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留人——”一人聲音遙遙喊道：“羅成休走！聽我一言！”

    戰(zhàn)陣分開，兩騎排眾而出，當(dāng)先一名男子下馬道：“羅成！官兵已敗，何必再為楊廣那昏君效命？”

    羅士信知道這是招降的來了，然而他吞不下這口氣，冷笑道：“想老子投降？先打上一場！”

    那男子扔了武器，竟是絲毫不畏羅士信長槊，怒道：“叔寶何在？我找你二人已有年余，何必如此倔強？”

    羅士信見此人似與秦瓊相識，沉聲道：“你是誰？”

    男子抱拳道：“哥哥姓單，單雄信便是，叔寶可在你面前提起過我？這位是翟讓翟將軍?！?/br>
    說畢，單雄信便要引翟讓來相見，羅士信正猶豫時，不遠處傳來一陣sao動，說時遲那時快，一箭飛來，帶著凌厲風(fēng)聲，翟讓猛然低頭，頭盔卻被一箭帶起，飛得老遠。

    是時只見白云駒跨過人墻飛至，落于包圍圈中，呂仲明雙腿夾在馬腹上，反手一提，揪著羅士信衣領(lǐng)令他飛起。救兵來得實在太快，所有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呂仲明又是縱馬朝人群沖去。

    剎那間包圍圈大潰，呂仲明回手一箭，士兵們大喊大亂，單雄信一見呂仲明回身忙閃身躲避，饒是如此，那一箭也險些將他釘在地上。

    “項上人頭，暫且寄著！”呂仲明道：“小爺改日來取……”

    說話間那馬已跑得沒影了。

    羅士信不住喘息，趴在呂仲明背上，渾身多處是傷，問道：“師父呢？”

    “殺回去了?！眳沃倜鞯溃骸皯?zhàn)敗了，你還好罷，撐住，過了河就給你治傷?！?/br>
    “我……不礙事?！绷_士信道：“叔寶呢？”

    “他去救張老將軍了?！眳沃倜鞯馈?/br>
    交戰(zhàn)已近尾聲，到處都是尸體，隋軍雖全軍覆沒，然而瓦崗軍也損失慘重，遠處傳來哨箭聲響，呂仲明臉色一變，循著聲音而去，見那處滿地戰(zhàn)死將士，秦瓊抱著張須陀的身體，張須陀一身傷痕累累，并無戰(zhàn)馬。

    “太好了！快走！”呂仲明終于找到了他們。

    秦瓊道：“師父不行了?！?/br>
    羅士信翻身下馬，撲上前去，抱著張須陀大哭。

    張須陀雖傷重，聲音中卻仍帶著威嚴(yán)，沉聲道：“男兒流血……不流淚，莫要丟了師父的臉……”

    秦瓊眼眶通紅，與羅士信跪在張須陀身邊，張須陀又勉強道：“從軍之人，滿手鮮血，如今馬革裹尸，已是死得其所……古往今來，有誰不死？”

    呂仲明雖然對張須陀感情不深，然而這老者是非分明，更收容他數(shù)月，不禁心中難過。

    “我看看……”呂仲明上前，察看張須陀傷勢，張須陀卻擺手道：“不必了，老夫已不愿求生，如此了卻一生，乃是求仁……得仁……?！?/br>
    張須陀聲音漸小下去，顯是到了彌留之際。數(shù)人都知道，張須陀這一戰(zhàn)敗了，回去也是被楊廣治罪殺頭，反而是種恥辱。呂仲明知道以張須陀的傷，要救好也并非不可能，然而自己無求生之念，卻是誰也說不動的。

    呂仲明與秦瓊交換了個眼色，正想著要怎么保住張須陀性命時，張須陀卻道：“回去……遣散滎陽百姓，從此以后，你們與大隋再無糾葛，遠走高飛為宜，以免有殺身之禍……小友……拜托你照顧他二人了……”

    就在這時，四周仿佛起了些許變化。

    破曉時的日光從東面轉(zhuǎn)來，遠方隱隱約約有梵音唱響，一名書生身著青袍前來，正是先前在大海寺所結(jié)識的善無畏。

    “我身本不有，憎愛何由生？”善無畏戴著紫檀佛珠的一手伸來，輕輕按在張須陀額前，呂仲明瞬間想起了善無畏那天所言，他來大海寺，渡一位有緣之人。

    羅士信與秦瓊愕然，看著善無畏，此刻張須陀閉上雙眼，一身血氣漸消。

    善無畏出手的那一刻，身上泛起佛光，呂仲明心生警惕，本以為善無畏只是佛門中一名侍奉菩薩的侍者，就像閔公一樣。然而看現(xiàn)在的情況，善無畏的修為明顯比自己估測的要高。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

    “借一步說話如何？”善無畏溫和道。

    呂仲明一點頭，起身，朝秦瓊道：“老將軍性命無礙，請放心?！?/br>
    說畢呂仲明與善無畏走到一旁河邊，善無畏在淡紅色的河水中洗了下手，整條河流竟是褪盡了血氣，河面上開滿了白蓮。

    到此時，呂仲明復(fù)無懷疑，待得善無畏轉(zhuǎn)過身時，呂仲明便拱手為禮，道：“應(yīng)該喚您作慈航真人，還是觀自在菩薩？”

    善無畏笑笑，雙手合十道：“無相為體，是菩薩還是真人，又有何妨？”

    呂仲明一笑，心知既然以佛家真言開頭，便道：“觀自在菩薩。”

    “金麟公子?！鄙茻o畏道。

    “菩薩有何吩咐？”呂仲明心念電轉(zhuǎn)，不知善無畏是否知道自己一身法力被悉數(shù)封存之事，但看他那模樣，又不像要把自己抓走。

    善無畏道：“吩咐不敢當(dāng)，不過是想請公子看在昆侖十二仙的面子上，求個人情?！?/br>
    呂仲明：“但說無妨?！?/br>
    善無畏：“金剛智大師請我保住張須陀老將軍的性命，只因張將軍還在，便可保大隋氣運，令天下不至毀于戰(zhàn)火，漸漸平息各地動亂。然金鰲島插手，要帶走張老將軍，此人堪稱一名將才，呂公子既已得羅士信，秦瓊二人，不如便將張將軍讓給我，如何？”

    “菩薩要如何處置張將軍？”呂仲明問道：“在楊廣面前為他求情，讓他繼續(xù)領(lǐng)兵？”

    善無畏道：“此事我也猶豫良久，任你帶走不成，交給金剛智大師也不行，只得渡他出世，張將軍若有意，可皈依我佛。這樣仍是兩不相礙，公子認為如何？”

    善無畏要強行帶走，呂仲明也阻攔不得，萬一善無畏要把自己給抓了，估計呂仲明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但要抓呂仲明，佛家終究是不敢下手。善無畏詢問呂仲明意見，已是看在通天教主的份上，給他留了面子。

    “便依菩薩吩咐。”呂仲明從這短短幾句話中可知，佛門說不定想助隋。助隋么，也并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搞定楊廣，會非常麻煩。然而佛門里高手如云，能度化了楊廣一身戾氣，倒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隋家待佛門，一直都是很客氣的。

    “菩薩接下來往何處去？”呂仲明問道。

    “未知去處。”善無畏顯然也在思考，問道：“公子有何處去？愿不愿意與我們作一路？”

    善無畏看著呂仲明，眼里帶著笑意，似是在邀請他，呂仲明心中忐忑，心道這家伙不知道在想什么，還是算了。

    “晚輩也未知去處。”呂仲明一哂道：“打算先隨處逛逛。”

    善無畏便點頭，不再提此事，二人回到空地上，張須陀仍在沉睡。

    善無畏一手按在張須陀身上，羅士信道：“你要做什么？！”

    呂仲明按著羅士信的肩，示意他冷靜，善無畏笑道：“三位請?zhí)嫖冶Ｊ剡@個秘密。”

    呂仲明點頭道：“知道了?！?/br>
    張須陀未死，被善無畏帶走了，此事后續(xù)實多，十分麻煩，要說也說不清楚，但如果當(dāng)做是戰(zhàn)死了，一切就簡單。

    說話間善無畏身周幻化出無數(shù)白蓮，飄散于空中，頃刻間與張須陀一同消失了，羅士信愕然，只有秦瓊約略猜到了一些，問道：“師父跟著那人去了？”

    “是?！眳沃倜鞯溃骸耙院笤俳o你們慢慢解釋，走，還有事情要做！”

    這話提醒了羅士信與秦瓊，二人忙上馬，三個人，只有秦瓊的愛馬，跑得甚是吃力，勉強趕路朝滎陽城里去。

    滎陽已十戶九空，剩下的百姓大部分是相信瓦崗軍，愿意投奔翟讓等人的，秦瓊?cè)ジ嬷欠佬l(wèi)隊，讓他們快走。呂仲明則與羅士信回了官府，預(yù)備收拾下點錢財，以后跑路也有錢花不至于太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