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其實也不是，”顧正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很多人都住這里，我進出的時候看見過，爸和我一起的時候，有幾次也會告訴我那是誰和誰，說幾次之后下來就記住了?！?/br>
    顧沉舟點點頭，然后挑了最先出現(xiàn)在顧正嘉嘴巴里的名字：“蔣軍達你知道多少？”

    這個問題？顧正嘉眨了眨眼睛。

    “你對他的感覺不錯是吧？”顧沉舟輕輕敲了敲桌子，“他爸爸是區(qū)房管局局長，今年五十三了?！?/br>
    這個不太出人意料。顧正嘉平常也沒少碰到這種人：“他想動一動？”

    “動一動？”顧沉舟笑了一聲，“他是要動了一動了，不過他手里還握著好幾筆爛帳?！?/br>
    顧正嘉吃了一驚：“大哥，你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

    “我為什么不知道？”顧沉舟反問，“你以為我是隨便邀人的？”

    “當然不，我的意思是……呃……”他說，“那你為什么邀他？”

    “因為有人已經(jīng)打算幫他了?！鳖櫝林圯p描淡寫地說，“等他拜對廟門就行了。我邀他不是看他自己的臉?！钡降资钦l，他沒有細說。

    顧正嘉低頭考慮一下：“那另外幾個，唐思jiejie好像……”他窺了顧沉舟一眼，有點吞吞吐吐。

    “你想的沒錯，唐家想跟顧家聯(lián)姻?！鳖櫝林壅f。

    顧正嘉看著顧沉舟的目光噌一下就亮起來了，他其實還想揶揄顧沉舟幾句，不過這個跟他差了七歲的哥哥……他還是有點兒不敢。

    顧沉舟唇角扯了一下，露出一個笑容，但并沒有太多的含義：“不止唐家，林家，甚至之前的邱家，都有這個意思。”

    怎么說的跟買賣一樣！顧正嘉垮了臉，心中的八卦小火苗嗤一聲就被澆滅了：“邱家？邱jiejie？今天晚上邱jiejie和沈大哥……”他聯(lián)想到什么，一下子張了嘴巴。

    “邱悅不喜歡我，你想太多了?！鳖櫝林垡徽Z道破顧正嘉心中所想。

    顧正嘉立刻閉上嘴巴，訕訕笑了：“其實我什么都沒想。”

    “邱悅對嫁誰無所謂，但沈德林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顧沉舟解釋兩句，“現(xiàn)在是沈德林自己跟家族抗爭，你別看他一個晚上和男男女女談笑風生，十分灑脫的樣子，其實壓力非常大?！?/br>
    顧正嘉趕緊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這些八卦他聽得挺起勁的。

    顧沉舟又輕輕敲了敲桌子：“在我們這里，想了解一個人，最好去了解他的家庭。想了解他的家庭，最好去看看這個家庭教出來的孩子。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嗯？”

    “如果不喜歡，就趁早跟爸和阿姨說?！鳖櫝林蹧]管顧正嘉的疑問，繼續(xù)往下說，“如果喜歡……十六歲也差不多了，以后我?guī)愠鋈?。時間不早了，去睡吧。”

    “咦？……哦，哦?！弊詈蟮脑掝}轉(zhuǎn)得太快，顧正嘉直到走出顧沉舟的房間，看著顧沉舟關(guān)了門后，才突地恍然醒悟起來：這是在問他想不想踏入政治圈子??！

    臥槽，這簡直太不科學了，他的大哥不可能這么貼心啊！……

    回到房間后，左想右想都覺得不對勁的顧正嘉重新自床上爬起來，摸到樓下本來打算看看自己老爸是不是還在努力，然后和他討論一下顧沉舟的反常，結(jié)果自己老爸沒看見，卻在沙發(fā)上發(fā)現(xiàn)了早就上樓的鄭月琳。

    “媽？”顧正嘉輕輕叫了一聲。

    整個客廳只開一盞小燈，鄭月琳穿著睡衣，抱臂坐在沙發(fā)上，久久不動，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突然聽見有聲音叫她，她驚醒一看：“是正嘉啊，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媽你怎么又下來了？”顧正嘉反問，同時朝墻上的大鐘看了一眼，12:34，還真挺晚了。

    “我在想些事情?！编嵲铝照f。

    顧正嘉以為是法院的官司，也沒多想，坐到鄭月琳對面的沙發(fā)上就期期艾艾地開口：“媽，我覺得大哥有點不對勁啊……”

    “什么不對勁？”鄭月琳撐著額頭，有點恍惚。

    “大哥今天晚上叫我上樓，跟我分析了一下聚會里的人，然后他問我以后想干什么，說如果不想走政治，就早點跟你們說，如果想，他會帶著我……媽，”顧正嘉提高聲音叫鄭月琳，“你在聽嗎？”

    “你剛剛說什么？”鄭月琳下意識反問。

    顧正嘉沒好氣地重復一遍，然后說：“我覺得大哥真的不太正常啊，這簡直太貼心了……”

    “等等！”鄭月琳突然有點粗暴地打斷他的話，“你說你大哥跟你解釋聚會中的各人的情況，然后還問你對未來的打算？”

    “我都說了兩遍了啊……”顧正嘉嘟囔著，接著他突然發(fā)現(xiàn)本來一直走神的自家老媽突然就精神起來，目光炯炯地看了他好一會。

    怎么這個也不正常了？顧正嘉硬著頭皮叫一聲：“媽？”

    “我之前讓你多和你大哥親近，現(xiàn)在你大哥也親近你了，你還不高興嗎？”鄭月琳一掃剛才的猶豫，笑著說。

    “這個也不是，就是……”顧正嘉說，但鄭月琳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別就是了，你大哥這次有心了，你好好想想，未來想做什么。”

    “我就是覺得這個不太科學啊……”顧正嘉小聲嘀咕一句。

    不過，好吧，反正……好歹是件好事吧？他這么想道，慢吞吞站起來說：“那我上樓睡覺了，媽你也早點睡?！?/br>
    “快去吧?！编嵲铝沾吡祟櫿我宦?，等看見對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大概只是我多心了吧，今晚的聚會并沒有什么，也許事情真的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同樣的時間，顧正嘉和鄭月琳都放下心中的記掛，真正休息去了。唯獨剛剛發(fā)生車禍、已經(jīng)折騰了半個晚上的顧沉舟沒有睡。

    他打開房里的電腦，從身上拿出一個U盤，插入電腦的接口，通過密碼進入里頭唯一的一份文檔。

    這份文檔——或者說日記——是他對兩年前自己所做的夢的一個記錄，一些細節(jié)、清楚的、模糊的、重復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他一一記錄下來，為未來某一天的刪除或者研究。

    近三萬字的內(nèi)容在夢境后的一個月內(nèi)就爛熟于心。

    電腦屏幕在白色的光線下閃爍著淡淡的熒光。

    顧沉舟看著白色頁面上的黑體字，陷入沉思。

    假使這個夢是真的。

    假使夢境中的“他”確實是他。

    那夢里的一切就都是符合邏輯的。

    他不可能不調(diào)查衛(wèi)祥錦的死因——他一定利用顧家的勢力調(diào)查過；他不可能在顧家需要他的時候還不回去——除非那時候他已經(jīng)不能回去；他更不可能和一個婊|子似的男人糾纏不清——除非他想借此麻痹什么人。

    那么，是什么讓衛(wèi)祥錦死亡，讓他回不了家，甚至不得不借著荒唐的生活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

    顧沉舟靠在椅背上，左臂的疼痛和僵硬提醒他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缺少了一個最關(guān)鍵的部分。

    最關(guān)鍵的，能把一切事情串聯(lián)并合理化的部分。

    ——是什么人，在對付顧衛(wèi)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