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然：“……”

    謹然今天一天沒看見希德，還以為他直接任性請假不來了，這會兒冷不丁地目光與他原本以為不會出現(xiàn)的人對視上，兩人誰也沒說話，只是對視著甚至連日常的問候都沒有，希德就這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船體投下的陰影之中那雙琥珀色瞳眸異常沉靜，而謹然只覺得尷尬無比——

    來到國外之后，他稍稍有刷一下國外的社交網(wǎng)站，雖然國外對他這個在國際尚處于半火不紅的天朝明星并不感興趣，但是他出柜的事情還是被有心人拿出來說事兒。

    而且說的還是“天籟之音”小王子希德。

    介于這個家伙仗著自己年輕放浪不羈、向來傲慢拒不配合媒體采訪之類的工作，所以之前大概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jīng)無意中得罪了無數(shù)媒體，謹然多少有聽方余提到過，說希德的經(jīng)紀人閑下來時候跟他們抱怨，在外媒的眼中，希德那中二病的程度比丁日有過之而無不及，每次提到他都牙癢癢。

    然而奈何作為一名歌手，他的實力擺在那里，臉也擺在那里，對于這個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唱著一嗓子好曲的年輕人，國外的粉絲包容力空前絕后地強大——這讓媒體想要黑希德都覺得無從下手。

    謹然出柜的事情反倒給了他們一些機會，各種媒體旁敲側(cè)擊，先是在文案里說了一堆什么希德年輕貪玩唱唱跑到夜店去唱歌的黑歷史，然后在這之后立刻提出疑惑：介于在謹然的記者發(fā)布會中那么袒護自己的另一半就可以推測出，其實謹然的另一半肯定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之前大火的《利維坦》宣傳主題曲中，希德與謹然的互動看上去無比自然，這讓人不得不懷疑，其實謹然和希德壓根就是在工作中摩擦出了火花，已經(jīng)成為了一對“擁有相同命運而后注定相遇的令人羨慕的”伴侶。

    嗯，最后沒忘記把謹然和希德都陷入過昏迷然后前后腳醒來的事情拿出來說事兒——整篇文章有理有據(jù)，完全滿足了“需要證據(jù)”的人們的需求，也滿足了“相信命運”的人們的需求，然后現(xiàn)在國外的人已經(jīng)對希德的性取向開始了深度的研究。

    謹然看到這報道的時候就覺得蛋疼得不行，他是沒想到在各路人躺槍的時候，希德也被他拉下水。

    姜川對此也非常不高興，因為這一次被拉下水的人居然不是他（謹然覺得這也不排除外媒根本不敢寫他的可能性）。

    ……在看過了各家報道之后，謹然已經(jīng)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見到希德以后應該跟他說什么，他覺得自己應該道個歉什么的，但是想想又覺得有點奇怪，畢竟他什么都沒有做，他跑去道歉，反而像是他買通了國外的媒體拖著希德給自己造勢炒作似的。這么想來想去沒想到解決辦法，干脆就拖延癥犯病，拖著幾天沒跟希德說話，而大概希德也是看見了這篇報道，原本每天都要跟謹然在微信之類的地方說幾句話的他也沒了聲音——謹然理所當然就以為他是在避嫌了。

    雖然希德本身并沒有就“被強行出柜”這件事發(fā)表任何的公開申明。

    本來就被各種發(fā)惱的事情纏身，被謹然列入“朋友”行列的希德又對自己繞道走，人在郁悶的時候?qū)χ車脑箽饪偸菚o限加大的，對于希德這樣做的行為雖然未免因此而覺得有點失落外加傷心，但是謹然完全理解他的選擇，因此也就沒有湊上去主動再說什么。

    ——這就導致了此時此刻，兩人在甲板上對視的時候，未免有些尷尬得過頭。

    謹然將雙手塞在褲口袋里，聽見身后的姜川壓低嗓音用危險的聲音問了句“看夠了沒”，他強行將自己的目光轉(zhuǎn)移開來，在他擰開腦袋的一瞬間，他余光看見希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順手將捏在手里的墨鏡扔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而在他動作的期間，那雙眼睛從未離開過謹然的身上。

    “那種你出什么事就離你遠遠的小鬼，值得你看他那么多眼？”

    “我就是猶豫了下要不要跟他打招呼，之前的新聞你也看見了，尷尬?！?/br>
    “那種你出什么事就離你遠遠的小鬼，值得你湊上去跟他打招呼？”

    “你有完沒完？”

    “沒?！?/br>
    “你比小鬼還幼稚。”

    姜川伸出手捏了下謹然的臉，面無表情道：“我高興?！?/br>
    ……

    今天需要拍攝的最后一個鏡頭在電影里緊跟在“爛葡萄”劇情之后，是希德扮演的角色“海盜船長迪爾”的初登場。當一群人在有些悶熱潮濕、漂浮著一股怪怪的臭腳丫子味兒的貨艙就緒，謹然和一堆配角圍繞著一只搖搖晃晃的煤油燈坐下來，謹然用余光瞥了一眼希德，看見他懶洋洋地斜靠在通往甲板的樓梯上，正垂眼看著他們這邊，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到接下來的對手戲，謹然抿了抿唇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緊張，而就在這個時候，導演彼得在那邊喊了句：“各就各位——”

    謹然：“……”

    彼得：“！”

    謹然定了定神，這時候，坐在他對面扮演水手一號的演員已經(jīng)開口念臺詞——

    水手一號：“一對k！”

    水手二號：“一對a！報雙！有2出2，沒2出炸！沒炸老子可就繼續(xù)出牌了！”

    蘭多：“囂張什么！滾，炸！三個j帶一對4！”

    水手二號：“哈哈，炸你妹！大小王，炸，帶十張通天順！清牌清牌，老子贏了，跪倒在農(nóng)場主的腳下吧你們這群卑賤的奴隸，拿錢來拿錢來！”

    水手一號：“……喂，蘭多，我叫你炸你他娘的就真炸要不要那么老實？！有毛病啊會不會打牌，老子都報雙了你炸炸炸炸你妹啊，炸完還出五張牌，我去哪多偷三張牌湊夠五張來接你的茬！他娘的沒看見你下家是農(nóng)場主么，他娘的沒發(fā)現(xiàn)大小王還沒落下來么，他娘的你是農(nóng)場主派來的逗逼么！”

    蘭多：“……喏喏喏，嚷嚷什么鬼，來爺賞你這些這些這些拿去買棺材不用謝——喔對了順便提醒下，船規(guī)說：但凡在船上賭博之人，扣一個月薪水，罰擦甲板兩周，上黑名單，一年內(nèi)不得升職?！?/br>
    “當了豬隊友就老實承認就好，拿船規(guī)出來洗白智商畫風這么奇清的洗白姿勢我還是第一次見?！弊谔m多對面那個眼睛上戴著一只黑色眼罩的水手罵道，他名叫老帕德——當然，所謂的“老”帕德，只不過是他一廂情愿而已，實際上他是席茲號上最年輕的沖鋒隊長，大約是二十五歲的年紀，高鼻梁深眼廓不知道帶著哪國血統(tǒng)。

    他話語剛落，坐在他對面的黑發(fā)年輕人臉上立刻露出個不屑的表情，只見他掀起眼皮子斜睨了老帕德一眼：“喔，有意見啊？有意見跟雷蒙德說去啊，就說我害得你輸?shù)膬A家蕩產(chǎn)你不樂意跟我玩耍——”

    老帕德聞言一揚眉：“我還真就不樂意跟你玩耍了！心塞得很，再這么輸下去今晚內(nèi)褲真的保不??！”

    黑發(fā)年輕人咧嘴一笑：：“想太多，誰要你那破玩意，要來套在腦袋上去打劫大副休息艙么？”

    老帕德：“啊啊啊媽的！老子真恨教你打牌那個人——喂，說你呢，小杰羅！”

    黑發(fā)年輕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下，好在這個時候所有的攝像機已經(jīng)專向所以并不止于因為情緒的微妙變化而被喊停，此時，主機位終于對準了正靠在樓梯上“把風”的金發(fā)青年，攝像機鏡頭拉近給那張英俊又年輕的臉一個特寫，大約是兩秒后，只見那前一秒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一挺胸，啐了聲后用十分偏袒的語氣道：“說什么蠢話呢你們，就好像你們第一次握著紙牌時就賭神上身了似的，明明都是一群水貨——”

    在眾水中們謾罵抱怨的聲音中，他從樓梯上走下來，來到黑發(fā)年輕人身后，稍稍彎下腰看了看他手中捏著的牌，當黑發(fā)年輕人因為身后人身上有些陌生的氣息將自己籠罩而露出一些放空的表情時，突然聽見對方“唔”了一聲，從他肩膀放上伸出一只手，將他手里捏著的牌抽走，同時懶洋洋道：“受委屈啦？看我給你報仇?！?/br>
    眾人：“……”

    彼得：“咔！”

    彼得：“媽的，希德，什么鬼‘受委屈啦’，你不要隨便給自己加臺詞好不好！”

    希德：“咦？”

    彼得：“咦個鬼！”

    眾人沉默片刻，最后不知道是誰沒憋住先“噗”地笑出聲來，而后那笑聲瞬間在人群中爆炸開來，整個劇組笑成一團——如此歡樂的氣氛中，只有謹然一個人緊繃著臉縮在角落里，而此時此刻，大概沒人猜到他的內(nèi)心是如何的草泥馬狂奔：大概沒有人注意到，剛才希德將撲克牌從他手里抽走的時候，用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輕輕地刮搔了下，絕對是故意的那種。

    第146章

    謹然盯著自己的手掌心發(fā)呆，周圍沒有誰注意到他臉色不太對——除了一直將目光放在他身上、懶得看其他的猴子嘩眾取寵的某人之外……此時，導演蹲在監(jiān)視器后面看了一遍剛才拍的鏡頭，發(fā)現(xiàn)希德加的那句臺詞也還可以用之后，大手一揮招呼他們準備繼續(xù)下一個鏡頭，趁著工作人員各種忙亂地調(diào)整攝像機順便搬道具，男人無聲無息地靠近了黑發(fā)年輕人，站在他身后冷不丁地說：“發(fā)什么呆，一臉被鬼摸了屁股似的表情?！?/br>
    謹然先是被男人這么悄無聲息地冒出來嚇了一跳，沒來得及出聲埋怨聽他說話的內(nèi)容后又不由得唇角抽搐，將手放下來，恢復了鎮(zhèn)定，面不改色撒謊道：“剛才從扶手梯下來的時候手掌心好像被木屑扎了……這艘船到底有多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