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愉兒不信:“哪有這樣的事,你哄我。” 年年捧心,佯作傷心失望:“你是不信我的話嗎?” 愉兒心里是不信的,卻見不得她這個樣子,無奈改口道:“我信,我信,竇jiejie你不要難過。” 年年見他小小的眉頭皺起,滿臉“算了,我不跟你計較”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又摸了摸他的頭道:“我們小愉兒怎么這么體貼?!?/br> 愉兒被的臉一下子紅了,又有點開心,望著她眼睛亮晶晶的:“你終于肯叫我愉兒了嗎?” 年年見他歡喜的模樣,忍不住也眉眼彎彎,笑了起來:“你要是喜歡我喚你愉兒,以后我就一直這么喚?!?/br> 愉兒睜大眼,急忙道:“一言為定。”一副生怕她反悔的樣子。 他從來都不喜歡娘一口一個“小公子”喚他,那樣總會令他覺得,娘壓根兒都不打算認他。 如今,娘親終于改了口,是不是說明,她很快就會認他了? 年年望著小家伙可愛的模樣,心都要化了:她的兒子,怎么能這么懂事,這么惹人愛?她看了下外面的日頭,估算了下時辰道:“快到午休時間了,讓惜墨他們陪你去睡吧。”愉兒的生活向來規(guī)律,不能亂了節(jié)奏。 愉兒不肯走:“還沒到時間呢,我再陪你一會兒。” 年年見他依依不舍,心頭一軟,沒有再趕他,柔聲詢問愉兒打獵玩得開不開心,有沒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愉兒道:“左不過和從前一樣。我打了好幾只小兔子,回頭叫他們烤了給你吃?!?/br> 他還記著呢。年年笑了:“好。”腦中驀地想起當年從靜江府到京城的路上,聶輕寒悄悄拐帶她離開了大部隊,兩人在荒郊野外烤兔的往事。 那是她曾經(jīng)吃過的最好吃,也最難忘的烤兔。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他,待她就已很好很好了。她蹲得腳麻,他為她按摩揉捏,任她如何挑刺折騰都好脾氣地由著她;她餓得厲害,他將最好吃的兔子腿都留給了她;后來,她擔心他生氣,心不甘情不愿地主動親了他一口,那個混蛋嘴上嫌棄她吃完兔子沒擦嘴,行動上還不是抱她在懷中,好好親了個夠。 年年紅了臉,又懊惱又想笑。那時候,她一心刷他的仇恨值,竟然一點兒都沒懷疑,聶小乙這種性子的人,既然肯和她親近,又怎么可能討厭她? 她的任務,從新婚夜圓房起,就偏離了方向,做得一塌糊涂。 思緒飄蕩間,愉兒的聲音傳入耳中:“竇jiejie,你聽到我在說什么了嗎?” 年年回過神來:“不是說請我吃烤兔子嗎?” 愉兒的小嘴嘟起,有些不高興她的走神:“請你吃烤兔是之前說的,我剛剛明明在說,凌哥兒出了大事,差點沒命。” 凌哥兒?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年年想了想,記起昨兒從孟葭的婆子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傲韪鐑菏钦l?”年年問。 愉兒眸中閃過些微不屑:“他是長樂侯的次子,比我長了兩歲?!?/br> 長樂侯寵姬生的那個庶子,秦豐的庶弟?孟葭果然氣量大。這位的生母可不是什么善茬,一心想把秦豐的世子之位弄到手,將他們夫妻視為眼中釘,rou中刺,孟葭居然還愿意把這樣一個小叔子介紹給愉兒做朋友。 要知道,以愉兒的身份,以及未來不可限量的前途,不知有多少達官貴人希望自家的兒孫和他搭上關系。 不過,凌哥兒怎么會出事,出了什么事? 年年問愉兒:“怎么回事?” 愉兒道:“我也不知。他今兒沒跟我一道,而是跟著姨父一起,聽說是追一只小狐貍,結(jié)果馬失前蹄,不小心跌入了捕獸的陷阱,受了重傷。多虧姨父及時發(fā)現(xiàn),將他救了出來?!?/br> 愉兒的姨父就是秦豐。聶輕寒插手后,劇情果然改變了。跌入陷阱的從秦豐變成了他的庶弟,而由于秦豐的相救,秦凌只是重傷,沒有像秦豐在書中的結(jié)局一樣,凄慘死去,到第二天才被人發(fā)現(xiàn)。 就不知這種改變會帶來什么后果。系統(tǒng)會不會因此對她暴跳如雷? 等到愉兒被她催去午睡,年年立刻取出了任務手冊,翻到劇情提要那一頁。 她目光微微一凝。那一段“春獵次日,秦豐獵狐入深山,不慎馬失蹄,墜入捕獸之阱,失血過多而亡”的小字,居然消失不見了。 除此之外,任務手冊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出現(xiàn)任何警告提示。仿佛那段劇情從未存在過。 年年心中,只?!肮蝗绱恕敝?。 若是從前,年年還會震驚一下??扇缃瘛?/br> 她剛剛暴露了細作的身份,整個劇情都已經(jīng)崩得不能再崩,任務手冊居然也像沒事一樣。她的任務還掛在手冊上,沒有出現(xiàn)任務失敗的警告提示。還有橫空出現(xiàn)的定北郡王府…… 這個世界,早已不是書中的模樣。而原書的劇情也不是一定無法改變的。曾經(jīng)的世界法則早已面目全非。 就不知系統(tǒng)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年年垂眸看著毫無動靜的任務手冊,久久不動:如果是這樣,她是不是,是不是可以不用再顧忌曾經(jīng)的那些束縛? 可,她的任務已經(jīng)不可能完成,她再拿不到系統(tǒng)承諾的回家福利,改變不了現(xiàn)世的身份和地位。以她如今的身份,想要嫁給他必定困難重重,還會累及愉兒的名聲,便是延平帝也不可能容許。 年年忽然理解了。原劇情中,喪夫的孟葭為什么會甘心做一個紅顏知己,沒有謀求改嫁給聶輕寒。 原來如此。和如今的她一樣,孟葭的身份也是有瑕疵的。 原文中,到全文結(jié)束,聶輕寒都沒有迎娶孟葭?,F(xiàn)實中,他會怎么待自己? 年年覺得,如果聶小乙敢提出讓她一輩子都做他的姬妾,自己可能會拼著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愉兒,也要打爆他的狗頭,和他一刀兩斷。她可不是孟葭,沒有孟葭的氣量寬宏,賢惠體貼。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有人在阻攔道:“王爺,您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一道陌生的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老子怎么不能進去了,誰敢攔我?”腳步聲咚咚而來,又重又急。有人“唉喲”呼痛,似是被他推開。 很快,重山的聲音響起:“王爺恕罪,大人不在,屋中有女眷,著實不便招待王爺。” “狗屁!”那中氣十足的聲音不悅地哼道,“他不是還沒續(xù)弦嗎?能有什么正經(jīng)女眷。老子就看看又怎么著了?” 重山一步不讓,懇求道:“求王爺體恤,休要讓小的為難。大人回來知道,小的實在無法交代?!?/br> 來人怒了:“放肆,你敢攔老子?” “嘭嘭”聲響起,似乎兩人交上了手。半晌,來人氣喘吁吁的聲音響起:“好小子,身手恁的好。” 重山的語音語調(diào)和之前比全無變化:“求還請王爺體恤,休要傷了和我們大人的情分?!?/br> 又是一陣“嘭嘭”聲響,來人的聲音喘得更厲害了,氣沖沖地道:“罷了,老子打不過你,就給他一個面子。”腳步聲離去。 外面重山目送來人身影消失,松了一口氣。 片刻后,屋里年年目瞪口呆。 “你功夫再好,還能攔住老子?做夢。”有意壓低的聲音打破了屋中的寂靜,雕梁上跳下一人,落在屋中,得意洋洋地開口,“老子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臉的小妖精將老子的準女婿迷得五迷三道的,連我家六娘都看不上。老子……”聲音戛然而止。 年年頭痛欲裂地看著突兀出現(xiàn)在屋中,鐵塔一般,滿面虬髯的勁裝老者:“定北郡王?” 定北郡王一瞬不瞬地看著年年,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 年年神情戒備,聲音冷漠:“王爺做梁上之客,擅自闖入,有何貴干?”悄悄撫上了戴在左手中指上的赤金鑲紅寶石戒指。 之前大意了,沒有戴上這枚在系統(tǒng)商城中兌換的迷幻戒指,以至于面對段琢和他的暗衛(wèi),生死一線之際,她全無自保之力。等到回來,她立刻找出這枚戒指戴上了,這不,就派上了用場。 定北郡王渾然不覺,大步走到她旁邊,銅鈴般的眼睛中滿是激動,仿佛怕嚇到她般,語氣和藹地開口:“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正要發(fā)動機關的年年:???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聶輕寒從養(yǎng)心齋出來,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都察院都御史欒崇義是個不管事的,他名義上雖只是副都御史,實則都察院的實務都壓在他身上,又掌了專管刺探、查舉的龍驤衛(wèi),事務之繁雜,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延平帝和內(nèi)閣議事,雖不用他列席,但每逢大事發(fā)生,延平帝都會特意把他叫去,讓他旁聽。 今兒急召他來,為的是兩樁大事。第一件事是西南百夷人叛亂,廣南衛(wèi)發(fā)兵平叛,請求朝廷支援糧草;第二件事是洞庭水患,官倉存糧不足,湖廣總督唐自真八百里加急上奏,請求朝廷撥糧賑災。 叛亂要平,災民要救,兩件事湊在一起,朝廷的糧草庫便顯得捉襟見肘起來。 最后,延平帝指了戶部尚書,次輔吳仲麟主持,負責從四川、兩廣就近調(diào)糧,又命聶輕寒為巡查御使,代表朝廷,前去賑災。 救百姓于水火,義不容辭。可想到家中那受了傷的小姑娘,他就頭痛欲裂:她受了傷,不能同行。他此去不知將有多久,他的小郡主,到現(xiàn)在還沒有認他。等他回來,她會不會已經(jīng)跑了? 長河匆匆走了過來。 聶輕寒見他神色不對,微感訝異:“怎么了?” 長河稟告道:“大人,定北郡王帶了一撥人,要把竇姑娘搶回去。小公子和重山他們快要頂不住了?!?/br> 第79章 第 79 章 聶輕寒跟著來搬救兵的長河匆匆趕回棲梧園時, 搶人大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 院中枝葉折了一地, 一片狼藉。重山灰頭土臉地跪在他面前:“大人,小的失職,請大人責罰?!?/br> 聶輕寒站在空蕩蕩的屋子門口, 眼神晦暗, 開口問道:“人呢?” 重山道:“被定北郡王接走了。”他遲疑了下,嚅嚅解釋道, “竇姑娘自愿跟著郡王爺走, 小的實在攔不住。” 她主動要走的?聶輕寒的心仿佛被一根無形的尖錐刺了下,疼痛起來:這么久了,還是捂不熱嗎?她猜到了他的身份, 第一反應還是害怕,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他嗎? 他驀地仰面向天,閉上眼:她還是不信他。 許久,他的聲音方再次響起:“愉兒呢?”他問。 重山道:“小公子不放心, 陪著竇姑娘一起去了紅楓苑?!?/br> 紅楓苑, 是定北郡王父女暫居之所。 長河窺聶輕寒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 我們要不要去把竇姑娘和小公子接回來?” 聶輕寒眉宇間疲色盡現(xiàn), 他又抬手, 摁了摁眉心,神情冷淡:“不必,我還要去和吳閣老幾個碰個頭?!彼贾驴滩蝗菥彛c災的銀兩、糧食關乎人命, 必須盡快協(xié)調(diào)到位;他馬上要離京,都察院的差事也要暫時交接給欒崇義,千頭萬緒,□□乏術。 長河心頭一緊,不敢再提。 等到忙得暫告一段落,已是暮色四合,繁星滿天。吳仲麟和其他人早已離開,偌大的都察院臨時值房,除了守門的內(nèi)侍,只剩了他和長河主仆。 桌上飯菜已冷,長河愁眉苦臉:“大人,你晚上什么都沒吃,要不將就著吃點吧?!?/br> 聶輕寒擺了擺手,自己提了燈:“先回去吧。”縱然此時又累又餓,他卻依然沒有什么胃口。 長河無奈應下,收了飯菜,抱起食盒,憂心忡忡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夜已深,一路孤燈相伴,蟲聲陣陣,整座行宮都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中。主仆倆沉默地行走著,快到棲梧園時,聶輕寒忽地停下腳步。 長河一愣:“大人……” 聶輕寒將手中燈籠塞給長河,淡淡吩咐道:“你先回去?!?/br> 長河訝道:“大人你要去哪……”“兒”字還未來得及出口,聶輕寒身形一晃,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紅楓苑,顧名思義,整座宮苑都掩映在一片楓林中。秋日未到,楓林一片青翠,在銀色的月光下恍若一片片青碧的玉石。 連片的屋舍燈火熄了大半。聶輕寒翻墻而入,辨別了下方向,徑直往燈火未熄的屋舍走去。 查看到第三間時,他目光凝住。 屋中錦幔低垂,布置華麗,雕花精美的圓桌旁,斜靠著一副拐杖,少女烏黑的長發(fā)如瀑披散,一身月白華服,一手支頤,杏眼半闔,坐在石凳上,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盹,牛奶般的肌膚在暖黃的燭火下仿佛在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