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珩，也被靈蛇松開，脖子上一處牙印，渾身無力地躺在地上。

    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huì)想到，有朝一日，靈蛇會(huì)聽從別人的吩咐，來吸她的血。

    靈蛇化作一柄軟劍，回到月神手中。

    月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揩了把嘴角的血漬：“很有趣？”

    雪珩仰頭望天，黑壓壓的空中只有一輪明月。

    “有趣?！?/br>
    她笑著說。

    月神笑不出，她不懂雪珩究竟要什么。但是也不需要懂了。

    濫殺而無悔過之心，不必留。

    她伸出劍，如千晛殺人時(shí)那般決絕，朝雪珩心口插去。

    雪珩伸出手，對(duì)著天空，神情恍惚地喊了聲“jiejie，你來啦”。

    “休要騙我。”月神擰眉，尖刀刺進(jìn)心臟。

    她要□□，雪珩卻伸手抓著劍身，艱難而固執(zhí)地又喊了聲：“姐，jiejie，你，你來啦?！?/br>
    鮮血從她的嘴角不斷溢出，眉間的金光紋在一點(diǎn)點(diǎn)消散。

    一陣風(fēng)吹散濃霧。

    月神握著劍的手頓住，她忽然間不敢循著雪珩的目光朝自己的身后望去。

    “姐，jiejie，月神殺了我?！?/br>
    “我看見了?！?/br>
    月神指尖發(fā)抖。

    這一次，的確是她來了。

    她看見自己親手殺了她最喜歡的meimei。

    “你痛嗎？”

    月神聽見聲音靠近，立即撒手，往邊上退了一步。她不敢抬頭，她害怕看見戈依失望怨恨的眼神，她只敢看著那縷游魂赤著的雙腳。

    她現(xiàn)在完了。

    她心知肚明。

    “痛。”雪珩不敢把劍拔出，讓唯一的靈力流失掉。

    她只能緊緊地握著劍身，看著愈來愈近的，最后蹲在她身邊的游魂，滿嘴鮮血地笑著看她：“jiejie，阿雪好痛，jiejie，是來救阿雪的嗎？”

    “阿雪想要jiejie救嗎？”

    月神聞聲，還是下意識(shí)地抬起頭去看來人。

    戈依用手帕輕輕地幫雪珩擦著嘴角的血，眼神如秋水一般寧?kù)o溫柔。

    見此，月神不自覺地握緊拳頭，皺緊眉心。

    然而，不敢打擾。

    雪珩看著戈依，她驚訝地睜大了瞳孔，她沒想到戈依會(huì)問她需不需要救，她以為戈依會(huì)毫無保留地直接救她。

    “阿雪不讓jiejie救？”

    戈依看著雪珩，眼里是笑意，手卻撫上了劍柄。

    “為什么要?dú)ⅧP凰。”

    雪珩沉默之下，戈依斂起笑容，沉聲質(zhì)問對(duì)方。

    “她傷害了你？搶了你的東西？你瘋了要?dú)⒘怂??！?/br>
    雪珩聞言，勾起唇角，嗆著血，失笑。

    明白過來：“你不是來救我的，你是來殺我的?！?/br>
    “為什么！”戈依吼她，也恨她，恨她當(dāng)天帝的幫兇，渾渾噩噩最后活成這般。

    雪珩嘲笑地闔上眼，既然不是來救她的，還說這么多做什么呢？沒什么說的了。她如果說，她幫天帝，是因?yàn)橄胱屘斓蹘退龔?fù)活一個(gè)她每晚夜里都會(huì)夢(mèng)見的“另一個(gè)她”，有用嗎？

    沒用。會(huì)被恥笑的。

    她可以不活，但她不甘心的是，最后殺她的竟然是戈依。

    是戈依殺她。

    她閉著眼，無聲笑著，眼淚就順著眼角流下，她說：“jiejie，讓月神動(dòng)手，好嗎？”

    “你別殺我。”

    戈依也笑了，笑得眼淚直往下掉。

    她這個(gè)meimei最后的愿望竟然是不想被她殺。

    可是……不行啊。

    戈依皺著眉，握著劍柄，只動(dòng)了動(dòng)手腕，劍身便往雪珩的心臟扎深了幾分。劍尖觸到地面，寧?kù)o的夜里，聽到某顆心臟粉碎成灰的聲音。

    長(zhǎng)劍拔出，濺了白衣一身血。

    雪珩張著嘴睜開眼，迷蒙地看著手持淬血長(zhǎng)劍的人：“為，為什么啊?！?/br>
    她以為她一輩子都不會(huì)向戈依問出這樣不甘心的話。為什么啊，為什么是jiejie殺了她。

    月神也震驚在原地，到最后，竟然是戈依殺了雪珩。毫不留情、果斷決絕，碎了她的心臟，沒有半點(diǎn)轉(zhuǎn)圜余地。

    戈依沒說話，她背過身，掏出手絹把劍身擦干凈：“我們走吧?！?/br>
    “可是……”月神看著凝著最后一口氣，等著戈依回答的雪珩。是啊，為什么，她來殺雪珩，豈不是讓自己好過得多。

    “我殺她，是正道。”

    “你殺她，是弒神。”

    戈依看著月神，把靈蛇鞭遞還于她：“你是不沾六界事的清冷月神，你的雙手不要染神祗的鮮血。”

    她的話說完，天上就忽然間落起了雪。

    紅色的雪，前所未見的雪。

    大雪之下，躺在地上的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金光如流螢，散落于天地。

    林中，除了雪花，便什么都不剩了。

    “戈依?！痹律癜欀?，忙去扶支撐不住的人。

    “望舒?！?/br>
    戈依跪在地上，趴在月神懷里，終于忍不住，尖叫著，失聲慟哭。

    第157章 動(dòng)如參商（二）

    金光化流螢, 伴著紅塵露與靈器, 照在王城上空。

    千晛伸手接住被月光裹挾而來的玲瓏塔、靈蛇鞭和兩絕琴, 忽覺喉嚨發(fā)澀。

    天安看見紅塵露里跟著月神離開的戈依，皺著眉長(zhǎng)長(zhǎng)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雪珩最后是怨還是不怨, 不過，也沒必要追究了。償命的已償命，所有的憎恨，至此, 都如流螢般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