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勵志人生_分節(jié)閱讀_71
老鄉(xiāng)趕緊把自己那壇酒開封,滿滿地倒上一碗,雙手遞到他的手里。 唐青宏的眼眶也濕了,平常他老是不準爸爸喝酒,可這時候他也覺得,這碗酒該喝。 其他幾個干部都接過鄉(xiāng)親們繼續(xù)倒來的酒,舉起碗跟隨唐民益一起對大家相敬,唐民益先對鄉(xiāng)親們深深鞠躬,才抬手仰頭干脆地喝下那碗酒。 他喝得暢快、喝得豪邁,盡管這種純糧食酒度數不低,他還是一鼓作氣干完了整碗。 臉上迅速浮起紅暈的同時,他又拉過跟他一樣剛喝完整碗的袁正峰,拍著對方的肩膀向鄉(xiāng)親們交代幾句話,“從今天開始,袁正峰同志正式挑起引領云溝鎮(zhèn)發(fā)奮圖強的重擔,請大家一如既往,就像支持馬書記和我一樣,全力支持袁正峰同志的工作!至于我唐民益,會永遠記住云溝鎮(zhèn)的鄉(xiāng)親們,還有這些一起奮斗過的同志們!無論早或者遲,我一定會回來看看!” 在延綿不斷的掌聲和歡呼中,唐民益帶著兒子再次坐上車,唐青宏看到坐在駕駛位的虞小栓也在偷偷抹眼淚。 袁正峰和許主任想跟著上車,還有好些話要跟唐民益說,卻被唐民益阻止了,“你們就不要送了,鎮(zhèn)上工作忙。心到了就行了,對馬書記,你們要多關心他退休以后的生活,有空閑時陪他說說話,他心里挺苦的。” 許主任哽咽著連連點頭,“是,我們會的,唐書記慢走,要保重身體呀?!?/br> 唐民益看著這個脫胎換骨的中年男人,對袁正峰露出微笑,把他們倆的手握到一起,“老許現在是一心做實事,很多方面都能幫你。小袁,能用的人都要用上,一個人做不完所有的事?!?/br> 袁正峰沉穩(wěn)地應著聲,拉住戀戀不舍的許主任,唐民益又冒出頭來對馬書記和其他干部百姓揮手,“大家不要送了!都回去吧!” 人群迅速散開了,讓出那條離開云溝鎮(zhèn)的必經之路。但那輛吉普車緩緩啟動之后,人群仍然跟在車后不肯停步。 唐民益不斷揮手讓他們回家,他們卻默不作聲地一直跟著,唐青宏回頭再三看去,終于沒忍住自己感性的眼淚,把腦袋埋在爸爸懷里,浸濕了爸爸的短袖襯衫。 “爸爸,我舍不得他們……舍不得云溝鎮(zhèn)?!?/br> 虞小栓也紅著眼看向后視鏡里那些默默跟隨在車后的人們,“唐書記是真正的好官,所以大家才會舍不得您走?!?/br> “宏宏,爸爸知道你很舍不得,但是該舍的時候就要舍。辛苦你了,跟在爸爸身邊就是這樣,我們還會更換很多地方,每一次你都這么難過怎么行呢?” 聽著爸爸溫柔中帶著一點冷酷的安慰,唐青宏抬起小手想要擦干眼淚,“嗯……我是舍不得他們,但我不會因為他們留下來啊。我肯定是跟著爸爸走的,不管爸爸去哪兒,我都跟著您。” 唐民益閉上眼睛緩解那陣酒意,臉上仍然保持著平靜的微笑,“爸爸沒有騙人,我們以后有機會還是要回來看看的,這里的工作……爸爸還有很多沒做完呢。” 唐青宏看著爸爸有點疲憊的表情,幾乎一瞬間就懂了,爸爸還沒有完全放心,即使對自己提起來的袁正峰也是。爸爸如此理智,并非因為冷酷無情,而是把那份情感埋藏得更深,升華得更高,把那些感性的吶喊化為更具體的責任。 ☆、57·九零年代 臨湖縣位于吳省西北隅,轄三十一個鄉(xiāng)鎮(zhèn)、總面積一千八百平方公里,總人口達一百六十萬,其中貧困人口就高達一百五十多萬,是競州市人口最多的一個縣,也是最窮的縣,沒有之一。 即使改革的春風早已經吹過大地,這里的經濟仍遠遠落后于競州市的其他縣,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經濟底子薄、人口眾多之外,本地官員普遍老齡化,作風保守,集體排外才是關鍵。 一九九零年初夏,臨湖縣又有一位新任的縣委書記即將走馬上任,他年紀輕輕,不超過三十歲,卻在官場內外都有著很大的名氣,升遷速度如坐火箭。 這位唐書記八六年還在吳省允州市玉穹縣下面的一個鎮(zhèn)做代鎮(zhèn)長,短短一年間去掉了頭上的“代”字,還成為當地的黨委書記,八七年就調任到西南貴省省會城市附近的一個縣做了常務副縣長,三年間陸續(xù)升為縣長、縣委書記,把那個距離省會城市二十多公里的小縣發(fā)展成了縣級市,在經濟改革方面闖勁十足、屢創(chuàng)奇跡,身后又有貴省省委書記鄒亦新一路保駕護航,政務上幾乎沒有人能給他任何阻力。 管轄區(qū)內經濟騰飛的奇跡,讓他成為一顆耀眼的政治新星。官場里關于他的傳言很多,有人說他出身高門,又靠著鄒亦新的關系才升得這么快,其實個人能力很一般,誰叫他有個漂亮聰明的兒子在省城上小學,幾乎長期住在鄒亦新家里,省委書記兩口子私下還收了這個孩子做干兒子。 也有人說那個兒子其實不是他親生的,是他從京里另一家大戶搶來的,就跟做人質似的留在身邊養(yǎng)著,平常對那孩子也不好,鄒書記兩口子是看不過去才對那孩子給予關懷,誰叫那孩子的親爹跟鄒書記關系深厚呢,估計是專門委托了幫忙多照顧著。這高門大戶的事情太復雜,誰也說不清楚,只可憐了那個啥都不知道的孩子。 甚至有人說,這個唐書記簡直是個天煞孤星,走到哪壞到哪,少年時就克死親爹、前些年克死老婆,四年前一去云溝鎮(zhèn)就搞掉了當地的副鎮(zhèn)長,書記也次年就退了休,連帶上面那個縣的縣委書記都丟官坐牢了,這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大。三年前人還沒到貴省,鄒亦新就讓當地縣委書記把縣委班子整得翻了兜,只為給他掃清障礙,那位縣委書記得罪了太多人,自己也心力交瘁,等他一到任就住院病休了。這一次他調回吳省去臨湖縣做一把手,真不知是去搞經濟還是專門去下刀的。 對于臨湖縣委縣政府的班子來說,這位新書記人還未到,他們就全體如臨大敵,挖空心思想著怎么才能跟他處好,不要做了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祭品。 所以一大早的,整個班子的重要領導都準時上班,沒有一個敢遲到的,換著人打電話問去市里接人的縣委辦公室主任馮正,車大概什么時候能到,得知這次竟然是市委書記跟組織部長一起送唐書記上任,他們更是大氣也不敢出,全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候著,不時調整笑僵了的臉。 此時送人的車正開在國道上,市委書記周軍讓唐民益同坐市委一號車,唐青宏坐在前面的副駕上;市委組織部熊部長和來接人的衛(wèi)主任坐的是縣委一號車,兩輛桑塔納一前一后穩(wěn)速行駛,車內的周書記跟唐民益一路都在談話。 周書記精神很好,對唐民益的上任充滿期待,說小唐這幾年在貴省抓經濟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啊,就連新上來的省委安書記,也贊他搞經濟是把好手,希望他回到吳省后能在臨湖縣再創(chuàng)奇跡。 經過這三年的磨練,戴著細框眼鏡的唐民益氣質更加沉穩(wěn),內斂中又隱隱透出一股霸氣。他在鄒亦新的明確要求之下,大刀闊斧地行事用人,圓滿完成了當初鄒亦新給他定下的任務,才換得如今的瀟灑脫身。 無論出于既定的立場,還是他的個人選擇,他都想盡快回到吳省來,這個省是龍?zhí)葡雕Y騁發(fā)力的主場,他對這里的每一個人、每一寸土都有著自己的義務和責任。 雖然華夏錦繡,處處壯麗,所有的地方都該一視同仁,但他面對吳省就像面對自己的家人,情感與責任也因此更深。 也正因為這樣,他管理起臨湖縣的干部會更加嚴厲、更加謹慎,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做法是截然不同的。當初在云溝鎮(zhèn),他畢竟只是二把手,時刻需要擺正位置。 到了貴省那邊,鄒亦新給他把環(huán)境清理得非常干凈,在幾乎沒有政治阻力、省委書記一路扶持的情況下,他干起事來政績彪炳是必然的,但這是一種捷徑和特權,并不真正適用于仕途的每一段路,他內心里對這一點十分清醒,也時刻提醒著自己保持這份清醒。 如今回了吳省,到臨湖縣做這個肯定會有相當難度的一把手,他興致勃勃,準備好迎接一切挑戰(zhàn)。 周書記夸了他半天,話題才說到困難上來,表示臨湖縣的經濟底子很薄,目前情況很不樂觀,老派守舊思想嚴重制約了改革步伐,發(fā)展的任務異常艱巨。不過他相信小唐一定可以克服困難,市委市政府會做他的堅強后盾。 僅從周書記這一席話里,坐在副駕的唐青宏都已經聽出了門道,看來臨湖縣的書記不好當呀。他現在快十一歲了,早換完了牙,一口整齊雪亮的牙齒映襯白玉般的面龐,個子也長高不少,兩條腿又細又長,整個人看起來有幾分少年模樣了。 他這幾年在貴省的省城上小學,爸爸本來想讓他住校更方便一點,可他不愿意離開爸爸搬出去住,跟爸爸鬧過好一陣子,說要自己騎自行車上下學。鄒夫人挺喜歡他這張?zhí)鹛鸬男∽?,也喜歡他精靈的外貌,自己的孩子全都長大了,就把過剩的母性全都發(fā)揮在他身上,拉他到自己家常住。于是他周末前住在鄒家,周末就回爸爸那里,三年來都是這么來回往返,他也慢慢習慣了爸爸經常不在身邊。 他其實根本不想去省城上學,就在縣里也不影響什么,爸爸說一不二,簡直是強行把他押到省城重點小學去的,惹得他躲在被窩里假哭了好幾場。但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他知道爸爸都是為了他好,爸爸工作那么忙,怕照顧不好耽誤他的學習。這就跟上輩子爺爺對他的愛一樣,越是嚴厲才越是真切,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努力地偽裝成一個正常的孩子,那樣才可以讓爸爸少cao心。 爸爸這幾年的辛勞他都看在眼里,三年就把一個縣提了市,這其間的繁忙緊張不足與外人道,他總不能還為了自己的事情占用爸爸太多時間和精力,只能盡量的懂事再懂事。 只有一件事他很執(zhí)著,那就是看緊爸爸,不讓爸爸給他找后媽,所有的方面他都可以懂事,這一件他無論無何不會讓步。好在爸爸似乎也沒那個心思,忙得天昏地暗哪還有時間想那些? 每個周末回家的時候,他都會學著做飯洗衣服,再給爸爸和自己各燉一盅合適的藥膳。他是一直遵照谷老的叮囑,平常吃飯口味都偏向清淡,更遠離生冷油膩的食物和容易上火的“發(fā)物”,免得復發(fā)咳嗽感冒,常給自己燉一點干姜茯苓粥啊、人參胡桃湯啊、麻雀蟲草湯之類的。這三年里他只感冒過兩次,時間也比較短,每次都燒得不高,比起以前一咳嗽就得延綿十天半月的情況好上太多。 爸爸主要是工作疲勞,需要補氣養(yǎng)神,他換著法子給爸爸補身,但也注意著溫補為主,免得把單身的爸爸補得口干舌燥流鼻血什么的……那他的罪過就大了。 不管他做什么樣的東西,爸爸都會微笑著吃下去,他問味道怎么樣,爸爸也都是說非常好。這讓他高興之余又有點空虛,懷疑爸爸只是為了哄他才說好,直到他有次給鄒夫人打下手炒了一個菜,鄒家兩口子都吃得大贊,他才有了自己做菜應該確實還不錯的覺悟。 但別人覺得好不好吃,他都是無所謂的,只要爸爸覺得好吃就行了。自從那次以后,他每個周末回家都不讓爸爸做飯菜了,全部自己出馬。他喜歡看爸爸吃著他做的飯菜,那滿足和欣慰的表情就能讓他看飽。這樣其實有點像個小妻子……他有次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到了這個,一瞬間臉都紅透了,爸爸還緊張地摸他的額頭,問他是不是感冒了。他窘得站起身來就跑回房間,小心臟撲通撲通狂跳半天。 這似乎是不對的,他冷靜下來以后認真地自我反省了。但想著想著,他又迷迷糊糊的覺得,這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當然喜歡爸爸,從上輩子就是了,爸爸身邊沒有人照顧,他這個兒子不出馬誰出馬呢? 至于心跳得太快這種事,一定只是因為唐青宏這個家伙太庸俗,竟然因為給爸爸做飯吃就覺得自己太娘炮了?還因此別扭起來了?這是要不得的,你是個帶把的大男人,不管做著什么事情,你從身到心都是爸爸的好兒子! 想通了這一節(jié),他就自然多了。當然,這個想通很花了一點時間,而且后遺癥就是不能老盯著爸爸看,否則他還是會不自覺的臉紅起來。 比如現在,他聽著周書記的話,眼睛就忍不住地往頭頂上那個后視鏡瞄。即使坐在同一輛車里,他還是想轉過身去看爸爸,但他又有點不敢看。如果只是在鏡子里看一下,那就大大方方了。 他一邊慢慢挪動身體偷看鏡子,一邊為自己唏噓感慨,等他的殼子再長大一點,爸爸下次換工作的時候,他可能就不好再這樣搭順風車了。小的時候還好,大了就是個累贅吧?爸爸總不好去哪里都帶著一個十幾歲的兒子……唐青宏,你還真是可憐啊。 還有,為什么每次爸爸上任的地方都特別的窮呢,難道只因為能者多勞?剛開始聽說爸爸要回吳省當縣委書記,他還以為是回玉穹縣呢,還想著那樣爸爸的工作就很好開展了,結果都不在一個市,看來這個東風是借不了了,又得重頭做起,真是白高興一場。 他瞄著鏡子,沒發(fā)現爸爸也從鏡子里瞄他呢,他那一臉時而糾結、時而憂慮的表情,把唐民益看得嘴角都彎起來了。 雖然嘴上還在跟周書記匯報思想,唐民益的心思分了一半給兒子,談話告一段落后還得空逗他幾句,“宏宏,你在想什么呢?臉都皺成包子了,沒有哪里不舒服吧?” 唐青宏猝然一驚,趕緊把身子坐正,原來爸爸從鏡子里也可以看見他。他把表情也調整得盡量嚴肅,幽幽地回了爸爸一句,“爸爸,我長大了,你別再叫疊字了好嗎?” 連周書記都聽樂了,“哈哈,這個小鬼!小唐啊,你兒子挺有趣的嘛?!?/br> 唐民益笑著又說:“乖兒子,別當著周伯伯的面跟爸爸抬杠,啊?” 唐青宏迫于yin威把聲音放低了,但還是怯怯地強調,“爸爸,我是認真的?!?/br> 唐民益完全無視兒子的抗議,繼續(xù)跟周書記聊天去了,詢問了不少臨湖的具體情況。 車子突然顛簸起來,窗外的灰也變多了,唐青宏趕緊把車窗搖上。周書記對唐民益介紹說,這是剛下省道,正式進入臨湖地界了。 又過了一會兒,唐青宏遠遠看到一群人守在前面,路邊還停了兩輛警車,幾個中年人滿面堆笑對著他們的車招手。 兩個司機把車停下,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高壯漢子彎下腰靠過來,大概四十來歲的樣子,周書記搖下車窗,給唐民益介紹說這是縣公安局局長徐寧同志。 唐青宏看著爸爸開門下車,微笑著跟徐局長和其他人握手寒暄,很快又各自回到車上,開道的警車帶著兩輛一號車繼續(x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