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審將與9月25號上午10:00進行。

    中級人民法院上的白熾射燈將整個大廳都照得燈火通明。

    蘇澤錦和林美君分別坐在被告與原告的位置上。

    身后的觀眾席上也坐滿了密密麻麻的旁聽群眾。

    最近一段時間，蘇氏企業(yè)和蔣軍國一家算是真正上了商業(yè)圈的頭版頭條，爆出來的事情緊鑼密鼓高潮迭起，叫旁觀的人是一驚一疑，一唱一嘆，簡直比電視劇還來得電視劇。

    坐在主位上的法官敲錘開庭。

    林美君的律師上前將蘇澤錦入室殺人的證據(jù)提供給法官。

    蘇澤錦并不太在意，他耳朵聽著對方律師的發(fā)言，目光卻停留在林美君身上。

    看來僅僅幾天的住院并沒有把林美君失去的血液補回來。她一臉蒼白地坐在原告席位上，一向著裝妥當(dāng)?shù)乃裉炀尤恢粠Я艘恢欢涞亩h(huán)，整個人都顯得有點木木呆呆的。

    蘇澤錦的冷笑不自覺地浮上唇角，但他隨即就轉(zhuǎn)開了視線。

    人自己要找死，誰都救不了。

    控方律師的發(fā)言正說到蘇澤錦入室殺人是因為當(dāng)年的私仇。

    蘇澤錦請來的四十出頭的辯方律師就將整整一疊文件整理好，說了一聲‘反對’：“蘇氏企業(yè)的現(xiàn)任總裁蔣軍國在9月13號剛剛將蘇氏企業(yè)近四分之一的股份簽字轉(zhuǎn)讓給當(dāng)事人，當(dāng)事人并沒有動機謀害林女士。另外，當(dāng)事人在林女士受害的時間段有不在場證明?！?/br>
    控方律師說：“蘇先生和林女士的仇恨在蘇先生還小的時候就結(jié)下了，而當(dāng)天晚上，林女士遣散傭人，這對蘇先生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br>
    “反對，”辯方律師冷冷說，“控方律師已經(jīng)將我的當(dāng)事人假想成兇手?！?/br>
    “反對有效?！狈ü僬f。

    控方律師整理了一下，片刻后又繼續(xù)開口：“蘇先生的母親是蔣先生的原配，后來蔣先生和蘇女士感情破裂，蘇女士跳樓自殺。蘇先生將一腔仇恨寄托在蔣先生后來的夫人林女士身上……”

    “反對，”辯方律師平淡說，“全是臆想?！?/br>
    “反對有效。”法官說，“控方律師請注意自己的言辭。”

    控方律師微微皺起了眉，在場的人都能看出局面對林美君不好。要說起來，這個案子本來就沒有任何的勝算，林美君能夠拿出來的證據(jù)簡直微薄到可笑。

    憑借這樣的證據(jù)，林美君怎么有自信敢打官司？

    辯方律師看了一眼自己的委托人。

    蘇澤錦沖他微微點頭。

    辯方律師對法官說：“我有新的證據(jù)呈交。”

    法官示意將證據(jù)按流程傳遞上來。

    這個時候，辯方律師再次當(dāng)庭開口：“我的當(dāng)事人控告蔣軍國先生故意殺人罪、威脅恐嚇關(guān)鍵證詞人變更證詞罪！”

    控方律師在短暫的錯愣之后很快接觸到了證據(jù)，憑借專業(yè)的能力，他一下子回過神來，轉(zhuǎn)而高聲說：“反對！該案與本案無關(guān)！”

    “反對！”辯方律師說，“蔣軍國威脅恐嚇證詞人為本案原告，該案與本案相關(guān)！”

    法官敲了一下錘子：“兩位律師控制你們的情緒。辯方律師，陳述你呈上的證據(jù)與本案的相關(guān)之處。”

    “蔣軍國威脅恐嚇證詞人為本案原告，當(dāng)天林女士遣走傭人只有蔣軍國父子知曉，我的當(dāng)事人并沒有渠道取得消息……”

    “反對，主觀臆斷！”控方律師說。

    “反對有效?！狈ü僬f。

    辯方律師頓了一下才繼續(xù)說：“在林女士遇害上面，我的當(dāng)事人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反對，”這回輪到林美君的律師反復(fù)打斷蘇澤錦的律師了，“蘇先生的不在場證明和蔣先生的威脅恐嚇證人沒有因果關(guān)系?！?/br>
    “反對有效，”法官說，“辯方律師整理一下你的言辭?！彼昧艘幌麻匙樱靶萃ノ宸昼?。”

    五分鐘的休庭時間很短。原告與被告都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彈，一些旁聽者從后面走了，但絕大多數(shù)的都還呆在座位上。

    控方律師回到林美君身邊。他只是律師事務(wù)所的一個不怎么有名氣的律師，這一次接到了委托本來就很意外，再一看委托更是皺起眉頭，憑他的職業(yè)素養(yǎng)，他很清楚這個案子基本沒有打贏的可能。而這次開庭的最初情況也一如他的意料。但等被告那一方提供新的證據(jù)，事情的發(fā)展他就有點看不透了。

    依照對方律師剛開頭表現(xiàn)出來的能力，對方律師應(yīng)該很清楚在這個案子上提供出這個證據(jù)毫無作用，只會被自己當(dāng)成攻擊的靶子，那他為什么不明確地告訴被告呢？

    “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在他坐下之后，林美君低聲問他。

    律師只能暫時收起自己滿腦子的官司，對自己的委托人稍微解釋了一下：“情況在好轉(zhuǎn)，對方并沒有拿出真正決定的證據(jù)，他的任何指證都不會生效，這對我們是好事?！?/br>
    林美君的臉色微微一變，怎么看都不是欣喜的模樣。

    隔著原告與被告兩個席位，她遙遙地看著蘇澤錦，等了片刻，才和蘇澤錦的掃視過來的目光對上。

    蘇澤錦對她露出了一個漫不經(jīng)心地笑容。

    林美君的心臟就跟狠狠縮了一下一樣。

    她一開始不明白蘇澤錦為什么要提出根本拿不出證據(jù)的指證，現(xiàn)在卻有點清楚了。

    蔣軍國讓她指證蘇澤錦，根本不是為了把罪名安在蘇澤錦身上，而是為了讓她的證詞不可靠。

    蘇澤錦提出蔣軍國威脅恐嚇證詞人的罪名，也不是為了就這樣拿下蔣軍國——如同蔣軍國根本沒有蘇澤錦入室殺人的證據(jù)，蘇澤錦也根本沒有蔣軍國威脅恐嚇?biāo)淖C據(jù)——而是為了讓她看明白，如果她不幫著蘇澤錦，蘇澤錦就很可能輸?shù)暨@場官司。

    如果是她發(fā)現(xiàn)蔣軍國是殺人魔之前，蘇澤錦輸?shù)袅巳魏螙|西，林美君都要呆在房間里對著早就死去的蘇夏熙大笑一番。

    可是她現(xiàn)在知道了蔣軍國是殺人魔——

    蔣軍國怎么可能放過她？

    只要等蘇澤錦輸?shù)艄偎?，等蔣軍國脖子上的屠刀拿開，再等到她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

    蔣軍國就必然會殺了她。

    在醫(yī)院的時候，蔣軍國對她說“你乖乖聽話，不要學(xué)蘇夏熙，我會放你走?！?/br>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在將自己和蘇夏熙比較，每每都要在比完之后暗自嘲笑蘇夏熙一番。

    可是直到今天，她終于看清楚了。

    如果二十一年前，蔣軍國都能殺死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她林美君，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