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是沒可能，可抱養(yǎng)卻是可以，不提耿天的心動(dòng)，總算從屋里走出的顧偉扶著紅光滿面的耿朝福來到了堂屋。

    “二生啊，晚上做點(diǎn)好的，俺老頭子跟小七喝兩口?！?/br>
    大聲嚷嚷的耿朝福難得的興致讓耿二生心底一動(dòng)，哎了一聲，看了看時(shí)間，打發(fā)顧老三去大缸里拿雞，又翻出家里上秋存的榛蘑拿出來泡上。

    晚上，一家六口坐在堂屋，只有過年才會搬出的大桌子上齊刷刷的上了六個(gè)菜，端著屯子里自己釀的老酒瓶，把面前的六個(gè)杯子倒?jié)M，拿起第一個(gè)杯子遞給顧老三，受寵若驚的顧老三蹭的一下站起身接過耿朝福遞來的酒杯。

    第二杯，耿朝福遞給了顧偉，心底一動(dòng)的顧偉起身輕輕接過，放在了耿大生面前，顧偉的舉動(dòng)讓耿朝福笑了一下，再次拿起酒杯遞給顧偉，而接過的顧偉則把酒杯放在耿二生面前。

    這時(shí)起身的顧偉拉起了耿天走到耿朝福面前，端起耿朝福面前的酒杯遞到耿朝福面前，這一刻，什么都明白的耿天雖然有些燒的慌，可還是殷殷的看向耿朝福。

    閉了閉雙眼，接過顧偉遞來的酒杯，示意倆人端杯的耿朝福一言不發(fā)的把滿杯白酒干掉，放下酒杯的那一刻，耿朝福眼角微紅，“老三，俺把二生交給你了，這些年二生不易，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落一身毛病，你要是有心就多替老頭子顧著點(diǎn)二生?！?/br>
    “爹?！?/br>
    漲紅著臉的耿二生在耿天詫異的目光下，拉了下耿朝福，拍了拍耿二生，“二生啊，快要半百了，人生過半，孤孤單單半輩子該享福了?！?/br>
    騰的一下紅了眼，扭著頭的耿二生低垂眼簾看著被顧老三緊緊抓住的手，沉默了半響，恩了一聲。

    ☆、 第93章

    二生輕輕的回答讓耿天說不出的難受，雖然知道，能夠有一個(gè)人陪在二生身邊對于這個(gè)孤單了半輩子的老實(shí)人而言是最好的結(jié)局，可這一刻，耿天是難過的。

    好像、好像屬于自己的被搶走，極力壓下心底驟然升起的堵塞，勉強(qiáng)擠出笑容的耿天讓耿朝福無奈也讓悄悄觀察耿天的二生心底充滿了不安。

    抬起大手拍了下耿天的額頭，“傻小子，你爹還是你的，只是在你注意不到的時(shí)候有個(gè)人替你照顧他?！?/br>
    耿朝福又好氣又好笑的解釋讓耿天紅了下臉，斜著眼瞄了一眼耿二生，唯恐二生會不悅的耿天看到了二生一如既往的溫柔和疼寵。

    咧著嘴一樂的耿天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耿天還是忍不住的想笑，那份難得一見的孩子氣把屋內(nèi)的幾個(gè)人逗樂了。

    揉了把耿天柔軟的發(fā)絲，再次拿起酒瓶的顧偉給耿朝福倒了半杯酒，在耿朝福略微有些不悅的注視下，笑呵呵的顧偉搖搖頭，“爺，感情不在酒上，真要是把您老喝多了，天兒還不得跟我翻臉啊。”

    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的顧偉惹的耿天漲紅了臉，雖然鬧了個(gè)大紅臉，可耿天還是堅(jiān)定點(diǎn)點(diǎn)頭，“爺、少喝點(diǎn)，細(xì)水長流。”

    知道孩子是為自己好，可今天，至少今天對耿朝福來說不一樣，笑了一下，拿過顧偉手中的酒瓶，在耿天、二生、大生擔(dān)憂而不贊同的注視下滿上整杯酒。

    這一次，不同于二生和顧老三，酒杯在耿朝福手中明顯沉重了許多，拿著酒杯半天沒有吭聲的耿朝福臉上的表情極其的復(fù)雜。

    久久無言后，一言未發(fā)卻長嘆一口氣的耿朝福一口干了杯中酒，悄悄松口氣的顧偉隨即清空酒杯，“爺、我會照顧好天娃，年底吧，年底宴席時(shí)，我會正式上門，在咱全屯子的老少爺們面前下跪認(rèn)門?！?/br>
    顧偉的話讓耿天不解卻也讓耿大生、耿二生滿臉驚訝，詫異的目光齊齊落在顧偉身上，看著那一雙雙含著詫異的眼神，哪怕在遲鈍，耿天也察覺出不同。

    疑惑的看看這個(gè)又看看那個(gè)，最后落在顧偉身上的目光讓顧偉笑了一下，安撫的拍了下耿天，“沒事?！?/br>
    抿了下雙唇，沒有吭聲的耿天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低垂下眼簾，擋住眼底的那絲不解疑惑，耿天沒有追問。

    可耿天不問并不代表耿天不懂，耿朝福的糾結(jié)復(fù)雜，耿二生、耿大生的詫異驚訝無不顯示著有什么是他所不了解的。

    掃了一眼依然平靜的顧偉，崩了下腮幫子的耿天動(dòng)了下雙手，拿起了屬于自己的酒杯，看向耿朝福，“爺，天娃謝謝您這些年的包容也謝謝您這些年對俺們爺倆的呵護(hù)。”

    停頓下后的耿天隨即看向耿大生，“大伯，天娃也謝謝您，天娃知道這些年，你雖然沒說，可一直拿俺當(dāng)自己的孩子，天娃不說那些虛的，就說一句，你跟俺爹在俺心里是一樣的?！?/br>
    明明繃著臉，可所有人都看出耿大生的柔軟了許多的眼神，瞪了下顧偉，點(diǎn)點(diǎn)頭的耿大生沒吭聲卻把杯中酒干了，當(dāng)耿天把目光移到耿二生身上時(shí)，下意識屏住呼吸的耿二生緊張了?？赡桥滦牡自陟矝]有抽出被顧老三抓在掌心的左手。

    沉默的耿天，緊張而又忐忑的二生，這對世間最親密的父子，這一刻是相對無語的，隨著時(shí)間的推移，坐在耿二生身邊的顧老三忍不住了。

    拿起空蕩蕩的酒杯，拿下了被二生死死抓在掌心的酒杯，懇切的目光落在耿天身上，“天娃，三叔不說能咋樣咋樣的，那些都是騙人的，咱后看中不？你看看三叔咋對二生，天兒，說句不怕你們笑話的話，三叔稀罕二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你不大的時(shí)候開始，三叔就稀罕，十幾年，三叔沒敢打擾，因?yàn)槿逯蓝辉敢鈱Σ黄鹉隳?，天兒，你放心，二生真有老的那一天，三叔不?qiáng)求，還讓你爹娘并骨。要是可以，三叔希望，你和小七能把三叔放在離二生最近的位置，三叔看著，只要看到二生幸福，就成?！?/br>
    這番話，顧老三是笑著說完的，不管耿天是什么感覺，可二生卻紅了眼，他知道，顧老三是認(rèn)真的，認(rèn)真的希望等他老的時(shí)候，與天娃娘并骨，“大慶?！?。

    喃喃的喊了一句，二生第一次抓住了顧老三的手，看著那兩雙交織在一起的手，長出一口氣，耿天緩緩搖搖頭，“三叔，從小俺爹帶俺不容易，為了怕外人對俺不好，爹守了二十幾年，夠了，不管是對俺娘還是對俺，他仁至義盡了。”

    停頓了一下，耿天滿是感念和慕孺的目光看向紅著眼眶的耿二生，“三叔，好好待俺爹，俺會像對俺爹那樣孝順你?！?/br>
    “天娃……”

    耿天的話讓上一刻還咧著嘴笑的顧老三轟的一下濕潤了眼角，用力的抓緊耿二生的手，和著酒咽回喉間的哽咽。

    晚上，攆走顧老三，擠到耿二生炕上的耿天貼在了耿二生身邊，短暫的沉默后，當(dāng)耿二生握住耿天的手時(shí)，黑暗中，耿天無聲的笑了，耿天知道，無論到何時(shí)，他在耿二生的心里永遠(yuǎn)是第一位。

    想明白的瞬間，耿天心底最后那點(diǎn)復(fù)雜也消散了，長出一口氣，蹭了下耿二生的肩膀，“爹，今個(gè)七哥說人們時(shí)，你們咋了？”

    耿天的詢問讓耿二生無奈的扯了下嘴角，“這小七，都好幾十年了，竟然能讓他翻到這事，其實(shí)那還是你奶活著的時(shí)候發(fā)生的事，咱雙鴨屯出了一對契兄弟，原本吧，那東西是f省的事，可那倆人無論是打還是罵，就是不分開，最后竟然雙雙去了后山，一起上吊，要不是遇上你衛(wèi)爺爺上山砍柴，說不定就扔了，這下家里是徹底沒招了，找到了你舅爺，你舅爺就說了，不能再掰了，在掰容易出人命，你也知道你舅爺在咱這有多能，可就這么認(rèn)了，兩家都不樂意，最后你舅爺給出了個(gè)招，認(rèn)契兄弟，上門的那個(gè)，必須要扛得住雙鴨屯所有老少爺們的拳頭，意欲著從此之后就是雙鴨屯的上門兒婿?！?/br>
    耿二生慢聲細(xì)語的解釋剛剛落下，倒抽一口冷氣的耿天傻眼了，抗住全村老少爺們的拳頭？心底有些慌的耿天無意識的抓緊了耿二生的手。

    掌心傳來刺疼讓耿二生無奈又發(fā)酸，扭頭看向繃緊渾身肌rou的耿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到底是上心了。

    雖然心底反酸，可耿二生還是拍了拍耿天，“天兒啊，你要想光明正大的在咱雙鴨屯挺直了腰，小七這一遭是必須走的，不管別人咋看，揮出去的拳頭就代表著認(rèn)可了小七，那時(shí)候，誰要在拿這事說三道四的就等著被清出雙鴨屯吧?！?/br>
    從來不知道雙鴨屯還有這風(fēng)俗的耿天既擔(dān)心又糾結(jié)，既想讓顧偉真真正正的被接受，又有些不舍，而耿二生也沒多說什么。

    暫且不提耿天的擔(dān)憂，顧老三的羨慕，輾轉(zhuǎn)反側(cè)的耿朝福第二天上午，吃過早飯收拾利索離開了家門，背著手，慢悠悠的走進(jìn)了衛(wèi)德勝的家。

    僅僅不到十分鐘，雙鴨屯僅存的八個(gè)積老聚集到了衛(wèi)德勝家，一聚就是三天，當(dāng)?shù)谒奶?，不在聚集在一起的積老們安靜的待在家中時(shí)，家中年輕的小輩卻被打發(fā)出去。

    各種奇怪的東西也隨之拉在清單上，當(dāng)滿滿的一頁大白紙交給顧偉，耿朝福疲憊的喘口氣，“好好準(zhǔn)備吧，小七啊，好好待天娃，爺啊，不求你們升官發(fā)財(cái)，只要好好過日子，別今個(gè)這事明個(gè)那事的就行了。”

    沙啞而蒼老的聲音遮掩不了那份從心底騰升的疲憊，沉默的接過耿朝福遞來的大白紙放在桌子上，顧偉倒了杯熱水放在耿朝福手中，“爺、我會的?！?/br>
    無力的擺擺手，讓顧偉抓緊時(shí)間準(zhǔn)備，而再次離開雙鴨屯的顧偉這一走就是三天，當(dāng)?shù)谒奶煜挛纾_著車回到雙鴨屯的顧偉喊著家里人搬東西時(shí)，看到那堆滿后車座和后備箱的物品時(shí)，耿天大吃一驚。

    什么黃紙、金克子、大紅布就不說了，算盤珠子、金色小葫蘆、香燭、香羅碗各種奇怪的東西堆了滿滿一炕。

    而每一個(gè)都是成雙結(jié)對的，看著那一堆東西，耿天直皺眉，而最讓耿天不解的是，顧偉回來不單單帶回一車奇怪的東西，還把胡瞎子拉了回來。

    “七哥，這都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