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與大黃_分節(jié)閱讀_23
地里現(xiàn)在基本上沒什么菜可以摘,因為蟲子太多,他們院子已經(jīng)不再播種了,打算等蟲子的數(shù)量得到控制之后,再考慮播種的事。幾個男人就沿著溪邊摘野菜,野菜起碼不用播種,從前老去的野菜會自己播撒種子,有些則是靠根莖繁殖。 溪流的兩邊有許多未耕種的田地,這里最常見的野菜就是一些馬齒莧和芥菜,還有一些車前草和折耳根之類的,運(yùn)氣好的話,經(jīng)過去年的紅薯地的時候,也能弄到一些番薯藤。 在藍(lán)色陽光下各種昆蟲都長得很旺盛,好在植物也很旺盛,所以他們總能找到吃的,目前還不需要擔(dān)心會餓死人,除了植物之外,有些蟲子也是可以吃的,最受歡迎的就是螞蚱。 從前人們就有吃螞蚱的習(xí)慣,現(xiàn)在更是不可能放過這些美食了,經(jīng)過藍(lán)色陽光的洗禮之后,螞蚱個頭大,rou也比從前多。男人們隨身都帶著網(wǎng)兜,先用竹棒敲野草叢,等螞蚱受驚飛出來的時候,幾只網(wǎng)兜齊上,一般一次都能收獲十只以上,重復(fù)幾次就能抓一小瓶,看著數(shù)量是不少,但是相對于他們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人頭,一分就少了。 小溪邊上最近新孵出了不少小青蛙,密密麻麻地在溪流兩邊的田地里跳躍捕食。青蛙rou有多美味,村里的人都知道,但是眼下這種情況,誰也不能把主意打到它們身上,滿世界的蟲子都等著它們?nèi)コ阅亍?/br> 等食物搜集得差不多了,天也已經(jīng)黑透了,大伙兒點(diǎn)燃火把往村里走,有時候還能遇見另外兩個院子的人。他們這個村子的人經(jīng)過幾次整合,現(xiàn)在人們都已經(jīng)聚到了一起,幾乎所有人都住進(jìn)這三個院子里。 另外兩個院子也像高長他們這個院子一樣,每天都會輪流派男人出去尋找食物。這三個院子的人在找食物的時候遇上,通常就有一隊人會選擇換地方,為了能找到更多的食物,他們很少扎堆。而回來的時候再遇上,這些人就會大方地走在一起,然后順便聊天,說說自個兒院子里的情況。 高長他們很快就回到自己院子外頭,可男人們卻不急著回院子,而是把找回來的食物掛在水桶上讓里面的人拉回去,然后在竹林邊緣轉(zhuǎn)悠了起來。竹林里除了毒蛇竹葉青,還盛產(chǎn)一種叫做竹象蟲的甲殼蟲,這種蟲子大多為黃綠色,最喜歡吃竹筍,銬起來吃十分美味,有股子奶香,營養(yǎng)也很豐富。 大多數(shù)人都只敢在竹林外面轉(zhuǎn)悠,高長卻想也不想就進(jìn)了竹林,竹林外圍的竹象蟲早就被抓得差不多了,雖然每天還是會有新的蟲子補(bǔ)充進(jìn)來,但是數(shù)量還是跟竹林深處沒得比。 高長一邊挖筍一邊抓竹象蟲,大黃沉默地跟在一旁,喵仔十分活躍,有時候高長還沒能來得及把看到的竹象蟲抓到手,就被它搶先了。空氣中傳來一些異樣的波動,高長停下手里的動作凝神靜聽,還沒來得及分辨對方所在的方位,大黃就已經(jīng)猛地一個躍身,把一條碧綠的小蛇叼在了嘴里。 可以看出來,大黃最近也在修行上下工夫了,根據(jù)大黃從前跟高長說過的,犬神后裔基本上沒有天敵,只要不暴漏自己的身份,就可以輕易地在人類社會生存,所以它們大多對修行不是很熱衷,有些甚至放牛吃草,讓體內(nèi)的修行隨著年齡慢慢增長,反正他們有著十分漫長的生命,修行好像也成了一件不需要著急的事。在大黃之前的犬神后裔離,其中最懶的一個家伙,從開智到化身,整整跨越了三百年時間。 高長多少還是希望大黃能對修行上點(diǎn)心,因為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到三百歲,好歹在死之前,怎么都要看看自己這個所謂的伴侶,到底長的啥樣? “身手不錯?!备唛L大方地給予了夸獎。 “哼?!贝簏S從鼻子里噴了口氣,然后把那條小蛇吐到地上,一腳就把它的腦袋踩扁了。 “喵!”喵仔想吃那條蛇。 “這條蛇太小,給喵仔吃掉算了?!备唛L用商量的口吻跟大黃說道,他看出來大黃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如果自己就這么做主把他的獵物給喵仔吃的話,搞不好會跳腳。 “多抓幾條就多了?!惫唬簏S不買他的帳。 可是今天這只小貓不知道怎么了,鬧得厲害,嗷嗷叫著怎么都不肯停下來,后來連身上的毛都豎起來了,看來是氣急了。高長想了想,還是把他脖子上的電線解開了,反正現(xiàn)在自己的腦殼就像雷達(dá)一樣,小貓要是不回來的話,自己應(yīng)該也能把它找回來,實(shí)在不行,大黃大概也會幫忙的,大概吧,高長看了大黃一眼,心里不是很確定。 在竹林里抓了一大包象鼻蟲,又挖了一麻袋竹筍,竹筍是弄回去喂豬的,雖然現(xiàn)在食物匱乏,但是村里還是很少有人拿竹筍當(dāng)飯吃,以他們當(dāng)?shù)厝说恼f法,竹筍和空心菜都不是可以多吃的東西,特別是對于身體虛弱和需要干重活的男人來說。 眼看要回去了,喵仔卻還不見身影,高長扯開喉嚨喊了幾句,沒半點(diǎn)效果,大黃這一路上抓了好幾條竹葉青,有大的有小的,全部都被它拍爛了腦袋,高長用一跟藤條把它們都綁起來提在手里,沉甸甸的,估計得有五六斤。 高長集中精神感受著竹林里的波紋,努力尋找喵仔的下落,這項工作他還很不熟悉,傻站了好一會兒,才算是找到了小貓的方向,好像是在竹林外,他們院子后頭。 就近把一麻袋竹筍全部倒進(jìn)豬壕里,然后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提著一串死蛇,高長來到他們院子后面的時候,見到喵仔正得意洋洋地蹲坐在地上舔爪子,平時常常干癟的肚子這會兒吃得滾圓。 讓院子里的人把梯子放下來,高長沒再給喵仔栓電線,帶著一貓一狗就進(jìn)了院子,跟他一起出去的男人都已經(jīng)回來了,這會兒大多都在洗澡。在篝火的照耀下,高長手里的那一串竹葉青顯得尤為嚇人,有幾個女人都忍不住叫出聲來了。 “高長,這么多蛇都是這只小貓抓到的?”就注意到了,這只每天被高長拴著電線的小野貓現(xiàn)在沒有被綁著,大概是因為立了功。 “不是,這些是大黃抓的?!备唛L說著拍了拍大黃的頭頂。 “狗還能抓蛇?我就聽說過貓能抓蛇吃?!?/br> “它是抓了,但是都吃完了?!备唛L坐在火堆邊上,用腳尖指了指小貓崽滾圓滾圓的肚子。 “竹林里竟然有這么多蛇!”終于有人說到了重點(diǎn)。 “你們這些人以后都別去抓竹象蟲了,多危險!” “沒事,這一貓一狗大概是把竹林都翻遍了,平時我們在竹林邊上,一條蛇都沒碰到過?!?/br> 說這話的自然是男人,這個院子里的男人大多都是有家庭有孩子的,大人們吃不上好東西就算了,小孩要是營養(yǎng)跟不上,往后就得影響長個。而且哪個當(dāng)爸爸的,不想讓自個兒娃娃吃上點(diǎn)好東西?高長隔壁家的鄭國喜都二十好幾的到小伙子了,阿善叔還把他當(dāng)孩子呢,又是種野果又是抓象鼻蟲的,村里的孩子有的他都有。 “別犯糊涂,這蛇現(xiàn)在毒得很,你們要是敢出點(diǎn)什么事,老婆孩子咋辦?”說話的是老九叔,這老人從前就因為能給人看點(diǎn)病,頗受村里人的尊重,現(xiàn)在連醫(yī)院都沒有了,更是全要仰賴他,所以在這個院子里乃至整個村子里,地位都很高。 “那啥,呵呵,那往后就不去抓了。”男人們被老九叔教訓(xùn)得心服口服,嘻嘻哈哈地洗澡穿衣服,從前只要一提到死,大多數(shù)人都能怕得腿軟,眼下整天跟死亡面對面,覺著好像也沒從前那么可怕了一般。 院子里有些人就因為擔(dān)心以后的日子會更難過,所以想趁著這段時間還算太平的時候,多存點(diǎn)吃的,摘點(diǎn)野菜抓些螞蚱什么的。院子里掌勺的陳玉珍,就讓她男人鄭國鋒趁現(xiàn)在多出去弄點(diǎn)吃的存著,她男人起先也不樂意,陳玉珍就自己出去,那幾天村里的大鍋飯都讓鄭國邦的老婆林建紅掌勺,林建紅的手藝比起陳玉珍來差遠(yuǎn)了,本來就沒什么好料,再沒個好手藝的話,做出來的飯菜真是不能吃,沒幾天院子里埋怨的聲音就大了起來。 大伙兒勸不動陳玉珍,就人人都罵鄭國鋒,說他一個大男人,怎么就能眼睜睜看著自個兒老婆到院子外頭去冒險? 據(jù)說這鄭國鋒年輕的時候長得頂好,用村里的媳婦們的話來形容就是,西游記里的唐僧都沒他長得好。鄭國鋒他爹看上能干的陳玉珍,也不管這閨女比自己兒子整整大了四歲,長得還十分粗壯,就做主給他倆定下了這門親事,年輕的時候鄭國鋒也沒少鬧騰,覺著自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但是這鬧著鬧著,不曉得什么時候開始就不一樣了,鄭國鋒正經(jīng)跟陳玉珍過起日子來了,雖然嘴里還是沒少抱怨。 這回的事他就覺得自己挺冤,這婆娘自個兒要發(fā)瘋干嘛非得扯著他?。客忸^那些蟲子現(xiàn)在是多,等春天過去不就都好了嗎,非得急著要在這個時候出去找吃的。一個女人家的跟著一群男人大晚上往地里走,他這個做丈夫的都還沒說什么呢,大伙兒倒是眾口一詞都說起他的不是來了,不就是因為那婆娘能炒倆菜嗎? 但是抱怨歸抱怨,鄭國鋒后來還是從陳玉珍手里把行頭接過來了,每天晚上都出院子,抽到短簽了帶回來的東西就算是公家的,抽到長簽了帶回來的東西就算是自個兒的。 外頭那些蟲子也不都是唬人的,他連著出去幾天以后,臉上脖子上,就起了一個一個的紅疙瘩,每天一回院子洗完澡,陳玉珍就得先把事先熬好的草藥汁端過去給他抹上。陳玉珍一邊抹,鄭國鋒一邊叫喚:“唉,唉,輕點(diǎn)輕點(diǎn),都破皮了!” 院子里的男人聽了就忍不住想罵兩句:“都五六十了還瞎矯情什么?老不修!” “誰五六十啊?才四十九呢。”鄭國鋒抽出空來回人家一句,然后繼續(xù)歪著脖子讓他老婆給抹藥:“后邊也抹抹……” 高長一邊看著這對老夫妻的互動,一邊坐在火盆邊上烤蛇吃,蛇rou上撒點(diǎn)鹽撒點(diǎn)胡椒粉,烤得香味四溢。 他們這個院子里住著的大多都是大家庭,每天有吵吵鬧鬧的也有說說笑笑的,像阿善叔和阿善叔,還有陳玉珍跟鄭國鋒,他們兩家人的日子就都過得挺有滋味的。 陳玉珍跟鄭國鋒只有一個女兒,也已經(jīng)二十好幾了,長得又白又胖,都快被他老爸寵到天上去了,要啥給啥。前年她跟男朋友分手了,就一直住在家里,她娘接到活的時候,就去幫幫忙,死活不肯再出去找工作,也不相親,村里的人沒少說閑話,他們一家照樣過自己的日子。 有時候高長也忍不住會羨慕,特別是小的時候,家里就只有他和奶奶兩個人,奶奶那時候又要做農(nóng)活又要做家務(wù),沒時間管他,高長打小就滿村子亂逛,因為命硬這頂帽子,也不太討人喜歡。 村里的小孩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小玩具,撥浪鼓小青蛙什么的,還有爸爸給做的陀螺水槍,高長就從來沒有過。 他印象最深的,是這個叫鄭國鋒的男人,因為女兒說要玩挑棍,要用竹子做的,要跟村里的孩子不一樣。他就鋸了幾個等長的竹節(jié),破成一根根,然后用小刀削,用砂紙磨,這個男人年輕的時候確實(shí)好看,高長還記得他坐在自家門口削竹簽子時候的樣子。 兩天以后,他做了一把根根細(xì)圓滑潤的挑棍出來,這副挑棍果然很不一樣,小孩們用手抓住它們立在桌子中間,然后突然抽手,這些竹制的簽子,就會相繼倒在桌面上,發(fā)出一連串噼噼啪啪的脆響,好聽極了。 高長其實(shí)很不想承認(rèn),自己小時候也曾經(jīng)有過一些蠢想法,比如說這個家伙要是自己爸爸該多好之類的,相信自己肯定會很乖很能干很討他的喜歡。再次轉(zhuǎn)臉去看看那個正齜牙咧嘴支使他老婆抹藥的老男人,高長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小時候的眼光真是不怎么樣。 蛇rou差不多熟了,高長吹吹氣咬了一口,真是又嫩又香,順手就把剩下來的半塊都遞給了大黃。如今他的日子是好了,大伙兒都吃不飽的時候他卻有著一整個地窖的囤貨,大黃還是捕蛇能手,最重要的是他抓到蛇以后不會像喵仔一樣自己吃掉。 村里有幾個小孩圍了過來,卻不敢靠近,蹲在不遠(yuǎn)不近地地方吞口水,高長今天心情不錯,一人給他們發(fā)了一塊蛇rou,這些孩子也沒生在好年頭,有疼愛他們的父母,卻缺乏可以果腹的食物,以后可能就連竹象蟲都沒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