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不曉得葉裴青的意圖，問道：“這次將軍吩咐什么？”

    小兵面不改色地說：“將軍吩咐我問問梅評事，有什么話想說。上次的信太短了。”

    十三于是洋洋灑灑寫了十張信紙，最后說道：“晉王一案的詳情就是如此。世子若仍舊覺得不詳盡，可以傳信回來。天氣寒冷，多穿衣服。”

    小兵二十幾天后又回來了，帶回來葉裴青的一封信。

    “上封信只有最后一句可以看。敷衍太過，該當(dāng)何罪？”

    這還沒完沒了了。

    十三于是回了一封非常簡短的信：“請世子專心打仗，有話回來再說?！?/br>
    從此葉裴青便沒什么消息了。

    晉王一案結(jié)束，王府中男女老少被賣的不少。于是十三告訴秦夫人，讓她幫忙將季氏買了出來，與一雙兒女住在一起。秦夫人搞不明白葉裴青和梅郁為什么對松懷靈的遺孀這么照顧，又送房子，又送銀子，還大方得很，從不露面，好人全都是她秦夫人做了。她總覺得這事有點不靠譜，自己和一個犯官之后這么親近，指不定哪一天就要背了黑鍋啊。但這些日子她過得實在不順心，指不定什么時候又要求十三，眼前這事若不辦好，將來求人拿什么開口？便上趕著把這件事辦好了。

    原來君梅從大牢回到汪府之后，與汪志表面和好了一段時間。兩人相敬如賓，看起來感情也算融洽。可是汪志就是那么賤。小戲子活著的時候，他厭煩他的殘疾?？墒撬篮螅糁緟s慢慢想起小戲子的千般好處，又怨恨君梅將他打殘。夜里想起二人的溫柔纏綿，汪志心中竟然郁積了一段心事，揮之不去。這一日他和朋友去喝酒，心情郁悶便叫了幾個小倌取樂，其中一個小倌容貌秀美，樣子和那戲子竟然有幾分相似。汪志看得出了神，當(dāng)夜就留在小倌房中，沒有回家。

    那小戲子雖然曾經(jīng)侍奉過皇帝，不是完璧之身，但是對汪志畢竟有幾分真情?？墒沁@小倌閱人無數(shù)，知道汪志把他當(dāng)成了替代品，對汪志怎有一點情誼？只把他當(dāng)成冤大頭罷了。他裝作一朵解語花，慢慢從汪志口中套出小戲子的身份，模仿小戲子的打扮、動作、說話的語調(diào)，床上床下溫柔服侍，竟然學(xué)了個五六分，汪志失而復(fù)得，如同入了魔障一般，大把的銀子拼命往小倌身上花，再也不回家了。

    汪志畢竟只是個舉人，還未入仕途。家里就算有銀子，也不是他說了算。能拿出手的銀子越來越少，汪志又無法因為嫖妓跟家里要錢，老鴇的臉色便不如以前好看了。

    這天老鴇當(dāng)著汪志的面打小倌：“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銀子，把你養(yǎng)得油光水嫩的，是讓你來白給人睡的？養(yǎng)只貓還知道抓老鼠呢，你除了吃還能做什么？”

    小倌哭得梨花帶雨，躺在汪志懷里哭。汪志便生氣地說：“不就是要銀子么？我有的是，早晚把他贖出來。你少欺負(fù)他！”當(dāng)天哄勸了小倌一陣，回家去了。

    可是汪志斷斷不敢再跟家里要銀子，左思右想沒有辦法，便打起了君梅嫁妝的主意。

    君梅的嫁妝都鎖得好好的，汪志想趁她睡覺偷她的鑰匙，不想?yún)s被君梅抓個正著。于是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君梅瘋了似的對汪志亂抓亂咬，汪志疼得頂受不住，打了君梅一巴掌，鬧得整個汪府都知道了。

    兩人的日子過不下去了，秦夫人和汪老太太找了多少人說合都沒辦法，汪志鐵了心要把小倌娶進門，君梅死活不讓“那賤貨”進來，還說要和汪志拼命。

    秦夫人沒有辦法，只好暫時把君梅接了回來。

    第41章 皇帝的心情不錯

    梅花慢慢散落，雪也隨之而化，春風(fēng)歸來，穆國府中的楊柳漸漸綠了。

    肅殺的嚴(yán)冬一過，人的心情也逐漸變好。

    葉裴青的捷報如雪片般飛來，皇帝高興，朝野上下滿滿都是歌功頌德之聲。葉將軍用兵越發(fā)熟練，虛虛實實出其不意，屢敗屢戰(zhàn)，逐漸能與敵軍抗衡。最后一戰(zhàn)中，太子不惜以身試險，權(quán)當(dāng)誘餌引敵兵上鉤，將流寇的主力阻截在山谷之中。

    葉裴青萬軍之中英勇而上，親手將敵軍首領(lǐng)顧其冰斬殺。

    顧其冰是個梟雄，不除則會終成大患?；实廴缤艘粔K毒瘤，心情輕松得難以形容，下旨贊賞慰問一番，命令二人班師還朝。

    最后一封信傳來的時候，葉裴青的大軍已經(jīng)在回程路上了。

    十三算算日子，再過一個月，葉裴青應(yīng)該就會到家了。

    二刃一直沒有露面，卻送來了一封信和幾顆藥，說近日事忙，沒時間過來。十三根據(jù)信里的囑咐，把藥丸吞了，跑了幾次茅廁。據(jù)說，這樣就能將體內(nèi)的殘毒清理殆盡。

    葉裴青不在家，十三最喜歡光著膀子練功。身體雖然仍舊細(xì)瘦，肌理卻慢慢結(jié)實。雪花一落下來，就化成水跡粘在身上，又涼爽又舒暢。

    這天清晨，就著春初的最后一場雪，十三在院子里練出一身熱汗，去大理寺當(dāng)值去了。

    他一去，就見到了楊蘊。

    楊蘊最近時常跑大理寺，簡直快要把這里當(dāng)成他的戶部衙門了。不得不說，他覺得晉王這一案有蹊蹺。倘若王煥真是莫慶文，他是怎么活下來的？當(dāng)年滅莫氏一族時，官兵的腦子都喂了狗么？連一個小孩都能殺落下，還讓他長大？

    倘若王煥不是莫慶文，床底那幾封信是假造的，那么晉王一案的真正兇手是誰？那個人又是怎么下毒的？

    皇帝的確不想讓他明著查這個案子。他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暗中慢慢地查。

    大理寺眾官員中，他最感興趣的就是梅郁。這個人安靜、沉穩(wěn)、無聲無息，從不一驚一乍，也從不引人注意。更重要的，他和傳聞中的梅尚書二公子很不一樣。

    于是他經(jīng)常來找梅郁聊天。

    別人怕葉裴青，不敢和梅郁多說話，他可不怕。就算葉裴青在，他也敢摸摸梅郁的臉。

    但是這天他卻不是專門為聊天來的。他帶來了皇帝的旨意。

    楊蘊笑咪咪地說：“初春已至，天氣轉(zhuǎn)暖，御花園里景色怡人?；噬淆埿拇髳?，下旨在御花園設(shè)宴，于下個月初讓參與晉王一案的大小官員去御花園賞景赴宴?！?/br>
    君臣一同飲酒賞春，是雅事，也是皇恩浩蕩。大理寺上下，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都在應(yīng)邀一列，紛紛跪下謝恩。沒去過皇宮的小官員不少，這一次可以去御花園開開眼，全都高興得議論紛紛。

    十三從不做引人注意的事。既然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去，他沒有不去的道理。而且參與此案的官員大小有幾十人，皇帝難道還能叫他當(dāng)眾舞劍？

    為了保險起見，十三仍舊將這件事對老太太說了。老太太想了想說：“君命不可違，倘若稱病不去，反而讓皇上不高興，后患無窮。你多長個心眼，不要硬碰硬。”

    “是?！?/br>
    于是，三月初五，十三混在一群官員當(dāng)中，去御花園赴宴去了。

    園中奇石羅布，佳木蔥蘢，雖然算不上人間仙境，比穆國府中的花園仍舊好看不少。筵席就設(shè)在湖邊的沁香閣里，周圍上百年的古樹比比皆是，處處冒著淡綠色細(xì)芽，空氣中散著一股冷香。

    眾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等了很久，一聲聲傳喚由遠(yuǎn)而近傳來。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于是一陣翻騰之聲，十三隨著眾人跪了下來，額頭貼地。

    大家維持著這個姿勢，跪了很久，一陣腳步聲隨著男人和女人的說笑才從身邊而過?；实勐渥f：“眾卿家平身。今日君臣同樂，大家不必拘禮，開懷暢飲！”

    十三抬頭一看，皇帝攜大老婆和小老婆們都到場了，當(dāng)真是坐擁江山，美人在懷。御花園景色雖美，卻爭不過后宮的佳人?；屎蠖饲f冷凝，面無表情。妃嬪們爭妍斗艷，貌美如花，各有各的風(fēng)采和氣質(zhì)。

    楊蘊被賜了座，是官員中最靠近皇帝的座位。再往上就是皇帝的妃子了。這位置有點尷尬，皇帝開玩笑說：“楊侍郎，等你立了大功，朕再把你的位子往上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