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觴本該恨她的，恨她入骨，可她卻不曾對白瀧有過哪怕一絲怨憎。相反，她似乎千方百計(jì)的想要白瀧留在她身旁，就像是，白瀧已經(jīng)成了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白瀧想到這，神情黯淡了許多，她想，她對曲觴是有愧的。

    為了rou身，她還曾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yīng)江尋道，幫她殺了曲觴。若不是她無法獨(dú)自從陣眼中逃出，或許，她還真的會動手。

    殺了曲觴。

    白瀧默默的看著她許久，直到曲觴體內(nèi)紊亂的靈氣趨于平靜，化作白骨的左手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出了血rou。

    曲觴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白瀧的懷中，而她眼前的白瀧，不知在想些什么走了神，連她醒來都沒有察覺。

    曲觴緩緩坐了起來，看到一旁的面紗，一句話也沒說默默的帶上了，然后站起身：“走吧?！?/br>
    白瀧應(yīng)了一聲，爬了起來，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欲言又止。

    曲觴踏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她沒有轉(zhuǎn)身，語氣依舊溫柔：“你為何不趁我昏迷之際離開？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我困住你在我身旁嗎？”

    “那也得有本事離開?！卑诪{垂下頭，自嘲的笑了笑。

    曲觴輕笑了一聲，蒼白的面上露出了一絲苦澀：“倒也是?！?/br>
    言罷她一拂袖，眼前白光一閃頓時出現(xiàn)了一個黑紫色的漩渦，她轉(zhuǎn)身抓著白瀧的手臂，不過一眨眼她們就從地下的陣眼中脫身而出。

    站在街巷的石碑前，白瀧抬眸看著曲觴，空蕩的巷子里吹過一陣蕭瑟的冷風(fēng)，卷起落在地上枯黃的樹葉。

    白瀧躊躇了半晌，終于開口：“你為何不恨我？”

    曲觴背對著她，腳步一頓，當(dāng)即反問道：“我為何要恨你？”

    白瀧皺眉，有些不解：“我當(dāng)初帶你走，又將你丟在洞府中，你當(dāng)真沒恨過我。”

    曲觴垂下眸子，語氣冷淡：“或許，恨過吧?！?/br>
    “那你為何不殺了我？”

    “我為何要?dú)⒛?？?/br>
    又是一樣的反問，白瀧被噎住了，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說下去。

    曲觴緩緩抬頭，看著天上懸掛著的那一彎明月，輕聲道：“你說你是從我父母手中將我擄走，可其實(shí)我并不記得了。從我記事起，記得的是你，陪伴著我的是你，所有的事都是關(guān)于你?！?/br>
    “帶我回洞府后，沒兩年，你就閉關(guān)了。閉關(guān)前，你用藤條編了一只小鹿，用靈氣將它點(diǎn)化成活，說你不在，就讓它陪我玩，替我找野果充饑?！?/br>
    “我每日都在門前等，陪它玩，陪它等你。這一等，就是好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洞府的門打開，你卻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br>
    “我惱你忘了我，讓小鹿帶著我離開。等再回來，你卻已經(jīng)死了，一直到你死，我記憶里的人都是你。你走了，連小鹿也消失了，只余下我獨(dú)身一人守在洞府，無休止的等下去?！?/br>
    曲觴的一字一句如利刃，割在白瀧的心上，讓她又疼又羞愧。

    “不過還好，你洞府里的確有不少好東西，我資質(zhì)還不錯，最后竟是誤打誤撞的吞下了一顆靈果，開了靈臺，從此便自行修煉了起來。我本想著，若是學(xué)有所成，或許能將你救回來。可年歲越來越大，等的時間越來越久，我就越清楚，你不可能再回來了?！?/br>
    “我在人間獨(dú)身游歷千年，見了太多悲歡離合生離死別，漸漸的，我不想尋回你了。就算我能尋回你，或許你還是不記得我，對你來說我不過是一件玩物，一個物什，如同你點(diǎn)化的那只小鹿一樣，就算丟了也不會讓你有一絲惋惜?！?/br>
    曲觴語氣平靜的敘述著過往，沒有哪怕一絲的情緒波動，白瀧默默聽著沒有打斷。

    在人間游厲千年的時間，曲觴一句帶過，白瀧不知道那些年發(fā)生了什么，不過她大抵能猜到，曲觴或許頓悟了。

    今夜，曲觴的話很多，從重遇她開始，這是她話說的最多的一次，似乎帶著一絲訣別的意味。

    “你若現(xiàn)在想走，我不會再攔你，你我本就沒有瓜葛?！?/br>
    果然，她愿意放白瀧走了。

    說完她便獨(dú)身一人穿過空蕩的街巷，往青云山下的魔教駐扎之地走去。

    白瀧站在原地沒動，她身上泛著淡淡的金光，在月光的照耀有一般透明。她看著曲觴的身影快要消失了，突然開口：“你是不是，不想從青云宮活著走出來？”

    白瀧的問話輕飄飄的蕩進(jìn)了曲觴的耳中，只是她并沒有停留，也并未回答，緩步離開了白瀧的視線中。

    白瀧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心中突然感覺有些空蕩蕩的，她抬頭看著天空掛著的那一彎明亮皎潔的月亮，心中突然感慨了一句。

    今晚的月色真好。

    青云宮紫竹峰上，穆裳靜靜的站在一片紫竹林前，她抬眸看著月亮，白皙的面容上帶著點(diǎn)點(diǎn)驅(qū)不散的愁緒。

    天空之上突然傳來了一陣鳥鳴，朱雀巨大的身形出現(xiàn)在她頭頂，它緩緩的收起翅膀落在了穆裳身側(cè)，低聲急促的叫了幾聲。

    穆裳轉(zhuǎn)頭看向她，目光淺淡清冷。

    朱雀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護(hù)山大陣發(fā)生了變化，它似乎并不太想守護(hù)之前的約定，與青云宮共存亡，相反它想要離開。

    離開前，它特意找到了穆裳。

    穆裳的語氣很冷淡，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你想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