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芃搖頭：“我不是想去見面會，我是想去見面會結(jié)束后的簽售?！?/br>
    她有些煩躁，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敲：“只有去了簽售，我才能面對面和衛(wèi)帥說上一句話。”

    這太奇怪了。

    明明不喜歡衛(wèi)帥，卻要大費周章找到黃牛，雪天里等在場館外面，就為了簽售會上見到衛(wèi)帥跟他說一句話。

    “你想跟他說什么啊？”小海問。

    阿芃猶豫了一下，眼神落在茉莉身上。

    “你們……知道方川這個人么？”

    “知道啊。”茉莉連連點頭，“衛(wèi)帥的好兄弟嘛。兩人出道前就認識，一起合租了好幾年房子，這么多年關(guān)系一直很好。方川去年發(fā)專輯，衛(wèi)帥還轉(zhuǎn)發(fā)過他的微博幫忙宣傳呢。”

    茉莉追星女孩的人設(shè)不倒，說起來頭頭是道。

    阿芃明顯松了一口氣：“我想見到衛(wèi)帥，其實為了方川。因為……我是方川的粉絲?！?/br>
    她其實不僅僅是一個粉絲而已，她是方川的站姐。

    站姐，其實就是跟拍明星的人。有些是死忠粉絲，有些是職業(yè)代拍，靠出售明星的照片賺錢的。

    阿芃當(dāng)站姐已經(jīng)有七八年的時間，算得上是方川最資深最死忠的粉絲。

    “我從阿川還是練習(xí)生的時候就開始拍他了。”阿芃微笑，“那時候他才上高中，每天從練習(xí)室里學(xué)完舞蹈回家，我就陪他走一段。他很懂禮貌，后面見了我就叫jiejie……”

    她默默等了兩年，方川終于出道。她關(guān)注了兩年的小愛豆，終于在舞臺上散發(fā)自己的光芒。

    可是歌壇這兩年著實冷寂，縱有滿腹才華的歌手也不得不去演戲糊口。

    “同人不同命。阿川和衛(wèi)帥雖然是好兄弟，卻沒有衛(wèi)帥那么好的運氣能出道就紅?！卑⑵M嘆氣，“在娛樂圈里摸爬滾打好多年，最近兩年才慢慢混出頭?！?/br>
    “他最慘那段時間，全網(wǎng)怕是就我一個人喜歡他。他發(fā)條微博，我切了好幾個賬號去回，就為了讓他以為自己有好幾個粉絲……”

    人和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一個陌生人竟然會對另外一個陌生人這樣關(guān)心。

    阿芃追方川的所有行程，七八年的時間和精力都徹底給了他一個人。大到商演的規(guī)格，小到緊張時抖腿的小習(xí)慣，她對他的所有細節(jié)了如指掌。

    她眼看著他從全網(wǎng)只有一個粉絲，慢慢慢慢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就連她自己也成了一個過萬粉絲的“大粉”站姐。

    她恪守粉絲和愛豆之間的規(guī)矩，從來沒跟他說過一句多余的話，盡職盡責(zé)地做著方川在這個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說起了解……恐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方川。”阿芃緩緩皺起了眉頭，“所以……當(dāng)事情不對勁的時候，我是第一個意識到的?！?/br>
    阿芃深深吸一口氣，神色間仍然有些猶豫。

    小海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茉莉輕輕伸出手來，握住了阿芃放在桌面上的手。

    “說吧……”茉莉低聲說，“告訴我吧。我能懂。你不是一直都想對別人說么，憋在心里這么久，不難受么？”

    她的聲音那樣溫柔，像一陣暖風(fēng)拂在臉上，讓人情不自禁地卸下防備。

    阿芃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一瞬間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被蠱惑了似的情不自禁開口：“我覺得……阿川出事了?！?/br>
    “他可能……被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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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芃第一次意識到方川可能遇上了什么麻煩，是在前兩個月的音樂節(jié)上。她照舊，舉著相機在舞臺下面抓拍他帥氣的表情，等著晚上在微博上放出新鮮的圖片，滿足等待著的粉絲們的心情。

    方川一向細致謹慎，那天在舞臺上卻有些反常，跳新歌舞蹈的時候錯漏了好幾拍，聲音也有氣無力，像沒有休息好。

    阿芃本能地猜測他是不是生病了，下臺之前還特意大聲叮囑他：“注意身體?！?/br>
    如果放在以往，他會笑著沖她揮揮手，或是點點頭。

    可是那天方川鐵青著臉，好像壓根沒有聽到她說話。

    晚上回到家里，阿芃像往常一樣修圖。粉絲們都在催她快點把拍到的照片發(fā)出來，她心里卻不知為什么，有一點點發(fā)慌，有一搭沒一搭放大著每一個細節(jié)。

    突然間，她的目光在照片某一點停滯了。

    阿芃眉頭緊鎖，手下鼠標(biāo)發(fā)出唰唰的聲音，是她在迅速地調(diào)整著光線，放大照片。

    然后，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方川白皙修長的手指上，隱隱約約映出了四個字母。

    “是紋身，四個字母，l、o、v、e，紋在了手腕上。”阿芃一字一頓地說，“上舞臺之前一定是在紋身上涂過粉底試圖掩蓋，但我還是看出來了?！?/br>
    小海有些不明白，為什么小小的紋身能讓阿芃這么大驚小怪。

    她搖頭：“我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我比誰都清楚?！?/br>
    阿川一直溫順乖巧，突然去紋身，還紋在手腕這樣顯眼的地方，從來都不是他的性格。

    何況之后發(fā)現(xiàn)的蛛絲馬跡，更是一點點驗證了她的猜測。

    “幾乎每次拍他，我都仔仔細細檢查每一個細節(jié)。他冬天的厚外套里，我拍到了萬寶路的盒子一角。皮帶換成了愛馬仕的，身上的香水也換成了af那款果男的。四個字總結(jié)，就是色氣滿滿?！?/br>
    “哦不，是突然有錢，以及色氣滿滿?！?/br>
    乖巧聽話了七八年的小愛豆，突然間變得她幾乎認不出來。

    阿芃再是遲鈍，此時也明白過來。

    “阿川他，談戀愛了?！?/br>
    第16章 粉刷匠（三）

    都說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偵探。

    小海覺得這話說得不夠準確——嗯，明明女粉絲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偵探。

    阿芃說起戀愛中的方川，滿滿都是恨鐵不成鋼。

    “我這叫出師未捷身先死啊！早早看好了一個潛力股，守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曙光，等著他登頂歌壇少年成王，哪知道他被哪來的小妖精迷了魂，沉迷溫柔鄉(xiāng)沒了沖勁兒和斗志??！”

    “粉絲里那么多女友粉，被她們知道他上升期談戀愛，那不得大片脫粉回踩，掀起一陣腥風(fēng)血雨？嗯？” 阿芃痛心疾首地捶著桌子。

    可是生氣歸生氣，

    她再在微博上發(fā)圖的時候，就知道想方設(shè)法替方川遮掩。

    “能被其他粉絲看出來他談戀愛了。辛辛苦苦七八年，好不容易攢來點人氣，就怕跑光了。”

    手腕上的紋身，她修圖的時候替方川調(diào)色調(diào)，遮蓋嚴實；外套里的香煙盒子，她幫方川從照片里裁剪掉；就連方川手上出現(xiàn)的情侶手鏈、情侶對戒，她都小心翼翼地幫忙ps掉。

    “所以說……除了你，沒有其他粉絲知道他談戀愛了？”茉莉問。

    阿芃愁眉苦臉地點點頭。

    哪里敢啊，她一方面瞞得勞心勞力，一方面又總想知道阿川到底是在和誰戀愛。

    有一次品牌活動結(jié)束，阿芃沒急著走，跟在方川身后。

    他身旁的工作人員也早眼熟她，沒伸手去攔，反倒奇怪地看了她好幾眼。等走到保姆車前，她才終于找到機會跟方川說話。

    “阿川吶……”

    自從練習(xí)生那段偶爾能搭話的歲月之后，好像再沒有這樣叫過他的名字。

    阿芃眼眶驟然有些酸澀：“你……要瞞好一點啊，手腕上紋身很容易被看出來的，以后別做這種事了，好嗎？”

    她低著頭，以為他會不滿會懟她，會說“你算什么啊就來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

    但是他沒有。

    短暫的沉默之后，是他關(guān)上車門的聲音。

    她抬起頭，恰好看見他搖下車窗。

    “jiejie，你不用擔(dān)心我?！狈酱ㄐ÷曊f，神情一如七八年前的少年一樣溫柔，“等到了春天，我向你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br>
    阿芃的眼睛驟然亮了，方川微微一笑，緩緩搖上了車窗。

    那是阿芃見到方川的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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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說是春天呢？”小海不解。

    “經(jīng)紀公司簽約，一般都是八年?！卑⑵M垂眸，“等到了明年春天，剛剛好滿八年。”

    方川點到為止的一句話，倒讓阿芃浮想聯(lián)翩。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提醒他戀愛的事？還是他在向她解釋，他的所謂戀愛其實別有隱情？現(xiàn)在這關(guān)口，他是不是在和公司談續(xù)約的事情？

    阿芃左思右想都是云里霧里，便想著過幾天的拼盤演唱會上好好問問他。

    可是那天她提前到場，手幅和熒光棒通通發(fā)完，就等著入場的時候，卻突然看到微博上發(fā)出的公司聲明。

    “說是阿川得了流感，不得不取消活動?！卑⑵M皺眉，“挺突然的，但我當(dāng)時也沒有懷疑什么。”

    她真正開始懷疑，是在發(fā)覺了方川微博的異常登陸之后。

    “別人可能不了解阿川，我卻很清楚。他從練習(xí)生開始就很自律，怕有黑眼圈所以從來都不熬夜。那天晚上，我卻發(fā)現(xiàn)他從凌晨開始不停登陸微博，幾乎在線了一整個晚上。”

    公司明明說方川流感生病，連賣了票的演出都不得不取消。平時健康時都很自律的方川，為什么要在凌晨的時候刷幾個小時微博？如果刷微博的人不是方川，他的手機或者他的賬號，又在誰的手里？

    阿芃不寒而栗。

    “我可真是擔(dān)心死了。多少男愛豆的職業(yè)生涯葬送在枕邊人的一張照片上啊，這可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鑒?！?/br>
    阿芃擔(dān)心的是……方川睡著的時候，他的女朋友在他身邊，玩著他的手機。

    如果她有心機，裝作手滑的樣子把他們在床上睡著的照片發(fā)出去，這段戀情就“被迫”公開了。

    “擔(dān)心得我整晚沒敢睡，好在一晚上過去了，他的微博賬號到底還是什么也沒發(fā)?！?/br>
    阿芃這次終于坐不住了。

    以她對方川的了解，他從來不像一個被愛情沖昏頭腦的人。

    如果說前期的紋身和戒指還能說是沖動之下的小浪漫，那這次連手機都交給女朋友，豈不是做好了曝光戀情的準備？

    “他是不想當(dāng)偶像，想干脆退圈做個普通人嗎？”

    她猶豫了一下，終于下定決心果斷收拾行李，追到了方川的公寓樓下。

    “以前做生日應(yīng)援的時候，寄過禮物到他家里，所以一直都知道地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