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六嫂,你同皇兄相處也是這樣么?”福山斟酌語句,“這般……直白?” “對呀。”嘉寧頷首,小模樣純真無比。 福山不禁琢磨平日總是板著一張臉擺出冷漠模樣的皇兄,每日聽到這樣表白的話兒,真能繃住臉色么? 她心道:這兩人能湊到一塊兒,可真是天賜的緣分,定要一直好好的。 ………… 福山一事暫定,趙王不曾表示過幫福山死遁有什么難度,她也沒問過,在王府待了段時日,吃吃喝喝養(yǎng)養(yǎng)胎。 服侍她的人都經(jīng)過挑選,不會走漏風聲,她不必遮遮掩掩,比在宮中輕松許多。 福山在王府休養(yǎng)的日子,宮中之物流水般賜來,都是皇帝借皇后名義賜下的。福山謝過恩后照單全收,自己能用就用,適合嘉寧趙王的便和他們共同分享,灑脫得很。 她身邊只留下一個忠心于她的大宮女,名為侍茶,踟躕道:“殿下既已決定要斷了過往,為何還要收?” “我又不曾逼他送我,為何不能收?”福山含笑,很隨意的模樣,“執(zhí)意不收,也只會惹來不必要的追問罷了?!?/br> 她很了解二皇兄,他是個復雜的人,冷酷又軟弱。想必這些天的獨處,終于讓他生出愧疚,想要借此補償她,因為他不可能借還未造成的后果去發(fā)落皇后。 福山想通這些,也不覺得對方虧欠自己,只是來什么便接什么罷了。 她攏了攏披風,撫著肚子,“如今,已快四月了吧?!?/br> 開始顯懷了。 侍茶點頭,“已經(jīng)看得出一些了?!?/br> 即便穿著寬松衣衫,有心人仔細瞧兩眼,輕易就能看出這位長公主身形不對勁。 “我這幾日,在王府養(yǎng)得如何?” 侍茶老實答道:“比在宮中看著好多了,臉色白里透紅。” 白里透紅?福山微微凝眉,命她取來脂粉,對鏡妝扮片刻,“現(xiàn)在呢?” 侍茶呆住,用妝粉一遮,殿下的臉又恢復了毫無血色的蒼白,唇也是淡色的,看上去柔弱憔悴。 從侍茶眼中,福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滿意起身,“更衣,備馬車去大長公主府,我今日去看望姑母?!?/br> 她去大長公主府那兒自然方便,通傳都不用直接入府,柔嫻大長公主得了消息,特意在亭中等候。 柔嫻是個溫柔的長輩,不曾因這些侄兒侄女出身有所偏頗,公正的同時是對誰都一樣,也因此,當初無論趙王或皇帝都沒有得到她的支持,如今也是一樣。 “瘦了。”柔嫻第一句話道,“在王府待得不習慣么?怎不到姑母這兒來?!?/br> “姑母這兒自是要叨擾的,時候不到而已?!备I诫y得說了俏皮話,“六皇兄和六嫂待我極好,但我近日胃口不大好,許是因為這個罷。” 柔嫻起身端詳,見她眉宇中透著淡淡脆弱,心中嘆息。 福山才多大,竟就遇到了這樣的事,叫她今后大半輩子可如何是好。 從葛太傅口中得知此事,過了憤怒的時刻,這會兒,柔嫻心中只有憐惜。她不知福山身世,只當皇帝昏了頭色|欲熏心,竟強迫了親生meimei。 怪不得,他一直不同意給福山選婿,說什么要選就選最好的。柔嫻只恨自己當初沒有多留意,讓福山如此遭難。 可憐福山一個小姑娘,定不敢對他們道出此事。 “我這兒新請了位大廚,最會調理胃口,福山到我這兒來待著。”柔嫻大長公主笑,“剛好叫長寧陪陪你,她就是個潑皮猴兒,一刻也停不下來,這會兒又不知去哪玩兒了,有你在,她好歹能靜個幾日。” 福山柔順領意,看著這位慈愛的姑母,感受著她的切切關懷,滿目寧和。 姑父如今雖已致仕沒什么實權,但幾位表哥都很能干,如今個個身居要職,姑母卻從不以勢壓人,總是寬容仁愛。 福山無法忘記,五年前,姑母最小的兒子、她的表哥墜馬身亡那日,姑母悲痛欲絕的神情。那時她亦傷心無比,陪伴安慰了姑母整整一月。 誰又能想到,半年前她竟從二皇兄的夢囈中得知真相,表哥并非意外墜馬,而是因得知了某些不該知道的事被人謀害。 謀害他的人,正是她時常伴在枕邊之人,和他的皇后。 福山本意并非為了自己去報復,但她為此掙扎半年,臨走前,總要讓姑母知曉真相。 屏退左右,這日柔嫻大長公主與福山長公主私下談了什么眾人不得而知。眾所周知的消息是,翌日大長公主就病倒了,葛太傅在府中日日照看,在外辦差事的兩位公子亦快馬回京侍疾。 作者有話要說: 寧寶簡直是小甜心啊~中午見 第41章 趙王感覺到, 姑母待自己更親近了。 柔嫻大長公主沒有明面上接近他,可暗地里幾位表弟都找了過來,話里話外有無論他將做何事,都要站在他這邊的意思。 最為中立的葛家為何會這樣?趙王想到了去過大長公主府一趟的福山。 他對福山冷道,助你別無所求, 沒必要將此事告知姑母。 趙王以為, 福山為了答謝他, 便對姑母親口道出皇帝所做之事,以此讓柔嫻厭惡上皇帝, 轉而決定幫他。 福山愣怔后失笑,柔聲道:“皇兄想多了, 此事乃宮廷密辛, 我怎會隨意說道。就算姑母不會笑我,我也是個要面子的女兒家呢。” 她神情坦蕩, 趙王凝視會兒,頷首,“安心休養(yǎng), 不要多想。” 還是這般外冷內熱。福山掃過他背影,緩緩翻過一頁書, 順手給睡在膝邊的懷恩擦了口水。 明明幫了她這么多,默默做了好些事, 非要繃著臉做出很冷漠的模樣,怎么,生怕她報恩么?越想, 福山就越覺得看破了這位皇兄的偽裝,內心其實可愛得很。 這樣的皇兄,也只有小六嫂治得住了。 你說對嗎,懷恩?福山無聲問道,俯身親了親懷恩睡得粉撲撲的臉蛋,想到今后能擁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便覺充滿了幸福。 又看了片刻書,福山起身吩咐侍茶,“多做幾對護膝,過幾日皇兄他們便要去獵場了。” 她這身子肯定是不能跟隨的,雖然獵場是來場意外的好地方,但福山目前還住在趙王府,由趙王的人照顧,她不想在這時候“離世”,給他們惹來麻煩。 “天兒開始涼了啊?!备I娇畤@,“愿六皇兄此次射獵,能有好收獲。” ………… “用金鞭好,還是這把劍好?”嘉寧征求意見,她近日的心頭好成了那把綴了美玉的寶劍,雖然……她不太會用劍,但這兩種東西在她面前都屬于擺設性裝飾。 小娥支下巴沉思,“看衣裳的色兒,兩個都帶著,每日輪回換豈不更好?” “嗯,不錯?!奔螌幃敿创笫忠粨P,兩件都給帶上,今日的騎裝上還是掛了那條金光閃閃的鞭子。 主仆一行人這樣走出去,叫不明內情的謝秋微微一驚,他發(fā)現(xiàn)小王妃風格和王爺截然不同,王爺素來冷淡低調,而王妃……似乎完全隨自己心意來,不知何為張揚。 常季拍他肩,“不要大驚小怪,習慣就好?!?/br> 他們起初擔心這會給王爺帶來麻煩,后來發(fā)現(xiàn)……純屬瞎擔心,因為小王妃這樣一走出去,把外界目光和仇恨吸引得妥妥的。美貌和妝扮太盛,能給王爺帶來的,最多也只有些男人間欣羨嫉妒的眼神。 這種眼神,一般都被王爺無視,不痛不癢。 謝秋想通后莞爾,“如此也不錯,堪稱賞心悅目。” 不,你還是不懂。常季這未提醒他,想靜靜看謝秋吃掛落。 因為賞心悅目只能是王爺?shù)?,他們這群人,只配當檸檬。 這是場皇宮貴族間的射獵游戲,地點選在郊外皇家獵場,來往游玩至多只用四五日,嘉寧帶的箱子之多卻好似要去哪兒休假。 對此,趙王淡淡頷首,“無事,帶得了?!?/br> 借成了趙王妃娘家的便利,虞家這次也有資格同往,嘉寧大伯父虞臨在內,他寵愛的養(yǎng)女尤娉婷自然不會被撇下。 嘉寧無意間發(fā)現(xiàn),尤娉婷模樣神情都很奇怪,尤其是在看到福山長公主送她們上馬車后,瞳孔猛得收縮,像看到什么不可置信之事。 她素來不大理會此人的,這會兒想了想,轉身囑托了管家,讓他幫忙查查福山選婿宴那日尤娉婷在哪兒。 管家無不有應,道查出消息便立刻派人去獵場稟報。 嘉寧放心了,帶著虞萱一起上了馬車,出乎意料的是,虞玄居然也跟來了。 虞玄往日沉于功課,不屑這種玩樂之事,何況他待meimei虞萱疏遠,素來不會同往,這會兒行事,誰也沒看懂。 一大家人分了四輛馬車,趙王騎馬在外,虞萱便趴在嘉寧懷里偷偷咬耳朵,“尤娉婷近日可奇怪啦,時常神神叨叨地說著寫著一些東西。就前些日子,蕭氏雖然做了掩飾,但我院子里都瞧見,她是夜半回的府,還失魂落魄的,被父親發(fā)現(xiàn)后一頓訓斥,給她禁足了好幾日?!?/br> 嘉寧左耳進右耳出,沒聽進多少感興趣的內容,含了顆糖,“萱萱喜歡她,整日盯著?” 虞萱像炸了毛的貓兒,“我喜歡誰也不可能喜歡她啊,還不是因為她念的那些詞隔三差五總要帶上嘉寧jiejie,我這才注意的嘛。” 以往尤娉婷念的詞兒,嘉寧相信三句里也總有一句是自己,沒辦法,她就是如此受歡迎。 所以她毫不奇怪,吃著東西慢吞吞道:“借口?!?/br> 虞萱理不直,氣呼呼看了半晌,蔫道:“好嘛,其實是因為,她這幾日又和哥哥走得很近了,總是在哥哥夜里看書時去送湯送衣。” 她揮舞手臂,“我這個親生meimei都沒做呢,她這個假meimei倒在那兒假模假樣的,以為這樣哥哥就能接納她們母女么,哼!” 虞萱小孩兒脾氣,嘉寧也是不在意的心態(tài),馬車內也唯有小娥多思慮幾分,慎重道:“兄妹間七歲也要有男女之防,何況尤姑娘和大公子,她不會有什么心思罷?” 思索片刻,虞萱方明白意思,結結巴巴,“不、不會吧……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啊。” 然她們也算見過不少奇事,知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一時間,馬車內陷入沉默。 車轱轆從京城大道軋到郊外草場,緩緩停下時,外間已有不少喧鬧。 獵場的臺子早已搭建好,眾人一路無趣,這會兒支起精神,立刻搭弓練臂,蠢蠢欲動。 趙王未拘束嘉寧,叮囑一句“莫要受傷”之后,看起來就任她玩耍了。 包子小娥第一時辰想著去搭好看的帳篷放置物件,虞萱也早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睡著,這會兒還未清醒,只剩嘉寧一人。 她也不覺無趣,在這兒走走那兒看看,發(fā)現(xiàn)了好幾種適合做胭脂的小花兒,不知不覺就脫離隊伍走到遠處。 先生似乎教過,這種草用來包裹rou食炙烤,rou味會很鮮美,帶著清香?她不確定地拈了面前草葉,思索半晌,干脆摘下一片放入口中嚼了嚼。 怪甜的。 然她這模樣被縱馬而來的女子瞧見,愣了愣,竟是語調不順,“……你、你很餓么?” 她分明聽說趙王很寵愛王妃,對其無有不應呢? 嘉寧也怔,誠實點頭,“有點兒?!?/br> 馬車上都是零嘴,無法真正填肚子,她只要一想到那些野味,肚子難免餓了。 女子也沒想到辛苦尋到的人,碰見的卻是這種場景,猶豫遞去油紙,“我身上只帶了點云片糕,你要不要?” “不用?!奔螌幰е逄鸬牟萑~,“我等午膳。” 這會兒她已經(jīng)不想用太過甜膩的糕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