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臘月

    不過最終兩個人都有去到街上。因?yàn)橥唤荡笱? 而且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街上的小攤小販都收拾攤子回去了，所以街道十分空曠。

    回到干清宮的秋杏還有些遺憾, 她道：“奴婢好久都沒有出宮看看了?！?/br>
    阿諾從妝匣里挑揀了一對紅色的耳墜子換上, 聞言淡笑道：“以后有的是機(jī)會?！?/br>
    虞彥歧對這突如其來的大雪擾亂了心情, “方庸，你不是說這兩人天氣極好嗎？”

    雖然是寒冬臘月的, 但方庸的額頭上還冒出來一層汗, 他苦笑道：“陛下，都說六月的天娃娃的臉，可這十二月的天比那娃娃臉還要恐怖，說來就來?！?/br>
    虞彥歧有些惱，再加上阿諾之前在馬車上的那些話，明里暗里地勸他擴(kuò)充后宮, 心情更不好了，連帶著奏折都看不進(jìn)去。

    “奴才覺得楚美人肯定也不高興, 要不您……”意思意思。

    虞彥歧拿起毛筆, 想了想, 原本他這滿肚子的氣都是被阿諾惹的, 他憑什么還要去安慰她？

    “閉嘴！”

    方庸臉上有些訕訕。

    不過一刻鐘之后, 虞彥歧敗下陣來。

    方庸也不顧大雪, 帶著一群宮人們把陛下賞賜下來的珍寶給抬到了干清宮。

    秋杏大吃一驚，“方公公，您也太拼了?！?/br>
    “多大點(diǎn)事啊, 無妨無妨?！狈接苟读硕渡砩系难┠樱巴饷鏇?，秋杏姑娘趕緊回屋吧。”

    “皇上對主子可真是上心啊?！鼻镄悠财沧?，她看了看屋里那人，悄聲道：“之前出去的時候兩人還鬧矛盾呢?！?/br>
    方庸挑眉，所以這次陛下是主動低頭示好咯？

    他深有所感，“屋里頭那位主子恐怕要有大造化了?！?/br>
    秋杏笑而不語，招呼著宮人搬東西。

    “方公公要不要進(jìn)去喝口熱茶？”秋杏熱切道。

    “不了不了。”方庸連忙擺手，“我要趕回去復(fù)命?！?/br>
    秋杏也不好留他，不過方庸轉(zhuǎn)過頭來，臉上就沉了下來，他剛剛可瞧見了，屋里那位可是一個眼神都沒有分出來。他跟在新帝身邊多年，自然能揣摩到新帝的意思，新帝既然要他親自送賞賜，為的就是了解楚美人的態(tài)度。這種這么一看，估計(jì)陛下又要生氣了。

    御書房內(nèi)，虞彥歧聽完方庸的回復(fù)，臉色確實(shí)不太好。

    “你確定她臉上沒有表情？”虞彥歧壓低聲音道。

    方庸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楚美人表情自然，無驚無喜?！?/br>
    “啪”一聲，虞彥歧把手中的奏折放在了桌子上。

    方庸不敢說話。

    虞彥歧用指腹揉了揉眉心，道：“行了，你下去吧?！?/br>
    “遵命。”方庸趕緊溜了。

    干清宮內(nèi)，阿諾看著忙活的宮人，突然道：“你們把這些都送去瑤華宮吧?！?/br>
    秋杏愣了愣，“主子，這……”

    “咱們在干清宮叨擾了那么久，也該回去了，畢竟這樣不符合規(guī)矩。”阿諾輕描淡寫道。

    主子發(fā)話，秋杏自然不敢不從。

    正巧大雪也停了下來，她便取了披風(fēng)給阿諾披上，一行人就這樣回去了瑤華宮。

    阿諾這幾日也隱隱約約聽到太后薨的事情，只不過被壓了下來。她覺得這個皇宮里對她敵意最深的就是皇后了，雖然虞彥歧沒有跟她說那幾個黑衣人的結(jié)果，但是她也猜得到那些人就是太后派過來的。如今太后死了，宮里面就沒有人對她有威脅了，所以她自然不能繼續(xù)賴在干清宮不走。

    冬月等人一直都留在瑤華宮，看見阿諾突然回來，嚇了一跳。她趕緊下去準(zhǔn)備火盆子和熱水。

    “主子您怎么突然回來了呢？”小安子驚喜道。

    阿諾頷首，“病好了就回來了?！?/br>
    她把身上的披風(fēng)解開，然后進(jìn)了屋子里，屋子里的地龍燒得正旺，把她身上的寒氣驅(qū)散了不少。

    向?qū)幗o她倒了一杯熱茶，“主子，暖暖身子吧。”

    阿諾接了過去，輕抿了一口。雖然阿諾前段日子不在這，但瑤華宮的宮人們依舊是天天打掃，所以阿諾回來后宮人們也不慌不亂。

    這邊阿諾回瑤華宮的事情很快就被稟告給了虞彥歧。

    小全子突然覺得前輩說的話不是假的，伴君如伴虎。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的這位主子，有些欲哭無淚，誰叫之前他在干清宮呢，所以稟告的任務(wù)就交給了他。

    不過虞彥歧只是沉默著一張臉，倒是沒有太過生氣，但這恰恰就代表著陛下已經(jīng)氣到了極致，指不定哪天就爆發(fā)呢。

    之后幾天虞彥歧沒有再去找阿諾，但是貼身伺候的人都知道陛下心情不好。方庸覺得既然陛下肯主動跟楚美人示好，那么于情于理楚美人都應(yīng)該賣陛下一個面子。

    他之前還認(rèn)為能得身上寵愛肯定會有大造化，可是如今看來，這位楚美人似乎是太作了。

    但是沒有人會在陛下的耳邊怎么說，或許楚美人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禁忌，誰要是主動提及，那絕對是活得不耐煩了。

    然后朝中的大臣們覺得，這位楚美人似乎又失寵了。

    臘月二十五這天，虞彥歧接到了密報，太皇太后將于元宵抵達(dá)京城。

    按理說從蘄州到京城也要月把有余，可是現(xiàn)在才不到半月就會到京城，可見這位太皇太后已經(jīng)提前半個月就出行了，可偏偏現(xiàn)在才叫人傳來消息，明顯是不把這位新帝給放在眼里。

    虞彥歧把手中的紙條放在燭火里燒為灰燼，他與這位太皇太后的糾葛要從十年前開始說起，只不過他看不上太皇太后的手段，便以強(qiáng)硬的姿態(tài)把她送去了皇陵祈福。不過這些年來太皇太后在蘄州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所以他便放松了對太皇太后的看管，沒想到這突然之間就蹦噠了起來。

    “陛下?！毕蚍情_口，“咱們要怎么辦？”

    虞彥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里也泛著細(xì)碎的冰，“這天寒地凍的，她那把身子骨也經(jīng)得住折騰。”

    其實(shí)在他看來，太皇太后此舉就是一個笑話，大冬天的出行，時不時來個大雪封路，一個不注意就把命給交代了，實(shí)在是不妥。

    當(dāng)然，他也不可能讓太皇太后交代在那，這樣對他的名聲也不好。

    “去派一隊(duì)精銳的部隊(duì)前去迎接吧?！庇輳┢绲?，“雪天路滑，讓他們小心行事，務(wù)必保證太皇太后的安全，一切以太皇太后的身體為重。”

    向非自然知道陛下的意思，他笑道：“陛下放心，太皇太后上了年紀(jì)，身子骨弱，恐怕元宵之后都到不了。”

    “那就夏天抵達(dá)京城吧。”虞彥歧一錘定音。

    “屬下遵命！”

    從臘月二十六這天，官員們就開始放假了，早朝也自然不用上了，每天往御書房里搬的奏折也以rou眼可見的少了起來。

    因?yàn)檫^年，皇宮里的宮人們臉上也罕見地掛上了笑容，長長的游廊上也掛滿了喜慶的燈籠。映襯著院子里的雪花，格外有美感。

    尚衣局的繡娘們把過年的冬裝趕制了出來，因著后宮里只有阿諾一位女主子，所以她們織衣服也不會那么匆忙，一個月下來，就把四套宮裝做好了。

    冬月細(xì)細(xì)打理著送來的新裝，笑道：“這尚衣局的繡工可真厲害，您瞧瞧著幾朵富貴牡丹繡的，可比奴婢的好多了?！?/br>
    或許是氣氛使然，阿諾的臉上也掛著柔和的笑容，“不知不覺，又過年了?！?/br>
    說起過年，冬月唏噓不已，“今年可是發(fā)生了好多的事情，不過一切都塵埃落定了?！?/br>
    阿諾瞥了她一眼，笑道：“是啊?！?/br>
    她挺喜歡這些感覺的，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有幾個貼心的宮婢陪著，說說笑笑，吵吵鬧鬧，也不會覺得厭煩。

    阿諾難得鬧騰一回，她吩咐秋杏去廚房拿工具過來，“既然你們幾個那么閑，就一起包餃子吧?！?/br>
    “好?！鼻镄託g歡喜喜地過去了。

    冬月和向?qū)広s緊把桌上的東西收拾掉，又把門外的小安子小桂子還有白露給叫了過來。

    因?yàn)榘茁妒歉⒅Z進(jìn)宮的，所以白露被宮里面的嬤嬤教導(dǎo)了一段時間，就又送了過來，左右宮里面也沒有別的女主子。

    幾個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面和餡料都給和好了。阿諾雖然不精通廚藝，但跟著秋杏幾個，學(xué)的也是有模有樣的。

    秋杏調(diào)笑道：“主子和奴婢幾個一起包餃子，這是難得的福分啊?！?/br>
    阿諾嗔了她一眼，手里沾滿了面粉，多了幾絲煙火氣息，“你這張巧嘴，是抹了蜜嗎？”

    秋杏平時素來穩(wěn)重，今天能說出這抹了蜜一樣的話出來，可見她今天是很高興。

    “可不是么？”冬月也蹭了過來，道：“秋杏jiejie都把奴婢的話給搶了。”

    阿諾失笑，她抬起滿是面粉的手，在冬月的臉上碰了碰，“行了，別拍馬屁了，該有的紅封，一個都不會少！”

    冬月的臉立馬就像花貓一樣，她嘟著嘴，想抬手去擦，沒想到越擦臉上的面粉越多，引來眾人哈哈大笑。

    屋子里燭影搖紅，一片鮮活。

    院外，男人穿著黑色的袍子，身形隱沒在黑暗里，臉上沒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方庸手里提著一個宮燈，問道：“陛下，要進(jìn)去嗎？”

    虞彥歧搖搖頭，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感覺，“走吧。”

    他覺得沒有他的寵愛，她依舊能過得很好。不知道從哪時候起，那個眼里只有他的姑娘，已經(jīng)從他的懷里鉆了出來，然后越走越遠(yuǎn)。

    第101章 除夕

    除夕夜這晚, 依照宮中規(guī)矩，是要舉辦宮宴的，這也是自先帝駕崩后舉辦的第一場宴席, 所以宮人們自然上心。

    按理說阿諾身為一個四品美人, 是進(jìn)不了宮宴的, 但是后宮又只有她一位女主子，所以禮部安排座位的時候也就順帶著把她安排上了, 位置也極好, 就在皇上的下手邊。

    阿諾不喜歡這種大場合，不過這大過年的，她也不想虧待自己，花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挑選出了一件銀朱紅細(xì)云錦廣綾合歡長衣，叫冬月服侍她穿上，裙子則選了織金飛烏染花長裙。

    從頭飾到花鈿再到妝容, 都要一一經(jīng)過她的眼，就連那壓裙擺的玉佩和宮絳她也是親自挑選。這么一折騰下來, 也過了一個時辰。

    阿諾對著銅鏡, 最后才涂上了紅色的口脂。整個人在搖曳不定的燭火里熠熠生輝, 美艷不可方物, 那一雙微微上挑的眼尾還氤氳著幾朵綻放的梅花, 嬌艷無比。

    冬月夸道：“這天底下可沒有誰能比得過主子您了！”

    她這可不是拍馬屁, 跟在阿諾身邊，她也見過不少名門千金，可怎么看都不及阿諾一分。

    阿諾勾唇淺笑：“那你說這是福還是禍？”

    秋杏皺眉, 不贊同道：“主子您這話說的，長得漂亮還不讓人說了？”

    在外人的眼里，她雖是個美人，但后宮里只有她一人，可謂是獨(dú)得陛下恩寵，這是別人一輩子都求不來的尊容。

    “罷了，走吧?！卑⒅Z也沒有太為難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