道再怎么舍不得,再怎么想要留住都是不可能的,賀晉年這樣的男人根本不配擁有一個可愛的孩子,一想到小小賀那雙清如泉水的眼睛,她的心再一次的被撕裂了。 他即想保有著跟陸初晴的愛情,又想要在她的身上滿足男人的欲望,真的是太貪婪了,把她當(dāng)什么了?泄.欲的工具?還是生產(chǎn)的機器? 葉寧飄浮在半空中,她似乎有著一雙透視一切的眼睛,可以看到所有的一切,甚至是手術(shù)室外。 那個男人穿著深色的長款大衣,里頭是黑色的襯衫與長褲,那么冰冷肅殺的顏色,穿在他的身上絲毫不顯得枯燥無味,他還是跟所有的時候一樣肩膀?qū)掗?,胸膛偉岸,穿起這樣的衣服成熟而又優(yōu)雅,可是卻讓葉再也不想依偎進他的懷里,他的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cè),骨節(jié)分明手掌寬大,可是那也再是她想要牽起的手了。 漂浮著的葉寧感覺到自己的淚水慢慢滑了下來,原來愛情真的是一場鏡花水月。 她以為她離愛情很近,甚至有一度覺得她已經(jīng)得到了,其實這一切都是幻影,是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幻影。 竭盡全力的想要大聲的吼叫著讓他離開這里讓他走,她流的所有的血,所有的淚,都是這個男人對她的辜負,可是她叫不出聲來,漂浮在半空的身體慢慢的被手術(shù)臺上手術(shù)刀發(fā)出來的那道冰冷鋒利的光吸走了,充滿失重感的身體慢慢的往下,與那個冰冷蒼白的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人重疊在了一起,開始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葉寧才慢慢的醒來。 一切好像是夢,但是卻比夢境真實太多。 其實夢境跟現(xiàn)實是一樣的,現(xiàn)實如果太美好就如同置身夢中,如果夢境太過美好現(xiàn)實就會變得丑陋無比,葉寧在醒來的這一刻,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夢境里還是現(xiàn)實中。 空氣中流動著熟悉的氣息,那是賀晉年身上特有的味道。 那種層次分明,獨一無二的淡淡麝香味。 那是葉寧一直以來,特別喜歡依戀的溫暖氣息,可是就在這一刻,這個一直陪伴著她的氣息,讓她曾經(jīng)想要相依相愛一直到老的氣息,開始變得讓她深惡痛絕起來。 葉寧猛的睜眼便看見了病床邊的男人,再一次醒來見到賀晉年時,就好像見到了魔鬼。 那種驚恐得想要尖叫的聲音似乎快要沖破喉嚨,可是卻怎么也發(fā)不出來。 夢境與現(xiàn)實里所有的影像都重疊在了這個男人的身上,借著走廊外透進來的慘白的燈光,她看清楚了賀晉年的臉。 “怎么這么不小心?”賀晉年坐在葉寧的床邊嘶啞的聲音透著的無邊無際的痛…… “你在怪我嗎?”葉寧說話的時候,整個嗓子都好像是被火燒過了似的,干得快要炸裂開來,而最讓她痛苦的是來自腹部的感覺。 空蕩蕩的好像失去什么似的,有人把她的寶貝從這里挖走了,讓她的身體與心靈從此空了一塊,再也無法完整。 他還能再說些什么?可以怪她嗎?怪她不小心嗎? 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心疼她,也心疼那個還來不及跟他見面的孩子。 葉寧閉上了眼,她不敢再看這個男人的眼睛,她怕自己永遠都會被那雙諱莫如深的眼眸給吸引,那雙如同無邊無限黑洞的眼眸會吸走她這一生所有的光明,令她墜入無邊無際永遠無法解脫的黑暗之中…… 在她閉上眼睛的前一刻,可以看到的是他眼底里莫大的傷痛,他為什么痛苦呢? 為自己計劃了這長時間的一切眼看就要化為泡影而痛苦嗎? 賀晉年的手指輕輕的觸了一下她的臉,明明是帶著體溫的,可是葉寧卻覺得他的手指冰涼,再也沒有了一絲溫暖的氣息,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現(xiàn)在就是他這樣輕微的碰觸都讓她惡心不已。 賀晉年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這個時候她應(yīng)該比他更難過許多吧。 “哪里不舒服?”他輕柔的聲音如同投入她心底的一塊巨石,引起了一圈圈無盡擴散開來的漣漪…… 葉寧搖了搖頭,已經(jīng)死掉的人怎么會感覺不舒服呢?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寧愿自己就這么死去,不用面對這丑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