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賭氣說：“可你是我的人啊，你怎么能為了別的姑娘損自家人的顏面呢？她們的面子是面子，我的面子就不是了嗎？”

    大概是一句“自家人”取悅了他，陸大醫(yī)生的臉色一下子好看了，幾乎是唇角帶笑地點頭，“好好好，自家人，我知道了?！?/br>
    而當我們離開滿記以后，我一路嘻嘻哈哈地朝他呵氣，企圖用榴蓮的毒氣熏死他，他卻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推開了路邊一家珠寶店的玻璃門。

    我傻傻愣愣地被他拖進去，眼看著他不急不緩地指著玻璃柜臺里那一排情侶鉆戒，回頭問我：“哪對好看？”

    我像是見鬼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他的唇角慢慢地揚了起來，語調(diào)含笑，“怎么，挑不出來，要我?guī)兔γ矗俊?/br>
    我繼續(xù)張著嘴發(fā)愣。

    于是他索性低頭挑選了一陣，然后讓服務(wù)員拿出了他看中的一對，取了女戒往我手指上套。

    我下意識地縮了縮手，面紅耳赤地問他：“你，你干嘛？”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祝嘉，不是你讓我娶你的嗎？”

    我整個人都傻了，磕磕巴巴地問他：“你，你來真的？”

    他不說話，徑直將那枚戒指戴在了我的無名指上，然后細細觀察了一陣，似乎還挺滿意的。

    我一把褪下戒指，拉起他就往外走，一路把他拖到了步行街上，最后紅著臉對他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哪個意思？”

    “我不是為了讓你給我買鉆戒。”我低下頭去看著地上屬于我們的影子，小聲說。

    他望著我，沒說話。

    我又解釋：“不是為了要你送我什么東西，也不是為了要你給我承諾什么的，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想待在你身邊而已，沒有戒指也沒事，不，不結(jié)婚也沒事……”我都要被自己給弄得窘迫到笑出來了，臉紅紅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你不用把我的玩笑話當真?！?/br>
    我以為陸瑾言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為我追求物質(zhì)，或者和別的女孩子一樣希望男朋友給她們一個定情信物或者承諾。

    豈料他嘆了口氣，然后不急不緩地笑出了聲，“祝嘉，我也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我一愣，抬頭看著他，“這個，這個不用急的。”

    很顯然我自己都沒弄懂我在說些什么。

    昏黃的路燈下，他一邊笑一邊把我拉進懷里，低聲道：“不是你心急，是我急，懂嗎？”

    我呆呆地搖頭。

    下一刻，他認真地望進我眼里，一字一句地說：“祝嘉，我已經(jīng)三十歲了，從前沒怎么談過戀愛，今后也不打算再嘗試，因為有你一個就夠了。就算那天你不說結(jié)婚的話，我也早有這個打算，從我決定和你在一起開始，就沒有想過別的可能?！?/br>
    喧囂的市中心與來往的人流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我的世界一片寂靜，只有面前這個人，只有他的聲音響徹耳畔。

    他說：“就當是我心急，想要提前套住你，你愿不愿意？”

    那種認真又有些緊張的表情還是我頭一次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他很努力地讓自己顯得輕松自如，和平常一樣，可嘴角比平日里緊抿了那么一點，眼神也比平日里深沉了幾分。我甚至感覺到了他握著我的手有些發(fā)顫，一點也不輕松。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陸瑾言會在這個熱鬧繁華的城市的心臟地帶對我說著類似于求婚的話。

    這 一剎那，我的腦子里閃過很多念頭，比如我們才剛認識幾個月，這樣的決定會不會太草率了？比如我還是個無法承擔起個人物質(zhì)生活的在讀大學生，思想不成熟，能 力不完善，他真的決定要和我在一起了嗎？再比如優(yōu)秀如他這么倉促地做出要與我廝守的決定，將來會不會有后悔的一天？

    所有的念頭都夾雜著我的自卑與對他的拳拳仰慕，而這一切惶恐的來源不過是我的渺小平凡與他的光芒萬丈，兩相對比之下，我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做白日夢。

    可即便我有那么多的不安與忐忑，有種源于身體內(nèi)部的本能驅(qū)使著我抬頭仰望他，然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了一句：“我愿意。”

    不論未來如何空白一片、難以捉摸，因為那個人是他，所以我愿意。

    然而這種幸福安穩(wěn)到令我得意忘形的日子竟然只維持了這樣短暫的十天，在我以為我躲進了我的玻璃瓶里安穩(wěn)度日之際，我那暗不見天的地下戀情終于東窗事發(fā)。

    ☆、第47章

    事情的起因是一通電話。

    那時候我已經(jīng)從市中心回來了,正窩在沙發(fā)里和陸瑾言一起看綜藝節(jié)目,一瞧見手機屏幕上的mama二字，整個人就跟被火星子點著的柴禾一樣,倏地一下從柔軟的靠背里拔出身子來,正襟危坐。

    我甚至立馬從茶幾上抓起遙控器，將電視聲音幾乎關(guān)至靜音，然后故作平靜地接通了電話。

    mama問我：“嘉嘉,你在干什么？”

    我努力讓自己顯得輕松自如,“剛洗完澡，在看電視?！?/br>
    她問我：“寢室有電視??？”

    我笑著回答說：“是啊,還是液晶壁掛的呢！”

    她也笑了，“上海那邊是挺發(fā)達的啊，學校里的住宿條件都這么好，你向來離不開電視，這下開心了?！?/br>
    這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陣，我才試探著問她：“媽，你這么晚打來有事？”

    她“嗯”了一聲，“你不是還有兩三天就要回來了嗎？我想著你一個人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去機場坐飛機不太方便，就想叫你程叔叔開車去接你，順便載你去烏鎮(zhèn)看看。你不是一直挺想去那邊的嗎？上海離那邊也近，學這么一個月也累了，去放松放松也好?！?/br>
    我的腦子里嗡的一下，像是有什么東西亂了套，幾乎是斬釘截鐵地打斷了mama的話，“不用了不用了，這樣太麻煩了！”

    意識到自己的態(tài)度太激動了，我立馬深吸一口氣，然后放柔了嗓音，“媽，現(xiàn)在是暑假，天氣太熱了，上海這邊也一樣，每天都是驕陽似火，最高氣溫都到37度了。這種天氣要我怎么去烏鎮(zhèn)??？還是別麻煩程叔叔了，我自己坐飛機回來就好?！?/br>
    我媽遲疑了一陣子，然后問我：“真的不去了？你程叔叔不嫌麻煩的，剛好他也想去那邊見見以前的老朋友，談點事情?！?/br>
    我就差沒舉手對天發(fā)誓了，“我真不想去，不是假話，也不是怕麻煩程叔叔！我真的特別想回來，哪兒都不去，就在家呆著！”

    接下來又是一陣好說歹說，總算掛了電話，平息了我媽這個突如其來并且叫我恐懼萬分的念頭。

    然而第二天早上，就在我以為這個話題到此結(jié)束時，卻又一次接到她的電話。

    這一次，她再也沒了昨晚的笑意，而是嚴厲地詢問我：“祝嘉，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從甜美的睡夢中被她吵醒，迷迷糊糊地回答說：“在寢室啊，才七點鐘，還不到上課時間——”

    話音未落，就聽她尖著嗓音打斷了我的話：“你還要騙我到什么時候？昨晚和你通電話的時候就覺得不對了，上海這幾天一直在下雨，哪里來的驕陽似火？今天早上給培訓機構(gòu)打電話，結(jié)果老師告訴我你十天以前就回來了！祝嘉，你究竟在哪里？”

    一瞬間，我睡意全無。

    渾身的血液都沖進了腦子里，而我手腳冰涼地爬了起來，坐在床沿邊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露餡了？

    被她發(fā)現(xiàn)了？

    老天，我真的是完完全全手足無措了。

    她還在那頭天昏地暗地追問我，而我就跟啞了一樣，只能聽著她急得快要發(fā)瘋的問話，內(nèi)心焦躁茫然，一籌莫展。

    很快程叔叔的聲音在那頭響起，好言勸慰我媽不要胡思亂想，也別著急，“孩子這不是好好的么？先問清楚再說，別動氣！”

    我媽似乎費了很大力氣才平靜下來，壓著怒氣問我：“嘉嘉，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咬著嘴唇，半天才重重地“嗯”了一聲，小聲說了句：“媽，對不起，我不是成心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