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她還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人故作傷心地嘆口氣,又說:“這么久不見,也不回頭看一眼韓二哥?” 第67章 韓拾一身輕便騎裝, 坐在高大的棗紅馬上,漆黑的眼眸正看著她。 小滿的失落霎時間被掃空, 心中只剩下了歡喜的情緒, 驚喜道:“韓二哥!”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 將自己的銀槍掛好后, 就那樣站著, 與小滿隔了十余步的距離, 二人都沒有動。 韓拾笑了一聲, 張開雙臂?!敖o你看看,完完整整,保證一個指頭也沒少?!?/br> 小滿朝韓拾走去的步子越來越快,最后直接由走換為了跑,快速奔向他,韓拾將人抱起來轉了一圈, 嘀咕道:“好像重了一點, 就是個子還是不見長高?!?/br> “長高了!” 站好后, 小滿打量韓拾的臉。發(fā)現(xiàn)他頰邊有一道不算明顯的疤痕,膚色也比從前要深, 稚嫩的少年面龐也好似更加硬朗堅毅。 “兄長和我說兵馬還有好幾日才抵達京城,你怎得今天就到了?” “我說好了冬至回來陪你看花燈, 自然不能食言。比其他兵馬先走幾日, 快馬加鞭地趕回來,總算還來得及?!表n拾說起自己快馬加鞭趕回來,眼神頗為驕傲?!拔揖驼f一定能趕上冬至的花燈, 旁人還不信呢?!?/br> 小滿疑惑道:“旁人?” 正好此時,身后有馬蹄聲愈來愈近。從昏黑夜幕中,一人一馬的身影逐漸清晰,身形高挑的女子牽著馬走近,面容顯露在燈籠的光線下。 韓拾招了招手,朝她喊道:“走快些啊,怎么還不慌不忙的?” 等人走近了,小滿才徹底看清楚來人。 韓拾說道:“她叫樓漪,是個很厲害的江湖大夫,在我們駐扎的城中行醫(yī),當時有個人鬧事,被我給打了一頓,我是她的救命恩人?!?/br> 樓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是你受了重傷無人醫(yī)治,而我救了你?!?/br> 小滿只抓到了一個重點:“重傷?韓二哥受了什么傷?” 韓拾立刻瞪了樓漪一眼,沖她擠了擠眼睛,扭過頭又笑對小滿:“一點小傷,根本不嚴重,她是為了彰顯自己醫(yī)術高明才胡說八道的,你可別當真。” 樓漪沒有再否認,對上小滿的目光,微微彎唇,露出一個并不明顯的笑。 “姜姑娘?!?/br> 小滿友好道:“叫我小滿就好了,謝謝樓姑娘救了韓二哥?!?/br> “不謝,醫(yī)者的職責而已?!?/br> 樓漪的相貌看著較為清冷,不笑的時候讓人覺得不好接近。韓拾知道小滿心思細膩,擔心她多想,便解釋說:“樓漪就這個性子,對誰都是冷著臉的,但是人特別好,心地也很善良。她在邊關那地方也沒什么親友,我與她是好友,便帶她來京城一起過節(jié)。雖然看著有些兇,但是她人可好了?!?/br> 樓漪還是第一次聽韓拾這樣認真地夸贊她,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京城的繁華的確是樓漪從未見過的景象,尤其是冬至的緣故,街上的人流比往常要多上許多。 小滿和韓拾走在一起,聽他說起在軍營中的趣事,和在邊關的所見所聞。樓漪偶爾應和他幾句,多數(shù)時候還是顯得拘謹沉默。 孤身一人行醫(yī),樓漪獨自走過許多地方,吃了很多苦,卻也開闊了自己的眼界。小滿對這些很感興趣,便從韓拾身邊轉到了樓漪身邊,好奇地問起那些經歷。 樓漪以為自己的過往與多數(shù)女子不同,像這種溫婉的名門小姐,應該會露出看一個另類的驚異表情。但小滿并非如此,她如同韓拾所說的那樣,是個有些與眾不同的姑娘。 “樓姑娘好厲害,居然去了這么多地方,你說的那些我只在書里見到過。” 樓漪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這么熱情的夸獎,有些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面色微紅地低下頭,小聲道:“謬贊了。” “沒有謬贊,你真的很厲害,又會醫(yī)術……” 韓拾見自己逐漸被冷落,不禁咳了咳:“好了啊,你再說她就要害羞了?!?/br> 等到夜色愈濃,街上的行人也更多了,成雙成對十分惹眼。 樓漪知道韓拾許久未歸,和小滿應當有自己的話要說,便找了個理由去其他地閑逛,留下二人相處的時間。 走了許久,小滿在一個賣花燈的小攤前停住,仰頭看著掛在高處的那個兔子燈。 “你想要這個?” 小滿又不看了,搖頭道:“不想要。” 韓拾已經伸手取下,也不顧她拒絕,將錢遞給小販,然后將燈塞到她手里?!澳氵@眼神分明就是想要,干嘛說不想呢?想要的東西就拿著。” 紙糊的兔子燈略顯粗糙,卻也笨拙可愛,和從前沒什么不同。 盈盈明燈掛了滿街,好似沒有盡頭。 樓漪是外人,有些話在她面前不好說,可如今只剩他們二人了,卻依舊不知從何說起。 春日里,在傘下的輕輕一吻,他不知如何說起。 而同樣的,關于太子,小滿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京城的月老祠我還沒去過呢,小滿可愿意陪我去一次?” 聽到月老祠,小滿眉心一跳,只能硬著頭皮答應:“好。” 天色更晚些,就起了涼風。 彩燈被風吹得輕輕搖晃,月老祠中有綢緞被風吹著,相互拍打的聲音。 還未真正踏入,濃郁的香火氣便被冷風送到她鼻尖。 小滿不知怎得,腳步忽然就停下了,不想再往前走。 “韓二哥,我有話想對你說。” 韓拾也停下,了然一笑。“我也是,想了好久,還是在這里說好了。” 半年多的時間,發(fā)生了很多事,說是天翻地覆也不為過。 無論是朝堂變動,姜家的沒落,還是周攻玉與她的關系,江若若和周定衡的賜婚,韓拾都從信中看到了。 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終究是不一樣的。 就像他在邊關經歷的刀光劍影,數(shù)次身陷險境死里逃生,這些都是薄薄的一張信紙無法承受的重量。 “你如今在東宮,可有人欺負你?太子殿下他……他人怎么樣?”韓拾頓了一下,壓住苦澀之意,才將這句話完整說完。 離開京城時想問的話,等再回到京城,已經說不出口。 小滿攥緊手中的兔子燈,眼睫顫了顫,緩緩點頭。“太子待我很好,沒人欺負我?!?/br> “關山迢遞,書信總是要很久才能送到。月前收到的信中,說你被人下了蠱毒,是太子一直在用血為你化蠱……那如今,你的身子可好些了?”韓拾說起這些,才覺得是如此無力。 在軍中,其實他也收到了姨母的信,除了對因他任性妄為而長篇大論訓斥了他一通外,便是有關于小滿和太子的事。 太子是君,他是臣。 “比從前已經好了許多,大夫說我會好起來,書院雖然時不時會遇到麻煩,但都不是什么大事,一切都還好。”小滿越說聲音越小,漸漸地就聽不見聲了。 韓拾沉默了一會兒,才聽到幾聲極為壓抑的啜泣。 他無奈地嘆口氣,揉了揉她的腦袋,問道:“好端端地哭什么?” “韓二哥……沒有想問的我的嗎?” 在走近月老祠,看到飛舞的紅綢時,她便更加清晰地明白自己心里是怎樣想。 韓拾是很好很好的人,可無論她做了哪一種選擇,最后都要辜負他的心意。 這世上她最不希望看到韓拾傷心難過,可她又無法避免要做出這些讓他難過的事。 “有啊”,韓拾強撐著讓自己用輕松的語氣說話?!拔疫€不知道你以后想去什么地方,還會不會再給我寫信。雖然我的字寫得不怎么樣,但是也勉強能看吧,你可莫要因此而不愿回信了?!?/br> 小滿的眼眶無可抑制地酸澀,眼前的燈光人影也被淚水氤氳到模糊。 “韓二哥不會不理我嗎?若我讓你不高興了,你會不會從此討厭我,不想再見到我?” 韓拾見她哭,心口處像是有塊粗糲的石子不斷磨著,疼得并不強烈,卻足以讓他無法維持故作愉悅的笑意。 “那小滿會嗎?若是我讓你不高興,把你弄哭了,你日后可會討厭我?” 小滿搖頭。“韓二哥永遠都是韓二哥。” “那便是了,小滿也永遠是小滿?!?/br> 韓拾說完,小滿抬起眼,被淚水模糊的人影清晰后,一眼就望到了他如明星般的漆黑眼眸。 “無論你的心意是怎樣,我都不希望你會為此自責。若你真的喜歡太子,我反倒會更加安心,本來有些事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情意更不是。”韓拾說的這番話,小滿也聽懂了。 他的意思便是說,即便小滿沒有改變心意,他們二人也是無法走到一起的。無論是因為太子,還是因為彼此的志向與選擇。 君臣之間最忌猜疑,他不敢賭周攻玉是個正人君子,也輸不起。 在此事上任性妄為,甚至會連累江家和他的姑父。 “你真的喜歡太子嗎?” 韓拾問完后,小滿垂眼看著手里發(fā)出微微明光的兔子燈,點頭道:“對不起韓二哥。” “你要這樣想,那也是我對不起你,食言的算我才是。”韓拾苦笑著給她揩去眼淚?!皠e哭了,不然回了宮,太子還以為誰欺負你,要找人算賬?!?/br> 他說完,小滿反而哭得更厲害了,還說:“我不想回去……” “聽話啊,過幾日二哥再去找你玩,好不好?” * 兩人在外耽誤的時間差不多了,韓拾找到樓漪要送小滿回宮。 明燈照耀下,小滿泛著水光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哭過了。 樓漪輕飄飄地看了眼韓拾,欲言又止。 韓拾知道她肯定在心中唾棄他把小姑娘惹哭了,倒也沒反駁,隨口說了句:“對了,你不是醫(yī)術高超嗎,小滿她身子一直不好,身子還有殘余的蠱毒,如今還在讓人以血化蠱呢,你幫忙看看什么時候能好?!?/br> “什么蠱?再說的詳細些。”樓漪聽著覺得不對,便問道。 小滿想起自己自己衣服里還有上次出宮帶著的藥方,順手拿出來遞給樓漪,然后說起了自己身上的蠱,和太醫(yī)對她的叮囑。 樓漪越聽,眉心皺得越厲害,韓拾看出不對,也有些慌亂,忙問道:“你這幅表情是做什么?她身子怎么樣了,可別嚇我?” 小滿也有些發(fā)虛,等著樓漪開口。 “此蠱確實有壓毒之效,但我方才觀你脈象,身子已是無恙,說明蠱毒已解,且此蠱不需要用人血來化蠱,只是要服藥消解,你給我的方子,也只有補氣血的效用?!睒卿粽f完,看到小滿聽到自己身子無恙,非但沒有開心,反而露出一種稱得上惱怒的表情,以為自己說錯話了,補充道:“我行醫(yī)六年,小滿姑娘若信不過,也可以再去問問旁的大夫,便是有所出入,也不會差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