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給老子說實話！”

    “哼。”大黃把頭一擰，蹲在地上不說話了，剛剛不是還親得好好的嗎，說翻臉就翻臉，才覺得高長好像變得比從前溫柔一點(diǎn)，沒想到這么快就現(xiàn)出原形了，大黃對他的婚姻感到失望！

    “你說不說？”高長跳起來，指著大黃的鼻子喝道。

    “吼！”大黃兩手按在地上，屁股微抬，吼得比他更大聲。

    “行！行！你真行！”

    高長氣得在草地上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轉(zhuǎn)了一會兒，終于覺得沒勁了?！岸亲羽I了，我要回去了?！?/br>
    “我走不動。”大黃哼哼唧唧道，犬族前輩有云，和伴侶吵架的時候，關(guān)鍵是要舍得下面子，該撒嬌的時候果斷撒嬌，有利于增進(jìn)夫妻感情化解矛盾，這就叫舍不得面子套不著媳婦。

    “這會兒沒力氣了，剛剛不是親得挺起勁嗎？”高長呲牙咧嘴地瞥了大黃一眼，見他裹著棉襖光著屁股，在寒風(fēng)中顯得分外狼狽，看著就有點(diǎn)心軟了，哼了一聲：“先變回去吧，這么大塊頭老子扛不動?！?/br>
    大黃乖乖化了原形，高長連衣服帶狗抱了起來，一語不發(fā)地往車隊的方向走，氣氛有些凝重，大黃抬頭看了高長一眼，又看了一眼，終于還是伸出舌頭在高長下巴上舔了舔，高長哼了一聲，沒說話，大黃又舔了舔，高長不輕不重地罵了句：“他娘的就知道耍流氓?！?/br>
    “嗚嗚……”大黃細(xì)聲叫著，討要的味道相當(dāng)濃。

    “肚子還餓不？”三個rou罐頭想把大黃喂飽，自然是不可能的。

    “餓?！卑殡S著大黃的回答的，是一連串的咕嚕嚕響。

    “昨天的田鼠rou還沒吃呢，將就將就，一會兒先填填肚子?！币粫核€得出來一趟，好歹打點(diǎn)東西回去，大黃一早就說了，化形這段時間雖然不多危險，但是也十分虛弱，身體得好好養(yǎng)著，吃不飽肯定是不行的。

    回到車隊之后，高長把大黃放在火堆邊上，大伙兒都見慣了高長對這只大溝的寵溺勁，看到大黃裹著棉襖烤火，高長里里外外地亂竄，也不覺得十分稀奇。

    高長之所以里里外外亂竄，是因為在找昨天早上他丟在車上的幾塊田鼠rou，可這車上車下的，哪里還有田鼠rou的影子，不用說也知道，八成是被白寶那群家伙給偷吃了，頓時，火山就在這一瞬間爆發(fā)了。

    “誰動了老子的田鼠?。?！”

    第41章

    一群人沒一個吭聲的，高長圍著他們轉(zhuǎn)了幾圈，抽抽鼻子，從大劉穿著的毛衣縫隙里挑出了一條細(xì)細(xì)的田鼠肋骨：“你吃了？”

    “那啥……”大劉愁眉苦臉，他實在是太大意了。

    “都吃了？”六只田鼠，七八斤rou呢，這胖子一個人就給全吃了？這不現(xiàn)實。

    “那啥，那幾只田鼠我是吃了，不過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那是咱老大弄回來的rou呢，跟咱的糧食一塊兒，都掛在車上呢。”這時候要是把兄弟們拱出來，以后肯定沒好日子過，大劉權(quán)衡之后，還是決定這會兒先背了黑鍋，往后兄弟們記他的好，好處多了去了，幾斤田鼠rou那都不算啥。

    “你以為是白寶弄回來的rou？”高長板著臉問。

    “是啊。”大劉見高長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心情也輕松不少。

    “哦，你以為是白寶弄回來的rou，還敢一個人都吃了？”高長臉上的表情愈發(fā)嚴(yán)肅。

    “老大……”大劉轉(zhuǎn)頭向白寶求助。不怕狼一樣的隊友，就怕豬一樣的對手，白寶攤上這樣的手下也很無奈，就因為那點(diǎn)田鼠rou，白寶被高長狠狠敲了十斤牛rou干，這是他們這次少量攜帶的干糧之一，留著救命用的。

    高長雖然對這個處理結(jié)果還是不甚滿意，但是看在牛rou確實難得的份上，就算了。主要這牛rou干是熟的，現(xiàn)在他們正處于平原地帶，到處都是野草野菜，想找點(diǎn)柴火生個火堆做飯都挺不同意，高長更是沒那個耐性。

    這么一折騰，天也快亮了，原本他們是白天不行車的，但是現(xiàn)在因為身處野外，離下一個據(jù)點(diǎn)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能多趕點(diǎn)路就多趕點(diǎn)，這兩天天氣時好時壞，剛剛還月光皎潔，這會兒天色又陰了，大伙兒趁著太陽沒出來的時候又趕緊上車，想多趕點(diǎn)路。

    車子開著開著，雨水就下來了，打在車篷上發(fā)出一陣陣沉悶的響聲，大伙兒心情都不錯，排了班輪流開車，白寶說運(yùn)氣好的話，第二天下午就能到達(dá)那個傳說中的兵工廠，到時候司徒他們會輾轉(zhuǎn)去往中部高原地區(qū)，白寶這些人也打算過去看看，高長這會兒還沒拿定主意。

    這天晚上排到高長的班，去開了四個小時的車，剛回到后車廂不多久，他們的車隊就遇到了麻煩，前方的馬路上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塌陷，可以看見的幾百米的距離里，路面都是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甚至出現(xiàn)斷裂，車子根本沒有辦法行駛，白寶冒著雨到后面的車上和司徒商量一番之后，決定從旁邊的野地里開過去。

    他們這次開出來的車子性能都不錯，野地里那些藤蔓野草，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么大問題，唯一需要擔(dān)心的，就是藏在深草之下的地面，是不是也像馬路的路面一樣出現(xiàn)了塌陷。草叢太厚，在車子上根本不可能看到地面的情況，白寶只好派了幾個弟兄下去探路，手持木棍的兩個男人在車子前面一邊拍打草叢一邊前行，一方面驅(qū)趕毒蛇之類的東西，以防萬一，一方面也是為了探查地面的情況。

    車隊就這樣偏離了馬路，緩緩向前挪動著，在下雨的天氣里，能見度本來就低，地面的野草卻幾乎長到車窗的高度，駕駛員只能根據(jù)前方那兩根木棍子的晃動，來判斷車子前進(jìn)的方向，這樣一來，速度堪比烏龜散步。

    后方突然有一輛車子猛按喇叭，白寶帶著兩個兄弟過去查看情況，過了許久，才帶著滿身的雨水回來了。

    “怎么回事？”高長皺著眉頭問。

    “這地上的植被太厚，雨水淋了也有十幾個鐘頭了，地面的水排不走，后邊幾輛車子先不跟了，這種慢騰騰的速度，車子尤其容易陷進(jìn)去，等咱開出一條路來了，他們再沿著車輪印子走?！?/br>
    “頭兒，那咱自己的其他四輛車，跟不？”黑子問。

    “我已經(jīng)和他們說了，跟著，他們在哪兒咱就在哪兒，車輪子陷進(jìn)去了，就鳴喇叭，兄弟們一塊兒下去推，今天這情況，誰要是敢犯懶，老子斃了他?！?/br>
    車子走走停停，每次都只走一段很小很小的距離，然后又好停上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高長坐在車廂里，一會兒就輪到他下去探路了。這群人，這幾輛車子，在這一片大自然中何其渺小，他們的努力也顯得那么無力，高長也覺得特別無奈，就像他的上輩子，再怎么掙扎，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大黃身上的毛發(fā)有點(diǎn)潮濕，不似從前的干燥清爽了，這不是什么好苗頭，看起來像是著涼了，高長給它喂了一點(diǎn)感冒藥，它就一直睡睡醒醒，想想這家伙好歹是犬神后裔，相處這些年來，這還是第二次生病。

    大黃當(dāng)初也說了，作為犬神后裔，一生中最危險的三次就是開智、化形和渡劫，早知道別急著讓它化形了，不知道它現(xiàn)在這么虛弱，是不是因為基礎(chǔ)沒打好太過于急于求成的關(guān)系。高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人形還是犬形，真的有那么重要嗎，無論是什么形態(tài)，這家伙總還是會待在自己身邊的不是嗎？

    “嘿，高長，該你了?！焙谧?*地站在車廂后頭喘著氣，在雨中的荒野行走，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知道了。”高長脫了身上的衣服，穿著一件貼身的T恤和一條短褲就下了車子，這種天氣衣服就算洗了也干不了，他沒帶多少衣服出來，穿一套少一套。

    一下車，雨水就劈頭蓋臉地把他澆了個透心涼，高長和另一個男人提著木棍走到車子前邊，到處都是水洼，要找一個能讓車輛通過的地方并不容易，但是只要不是整輛車子掉進(jìn)坑里，白寶的手下就都能用蠻力把車子從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中推出來，只不過速度確實是太慢了。

    天上的雨水跟不要錢似地往下倒，地上的積水越來越多，這兩年在這片土地上，植物發(fā)芽生長，然后枯萎腐爛，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綠色之下，藏著的是無數(shù)枯枝爛葉，這些枯枝爛葉浸泡在雨水里，有時候還沒來得及干燥，新的雨水又再次降臨，于是在一些低洼地帶，就形成了一個個小規(guī)模的沼澤，沼澤上面又長滿了雜草，有時候人能從這樣的草甸子上平安通過，車子卻未必，它們就是一個又一個的天然陷阱，雖然不深，卻也累得白寶手底下那群人苦不堪言。

    “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一棟房子？”高長拍了拍跟他同行的那個男人的肩膀，他已經(jīng)清楚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一棟小院，但還是應(yīng)該形式性地，跟同伴確認(rèn)一下。

    “是啊，有房子！咱快去跟大哥說！”那兄弟也累壞了。

    “行，你去吧，我先去探探路?！睙o論白寶他們怎么想，高長今天肯定是要住進(jìn)那個小院的，白寶的車隊這么樣，司徒的車隊怎么樣，他統(tǒng)統(tǒng)都不關(guān)心。

    高長腿腳好，沒一會兒就穿過這一片荒地，到達(dá)了那個他看到的小院，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也不是什么風(fēng)景好的地方，把院子建在這里，大概都是為了種田方便，說白了，就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家小院，院子里雜草叢生，看起來似乎是很久沒住人了。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最后又抬頭看了一眼院子里那棵巨大的樟樹，高長決定先把大黃接過來，這棟房子雖然灰塵多點(diǎn)，好歹還算是比較干燥，不像白寶他們的車廂，因為接連的下雨，男人們上車下車來來去去的，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潮得不成樣子了。

    高長回到車?yán)锏臅r候，白寶他們不在，大概是去找司徒他們商量去了，大黃見他回來，就從被窩里鉆了出來，伸直兩條前腿立起上半身看著他，身上的毛發(fā)軟趴趴地貼在皮膚上，看起來精神很差。

    “走吧，咱不在這車上待了?！备唛L用棉襖把大黃裹一裹，然后又背上自己的背包，再一次沖進(jìn)了雨簾之中，大雨再一次劈頭蓋臉地澆下來，但是這一次，高長起碼還有懷里是暖的。

    進(jìn)了院子之后，大黃也抬頭盯著那個巨大的樟樹看，以它的視力，自然能看得清楚，這棵樟樹上，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那一個樹洞，也能感覺到上面有屬于人類的氣息。

    “沒事?！备唛L拉了拉棉襖把它鉆到棉襖外面的腦袋再次包起來，剛剛他第一次進(jìn)院子的時候，也感覺到那個人的存在了，但是對方好像并沒有敵意，而且似乎還十分膽小，躲在樹洞里瑟瑟發(fā)抖，根本沒有攻擊性。

    進(jìn)屋以后找了個干燥的地方把大黃安置好，高長在院子里的柴房中找到了一些從前的屋主留下的柴火，灰塵積得老厚。這個屋子的主人似乎在藍(lán)色太陽出現(xiàn)的時候，就出事了，因為房子的窗戶大開著，玻璃窗上也沒有經(jīng)過任何阻擋陽光之類的加工，好在尸體并沒有留在屋里，大概是發(fā)狂了之后就跑出去了。

    找了個瓷盆出來，高長在屋里生了堆火，白寶給的牛rou還沒有吃完，他用隨身攜帶的刀子削了幾片下來喂給大黃，自己也跟著吃了幾片。

    不多久，白寶和司徒兩班人，也都過來了，這一晚上大伙兒都累壞了，有些人進(jìn)屋后往墻角一靠就不再動彈了，白寶和司徒分別讓手下生了幾個火堆，大伙兒圍著火堆吃點(diǎn)東西，然后又在這個房子里上上下下地忙活了一起來，無非就是找東西擋住窗戶之類的地方，這雨一時半會兒看來是停不了，他們的車隊被困住了，很可能得要在這個地方住上些日子。

    又喂大黃吃了一片感冒藥，高長就起身出了院子，他們吃的東西不多了，幾個rou罐頭和那點(diǎn)牛rou干，根本支撐不了多久，這片草地上別的東西沒有，老鼠和蛇總應(yīng)該還有一些的。白寶早就對高長這種特立獨(dú)行的作法習(xí)以為常了，司徒官爺?shù)故翘ь^看了高長一眼，那種滿是算計的眼神看得高長十分不爽，他決定早點(diǎn)和這家伙分道揚(yáng)鑣。

    在下雨天打獵并不容易，雨水會沖走動物們的氣息，空氣中的波動也更為凌亂，身后的那個小尾巴也總是讓他不能集中精神。開始的時候高長還想裝作不知道，可對方毛手毛腳，接連嚇走了他盯上的兩條蛇，偏偏這家伙的追蹤能力還十分了得，高長好幾次試圖甩掉他，都以失敗告終。

    “你老跟著我干嘛？”高長不客氣地吼了一聲。

    “……”身后一片寂靜。

    高長以為那家伙膽子小，被這么喝了一聲之后就不敢再跟了，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個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大約十幾分鐘以后，高長再次爆發(fā)了。

    “再跟老子對你不客氣了！”

    “……”身后依然一片寂靜。

    “出來！”高長已經(jīng)沒有耐性了，再找不到吃的，天都快亮了，雖然他現(xiàn)在也許已經(jīng)不怕太陽了，但是想到司徒那個家伙，高長不得不提醒自己小心再小心。

    “……”藏在草叢里的那人終于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