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仲明道：“里面去吧，尉遲正等著你。”

    李世民進去就道：“我怕他倆不會來?！?/br>
    尉遲恭道：“我去，不愿意來，直接拔刀砍了?！?/br>
    李世民忙道：“不可！”

    尉遲恭按著刀大步出來，李世民追到中庭，說：“仲明，快攔住他！”

    “你要去砍誰？”呂仲明站在中庭里，擋住尉遲恭的去路。

    尉遲恭道：“昨天通知了房玄齡，杜如晦，那兩人若不愿來，我親自上門去?！?/br>
    呂仲明道：“再等等，別這么急性子?！?/br>
    看尉遲恭那模樣，顯然是怕房玄齡走漏了風聲，寧愿錯殺，也不愿放過一個，李世民又道：“玄齡和杜公絕對不會背叛我?！?/br>
    尉遲恭不說話了，在天井內(nèi)坐了下來，片刻后秦瓊也來了，呂仲明注視日晷，過午時，房玄齡，杜如晦道士打扮進來，房玄齡當真是松了口氣，說：“世民，這次大家的性命，都在你身上了?！?/br>
    數(shù)人站在天井中，長孫無忌也來了，一時間又來了不少人，足足有十來個，都作道士裝扮，站在天井里，長孫無忌一見呂仲明，便詫道：“你怎么回來了？”

    “喏?！眳沃倜鞯溃骸凹揠u隨雞，嫁狗隨狗，能不回來么？”

    長孫無忌大笑，過來搭著呂仲明的肩膀坐下，時隔數(shù)年，長孫無忌已為人父，昔時的少年模樣也成熟了不少，唯有呂仲明毫無改變，還是那青蔥模樣，秦瓊嘆了口氣，說：“你那竹簽兒，再借我用一次?！?/br>
    “你不會死的?！眳沃倜餍Φ溃骸胺判?，你記得以前我說過什么不？”

    秦瓊也笑了起來，顯然是放下了心。杜如晦又道：“大家里面去說罷，國師……”

    呂仲明擺了擺手，示意他們?nèi)フ?，自己不參與，杜如晦便關(guān)上了門。

    過了約一炷香時分，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只聽尉遲恭怒吼一聲：“你能不能果斷點？！”

    那一聲吼出來，眾人都靜了，尉遲恭終于爆了，聲音連在外面的呂仲明都聽得到。

    “誰不怕死？他們明知道危險，還忠心耿耿追隨你，國師在外面給你守門，這就是天意！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你若放不下，來日便努力當個比你哥賢明的君主，你對得起江山，對不起你父你兄又如何？何況你大哥殺你，你愿意引頸就戮，秦瓊知節(jié)等人不成，今天再下不了決定，早說早散，散了早好！”

    內(nèi)里安靜良久，李世民說了句話，秦瓊打開了門。

    李世民徑自走出來，單膝跪地于呂仲明面前。

    “仲明，幫我這最后一次。”李世民抬頭道：“不必你出手，你只要幫我卜一卦……”

    “殿下！”一名年輕人上前，怒道：“若卜出讓你不動手，你便不動手了么？”

    呂仲明笑道：“說得對，世民，聽見了么？”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起身，點點頭。

    “大家都回去罷?！崩钍烂竦溃骸鞍炊殴f的做，待會我就親自進宮，進報此事。”

    眾人都松了口氣，李世民站在天井中央，環(huán)顧一圈，尉遲恭率先單膝跪地，說：“仲明，為我取酒?！?/br>
    呂仲明起身去拿了酒來，尉遲恭喝了一口，依舊單膝跪地，手臂一抬，交給李世民的同時雙眼卻不看他。

    李世民沉默良久，接過，也喝了一口，遞給長孫無忌。

    酒壇傳了一輪，尉遲恭道：“愿為秦王效力！”

    周圍所有人紛紛跪地。

    尉遲恭又道：“我去安排玄甲軍，明日伏兵太極宮北面正門?！?/br>
    “且慢?！鼻丨偟溃骸叭f一李建成明日不來怎么辦？”

    尉遲恭冷冷道：“他一定會來，他若不來，我便去東宮，你去齊王府，咱倆分頭行事，事若不成，提頭來見。”

    數(shù)人都叫了聲好，尉遲恭又看了呂仲明一眼，呂仲明示意他去就是。

    杜如晦性格穩(wěn)重，也不避呂仲明了，便在天井中分配職責，最后李世民安排了各自伏兵的地點，諸人才紛紛散去。

    道觀內(nèi)剩呂仲明與李世民二人。

    “不忙走?！眳沃倜骱攘丝谒?，坐在樹下，李世民還有點發(fā)抖，臉色蒼白，勉強笑了笑，說：“沒想到，當年他們說的，都應(yīng)驗了。你說的，也應(yīng)驗了?！?/br>
    “還沒有全應(yīng)驗?！眳沃倜鞯溃骸拔乙懩銈€承諾?！?/br>
    李世民抬眼看著陽光下的呂仲明。

    呂仲明看著他的雙眼，認真道：“建成全家，以及元吉全家的性命，他倆的孩子們是無辜的。”

    李世民不假思索便道：“只要這次大家都能活下來，我都答應(yīng)你?！?/br>
    呂仲明道：“作為交換條件。如果你敗了，我自然也會保住長孫家，你妻兒的性命?！?/br>
    李世民站著許久，最后點了點頭，說：“謝謝?！?/br>
    “至此我為你爹做的事，就算完了?！眳沃倜餍Φ溃骸叭チT，天佑你大唐?！?/br>
    李世民神情復雜，看著呂仲明，似乎還有話想說，許久后，終究沒有出口。

    “你這就要走了么？”李世民問。

    “明天吧?！眳沃倜鞯溃骸安贿^可能現(xiàn)在是咱們見的最后一面了。”

    呂仲明起身，發(fā)現(xiàn)李世民居然比自己高了，李世民一步上來，與他緊緊抱在一起。

    許久后，他們分開，李世民道：“我記得，你用給敬德鑄武器的隕鐵，給我打造了兩桿箭?！?/br>
    呂仲明沒有說話，李世民又深深一躬，轉(zhuǎn)身離開。

    當夜，尉遲恭沒有任何消息，一名道士來報，說：“尉遲將軍轉(zhuǎn)告道君，明日晚上才能回來?！?/br>
    呂仲明正在批注經(jīng)書，答道：“知道了?！?/br>
    全城入夜，一盞明燈透過樓上藏經(jīng)閣，照耀著長安的深夜，全城熄了燈火，呂仲明案前攤著道德經(jīng)的幾張單頁。

    七十六章：人之生也柔弱，而死也堅強。

    夜風吹來，將幾頁黃舊紙張卷起，送出窗去，遠方傳來清澈的木魚聲。

    呂仲明打了個呵欠，坐起身，乏味地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腳步聲上樓。

    “好久不見了，金麟道君?！睖睾偷穆曇粜Φ?。

    “善無畏大師?！眳沃倜鞯溃骸罢堊！?/br>
    呂仲明隨手清理了桌上紙張，善無畏拾起一頁書，喃喃念了出來：“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為而不爭?！?/br>
    “可惜這世間俱是凡人?！眳沃倜鞯溃骸安粻帲^之爭，凡人沒有圣人強大的力量，更沒有超脫天地的生命，蠅營狗茍，一生都在爭斗?！?/br>
    善無畏微微一笑道：“其實有時，我覺得圣人不爭，只因圣人太少，若是有一天圣人比凡人多了，那也是要爭的，佛道兩家，不也爭了這么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