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次！還要不要講價？！”

    “干，好啦好啦……”

    以上。

    曾經(jīng)，元貞以為自己大概一輩子都要就這樣奉獻(xiàn)給拳擊事業(yè)，等到?jīng)]有兒女的師父老了，繼承他的武館，然后他會繼承師父的武館，每天打打拳抽空隨便找一個賢惠的女人結(jié)婚，生下一個小元貞，教小元貞打拳……

    好吧，很沒有創(chuàng)意對不對？他也不想的啊，不過，誰叫他元貞除了打拳狗屁不會咧。

    元貞從來站在師父的立場去想過真正為人父是一種什么樣蛋碎并幸福著的感覺，他的想法很簡單——

    等到小元貞長大，繼承武館，他老人家就可以退休了。

    到時候每天喝喝早茶看看夕陽，教老頭老太太打下“夕陽”拳，拎著菜籃從這從小長大的街頭逛到街尾——

    恩，至少夢想是這樣美好的。

    直到這一天，不知道怎么的，作為一個亞洲人，元貞站在了在WBC賽事（featherweight）羽量級的金腰帶爭奪賽的舞臺上。

    坐在休息室，聽著外面觀眾的歡呼聲，和各種電視臺亂七八糟的報告聲，元貞整個人處于靈魂出竅狀態(tài)——一切都好像是在做夢。

    直到……外面好像有什么人cao著很難聽的中文在叫他準(zhǔn)備登場。

    真的是在叫他耶。

    元貞雙手無聲握拳，低下頭——

    9OZ拳套，護(hù)頭……黃金圣斗士級別拳擊褲衩就位。

    剩下的就是……

    我很冷靜。

    真的很冷靜。

    我非常非常冷靜。

    “……”

    外面的燈光有點閃，請問，我可以帶墨鏡出場嗎？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WBC賽事（featherweight）羽量級的金腰帶爭奪賽現(xiàn)場！現(xiàn)在讓我首先為你們介紹紅方！紅方是來自美國的選手克里斯丁——這位年輕的美國選手自從在十年前在國家賽事脫穎而出，從未收斂他的光芒，在本屆賽事最初就作為種子選手不負(fù)重望，在初賽開始一路過五關(guān)斬六將來到?jīng)Q賽，讓我們期待，今晚他將為我們帶來怎樣的精彩表現(xiàn)！”

    好吵。

    “——現(xiàn)在，請允許我鎮(zhèn)重其事地向你們介紹今天的藍(lán)方，非常特別，非常神奇——來自古老的國度，在我主持生涯之中，我從未在決賽的舞臺上念出這樣的名字，請把目光對準(zhǔn)藍(lán)方入口，是的，讓我們熱烈歡迎來自中國香港的選手，貞元?。。?！多少年了，我們終于在WBC這樣的國際級賽事上看見了亞洲人的身影，今晚，無論成敗，我們都應(yīng)該記住這個年輕人?。。?！”

    ……媽的，這個主持人是正牌拉肚子沒來臨時請來的掃地工吧？

    說話有夠沒水準(zhǔn)。

    白皮膚了不起么？

    黑皮膚就充滿力量么？

    老子黑頭發(fā)黃皮膚也很英俊好不好！??！

    元貞翻身用一個不太好看的姿勢爬進(jìn)護(hù)欄，滿臉無語地將護(hù)齒咬進(jìn)嘴里，轉(zhuǎn)頭，他果然在不遠(yuǎn)處看見了自己的師父——

    準(zhǔn)確地來說，這么多年，面前的這個有些上了年紀(jì)，永遠(yuǎn)穿著老年人絲綢中式服裝的男人已經(jīng)被他當(dāng)做父親……恩，此時此刻，作為父親，同樣也作為教練，這個男人站在場地外面，臉上的表情還是像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站在場地旁邊監(jiān)督元貞訓(xùn)練時那樣，那么淡定，那么嚴(yán)肅兇殘……

    只不過現(xiàn)場燈光暴露了老頭發(fā)鬢泛白。

    這個人……居然也會有上了年紀(jì)的時候啊。

    元貞無奈地撇撇嘴，像個猴子似的抓在護(hù)欄邊緣伸出手，眾目睽睽之下拍了拍老頭的肩，有些口齒不清地說：“放輕松啦，打個比賽而已，又不是上刑場。”

    啪地一聲。

    爪子被無情地拍掉。

    元貞收回手，佯裝被揍得很痛地隔著厚厚的拳擊套摸自己的手背，他抬起頭，年輕的面容對著站在他不遠(yuǎn)處的老頭露出一個安撫的沒心沒肺笑容——就好像他無數(shù)次地耍賴偷懶時候一樣。

    此時，元貞沒有想到，這居然是他最后一次對老頭這么笑。

    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自古以來，死在拳擊賽臺上的選手千千萬，而他，居然那么幸運真的成為其中之一——

    ……

    在整個世界陷入黑暗之前，元貞腦海中最后一幅畫面，居然是師父他老人家站在聚光燈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樣子，燈光之下，老人鬢生華發(fā)。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多么形象的一句話。

    ☆、第二章

    “——O，只見元貞一擊快速的左勾拳，打在了克里斯丁的右臉側(cè)——得分有效，克里斯丁現(xiàn)在看上去有些疲憊，在上一局迅速敗落下來之后，我們蟬聯(lián)冠軍的年輕人也未免開始表現(xiàn)出急躁，他的身體開始搖擺——而元貞的進(jìn)攻越來越快——”

    好吵……

    誰他媽叫我的名字？

    “——元貞的一次腿部進(jìn)攻——擊中了！克里斯丁還能不能站住??！比賽是否就要這樣結(jié)束了！還能站得住嗎！還能站得住嗎！等等，克里斯丁站起來了——他抱住了元貞的腰，如果他想用小臂推擊擠壓對方頭頸部位這將是一個犯規(guī)的動作！！”

    等下，什么叫“將是一個犯規(guī)動作”，老子記得這家伙明明就是在用小臂在戳我的頭頸部位啊，裁判的眼睛里進(jìn)了狗屎吧？

    “——元貞掙脫了！但是克里斯丁不愿意放棄這個幾乎，他窮追不舍，此時此刻我們可以看到，克里斯丁已經(jīng)殺紅了眼！完全被壓制的局面使他憤怒了！他再一次抱住了元貞！這一次他抱住了他的腰！”

    ……其實到這里就可以喊暫停了，至少改日再戰(zhàn)說不定不會鬧出人命。

    “——克里斯丁將元貞舉了起來！他要做什么！現(xiàn)在轉(zhuǎn)動鏡頭讓我們看看，我們可以看見元貞的教練已經(jīng)舉起了毛巾宣布認(rèn)輸，但是克里斯丁還是沒有停止他的動作——他將元貞舉過了腦袋——他要干什么！”

    直播員吵鬧的聲音吵得元貞頭痛欲裂，恍惚之間，他仿佛又回到了那聚光燈刺眼的金腰帶爭霸舞臺上，那個老外好不費力地舉起了他，他掙扎，卻沒辦法擺脫他的控制，耳邊是人群叫囂的嘶吼，被刺得睜不開雙眼，模糊的視線之中，隱隱約約看見他家老頭舉起了白色的毛巾——

    然后呢？

    然后發(fā)生了什么？

    元貞只記得，克里斯丁猛地松了手，而他就如同倒蔥一樣，順勢向后載去——

    元貞只記得他只來得及聽見咔嚓一聲……

    異常清脆的聲音。

    然后，他就死了。

    頭頸骨斷裂，年紀(jì)輕輕的他死在了WBC賽事羽量級的金腰帶爭奪賽的舞臺上。

    我死了！

    還沒破處??！

    還沒喝上一碗香噴噴的紅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