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夫人若再晚來一點,這傷口……”素娘道,“就要愈合了?!?/br> 魯氏探首望去,便看到了那約莫是指甲蓋大小的擦傷。 傷口昨日應(yīng)當(dāng)是擦出了點血的,如今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痂,若不細看……還真不容易看出來。 素娘忍著笑意補充,“擦傷應(yīng)少遮蓋多通風(fēng),以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不至如此?!?/br> 言下之意,包得這么夸張這么嚴實,定是有人特意要求的。這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 嘉寧在一種微妙的危機感中醒來,腦袋還沒完全清醒,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了自家娘親的影子,就軟綿綿地嬌聲喊了一聲“阿娘~”。 魯氏的火氣,頓時在這聲呼喚中滅了大半,可還是眼神不善,“寧寶睡醒了?” 勉強支開眼皮,嘉寧眼睫不住顫動,端得是一副初醒時無辜茫然的狀態(tài),問了句,“唔,娘怎么在這兒呀?” “娘怎么在這兒?”魯氏輕柔道,“自然是因為聽說了寧寶的豐功偉績了。” 她道:“聽說寧寶在宮宴上大出風(fēng)頭,打敗了驍族勇士,奪得寶劍?!?/br> “還在刺殺中保護了皇后娘娘?!?/br> “因此身受重傷,和趙王含淚惜別,命不久矣?!?/br> 魯氏每說一句,嘉寧就跟著顫一下,眼兒受驚般變得圓滾滾,一副小可憐的模樣,就差沒含淚。 最后又指那手臂上指甲蓋大小的傷,“還有這傷,包成這樣,是想嚇?biāo)滥隳镂覇???/br> 嘉寧委屈,“受傷當(dāng)然要包嚴實些……” 她從小就沒怎么受過傷,有時候頂多磕碰青紫了那么一塊,見血還是第一次。嘉寧當(dāng)時見了那紅紅一片都嚇哭了,自然要求太醫(yī)包裹一層又一層。 不說受傷還好,一說魯氏就火從心起,作勢就要揍人。 對待女兒,她不會真揍下去,最多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但嘉寧卻被她這陣勢嚇住了,想起以往兄長被揍的模樣,嗚哇一聲就從床榻上奔了下去,剛巧直奔到回來的趙王身前。 嘉寧不管不顧,抓住人就往他身后藏去,探出小腦袋,“我已經(jīng)長大嫁人了,娘不能揍我?!?/br> 魯氏氣笑,“你就是一百歲了我也能揍你,快過來!” 被自家王妃和丈母娘夾在中間的趙王慎重考慮了下,默默移開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的作者需要一波鼓勵來恢復(fù)元氣,比如那個看起來白白的液體(營養(yǎng)液)→_→ 第29章 嘉寧最終還是被輕揍了一頓, 相比于以往兄長虞嘉言受過的無情鐵拳,魯氏對她簡直如春風(fēng)化雨般溫柔。 但嘉寧依然委屈唧唧,半晌窩在娘親懷里不愿說話,方才她看得清楚,趙王不僅半點沒有阻攔的意思, 甚至還靜靜地看了起來。 如果她理解能力沒錯的話, 那種面無表情其實應(yīng)該可以說是變相的笑瞇瞇。 越想越悶, 嘉寧小聲嘟囔,“王爺變了, 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 “一人嘀咕什么吶?”魯氏正給她剝橘子,一瓣瓣地喂, 看到嘉寧這嘟嘟囔囔像是不滿的模樣, 手又有點兒發(fā)癢。 不得不說,有些事是不能開例的, 就譬如揍小孩兒。以前在家中,事事有虞嘉言頂鍋,魯氏和虞昌也偏愛女兒, 基本沒罰過她,覺得女兒是世上最乖的寶貝。 這嫁人還沒多久呢, 就破例了,而且魯氏覺得揍起來的感覺還真不錯。 嘉寧老老實實地把趙王喂飯和為她剃光刺客頭的事說了, 道出口的話和方才嘟噥截然不同,“我覺得王爺挺好的?!?/br> 會幫她出氣,又會哄她。這都是奶奶爹娘和哥哥才會做的事。 魯氏微怔, 沒料到趙王會為女兒做這些,狐疑道:“當(dāng)真不是你做了什么?” “沒有哇。”嘉寧無辜搖頭,心想自己也只是哭了會兒罷了,那也是因為心中實在難過,這怎么能算做了什么。 魯氏信了,訝然隱晦地瞥了眼庭外,對趙王觀感有所改善。她知道女兒有時就是個純粹的孩子,能耐得下心去哄嘉寧,且用如此幼稚的手段為她出氣的人,魯氏認為,絕不會是外界傳的那般兇狠暴戾之人。 便是偶爾手段過激,想來也有緣由。 隱隱記起暗中打聽到的那些事,魯氏心中嘆一聲,點點女兒腦袋,“娘雖想一直在家中那樣寵著你,但寧寶畢竟已經(jīng)嫁人,爹娘時常照拂不到,寧寶自個兒要當(dāng)心些。無論如何,你和趙王如今已是夫妻一體,行事前,也要想想他。” 在魯氏眼中,趙王仍不是良配,但木已成舟,一味拒絕接受事實無益。若趙王是真誠之人,她希望女兒也能學(xué)會同等對待對方。 “我都有想的?!奔螌幰酝鶑聂斒夏莾壕蛯W(xué)到了這點,因為在家中魯氏怎樣逞威風(fēng)都有,但在外面一定會給虞昌面子。 嘉寧便是記住了這點,心想自己現(xiàn)在和趙王是夫妻,趙王丟臉等于自己丟臉,自然會站在他那邊兒,一如在皇后面前的那些回話。 聽女兒把這些事邀功般軟聲講出來,魯氏頗為欣慰,“寧寶長大了?!?/br> 嘉寧很高興,克制了下表情,還是忍不住眼巴巴道:“那娘,以后糯米糕可不可以……” “不行。”魯氏立刻恢復(fù)面無表情。 嘉寧瞬間蔫了,作了最后掙扎,慢慢吞吞道:“娘親也說我嫁人了,如果王爺同意我……” 這是想拿夫君當(dāng)擋箭牌了。 魯氏冷笑一聲,“我去說,你看他會不會同意?!?/br> “……”嘉寧無精打采瞟來一眼,徹底臣服于娘親的威力。 庭外,剛走到窗邊的趙王聞得這句,略思忖下,還是慢慢又走遠了。 即便是他也隱隱知道,女人之間的事不好牽扯,尤其是這二位的身份于他而言,都不好平白招惹。 虞嘉言逮住機會湊到meimei耳邊,“meimei別怕,等以后爹娘出門周游了,哥哥養(yǎng)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喔?!奔螌幟銖娭鹧燮そo了聲鼓勵回應(yīng),顯然不大相信兄長的承諾。 兄妹兩的咬耳朵還沒真正開始,虞嘉言先被擰著耳朵趕了出去,“快去幫著收拾東西打點人手,馬上陪你meimei回王府!” “喔!——” 虞嘉言灰溜溜地去了。 宮中人慣愛看碟下菜,尤其是對待世家親王、大臣的家眷,倘若地位低些,得他們一點好語氣都難。 趙王常人不敢招惹,可趙王妃不得皇后喜歡是宮中皆知的事,按理來說宮人該多有怠慢才是,但因了那則嘉寧救皇后的傳言,再有魯氏行事的滴水不漏,短短一個上午,宮人們竟就對這趙王妃及其家人生出不舍了。 魯氏身邊的巧娘使銀子時看似無意問了句,“這剛冒出了刺客,王妃受驚又受傷,至今只能躺在榻上,也不知陛下娘娘是否安好。” “陛下和娘娘吉人天相,自然好得很。”宮婢收了銀子,很有八卦的心情,小聲對巧娘道,“不過我與你說一事,你莫要告訴其他人。聽說陛下和娘娘起了爭執(zhí),打了起來,臉上都鼻青臉腫著呢,好些太醫(yī)都去了?!?/br> 巧娘露出驚訝之色,點頭,“放心,我絕不告訴其他人?!?/br> 宮婢心滿意足地去了,巧娘轉(zhuǎn)頭就告訴了魯氏,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我與你說,你莫要告訴他人”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我想把這事分享給所有人知道”。 這種關(guān)頭帝后打起來?怎么想都覺得和這場刺殺脫不了干系。 魯氏干脆交待嘉寧,“寧寶這次有救了皇后的名聲,若皇后因此召你進宮都不要去,只說自己受傷需靜養(yǎng),再不濟,直接讓王爺出面拒絕便是?!?/br> 嘉寧點頭,內(nèi)心小聲道:反正他們早就拒絕過許多次了,一點兒也不怕。 一行人如此,收拾東西款款將要離宮,小娥包子才拍腦袋想起一事,“啊,那兩個老嬤嬤呢?” 嘉寧也記了起來,點點頭,“一去不回了嗎?” 魯氏問了幾句,又著人去打聽了下,平靜道:“無事,到這個時辰了,恐怕不會再回?!?/br> 她笑一聲,“興許被皇后留下有事,我們走便是?!?/br> 嘉寧很聽話地直接回了趙王府。 管家早已心急如焚候在門前,第一次不顧體統(tǒng)地迎上前去打量,“王爺可無礙?” 他原是先皇元后身邊的人,看著趙王長大,于危難之際一直陪伴趙王,既是忠仆,也是半父。 “無事?!壁w王回道,而后補充,“王妃也無事。” 管家放下心,轉(zhuǎn)而望見了虞昌等人,笑瞇瞇道:“原是王妃雙親,虞大人和夫人這邊請?!?/br> 半途中,他道:“有一人自稱是王妃親眷,一早便在廳中等候,剛巧您二位也可去看看?!?/br> 王妃親眷?魯氏帶著疑惑前去,青石路徑直通客廳,梨花木椅中坐了一男子,青袍布靴,木冠束發(fā),正隨手拿了本書閑看,鬢角發(fā)絲隨微風(fēng)輕輕拂動,唇邊掛了淺笑,端的是清朗又樸素的書生形象。 “阿微?”魯氏不可置信道。 “舅舅?”這是兄妹兩的驚喜呼喚。 男子回頭望,起身露出笑容,“阿jiejie夫,嘉寧,嘉言?!?/br> 質(zhì)樸的書生便是魯微,魯氏唯一的弟弟,亦是魯氏商行真正的掌權(quán)人。魯微是魯家收養(yǎng)的孩子,但姐弟二人感情一直很好,并未因血緣不同而有生疏。 任誰也想不到,表面看起來就像個窮書生的魯微,實際是個家財萬貫、心狠手辣的生意人。 他常年在外行商,家產(chǎn)愈豐,便是魯氏如今也不清楚家中生意真正到了什么地步,只知富貴非凡。 虞嘉言最怵這舅舅,激動了一瞬,想起往年舅舅對自己毫不留情的狠手,立刻瑟縮地往回站了站。 嘉寧也沒好到哪兒去,魯微上次回家已經(jīng)是三年前了,那時嘉寧不大不小,沒挨過他的揍,但看多了舅舅笑瞇瞇教訓(xùn)兄長的模樣,久而久之也在心中留下陰影。是以她雖然最得魯微疼愛,但心中也是敬畏有加。 這會兒,嘉寧又躲到了趙王身后,捏著他腰間布料,下意識認為能和舅舅對抗的也只有總是兇巴巴又嚴肅的王爺了。 魯微笑意微滯,沒想到惦記許久的外甥外甥女都這個模樣,不由摸了摸鼻,小聲道:“已在笑了,莫非我看起來還是很兇么?” 小廝仔細瞧兩眼,打了個哆嗦,心道:您笑起來比不笑還可怕。 生意人很會自來熟,魯微滿面春風(fēng)般的笑容,上前兩步,“久聞趙王殿下大名,除暴安良,秉公無私,乃我大周戰(zhàn)神,實在敬仰已久。鄙人魯微,虞夫人乃在下長姐?!?/br> 趙王頗為高冷地嗯了聲,他對待旁人向來是這模樣。 魯微笑了笑,抬手就要讓嘉寧出來,但他手剛動,不知怎的,似乎瞥見面前的趙王換了個方向,剛巧擋住了? 魯微心中狐疑,再次對寶貝外甥女招手。這次他看清了,的確是趙王再度換了姿勢,把嘉寧嚴嚴實實擋在了身后。 他有這么可怕么?魯微想,這畫面怎么那么像護著小雞仔兒的母雞。 嘉寧頗為得意地眨眨眼,對舅舅露出帶著酒窩的笑,看得魯微心癢癢,很想捉過來捏一捏。 魯微笑,“嘉寧與王爺大婚時尚在海外,舅舅未能及時收到消息,也沒能觀禮,今日特來給你賠罪?!?/br> 他一抬手,眾人這才注意到院中不知何時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皆用紅布遮蓋。響指之下,紅布被一一掀開,霎時間,整個王府的人都被珠光寶氣給閃瞎了眼。 什么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都是小意思,看看那足有一丈高的血珊瑚,再看看那比鴿子蛋還要大的夜明珠,再瞅瞅那陽光下閃閃發(fā)亮的鮫紗…… 管家記起當(dāng)初清點王妃嫁妝時受過的沖擊,默默道:不愧是一家人,這品味一模一樣。 不明所以的仆婢看向魯微和虞家一家人的目光立刻不一樣了,沒想到啊,王妃娘家家底如此豐厚,這怎能簡單說是個小商戶。 魯微一時順嘴說出愛稱,“寧寶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