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離sao_分節(jié)閱讀_24
不知怎么的,一聽到這人的聲音,原本躁動不安的情緒立刻平復下來。蕓香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隔著床帷與他說話。 “洛大人,您這是怎么了?” “遇上一些意外,受了點傷,不妨事的。你特地出宮來找我,是不是七殿下出了什么事?” “大人,殿下的病本沒什么,可他不肯吃藥,眼見著就越來越嚴重了?!笔|香憂心忡忡地說,“若是大人能去勸一勸他那就再好不過了,可是現(xiàn)下大人這副模樣……” “……”洛平沉默一會兒,對她說,“如你所見,洛某如今連床也下不去,自然是不能進宮看他?!?/br> “那該如何是好?” “勞煩姑娘為我拿來紙筆,洛某修書一封,姑娘帶回去讓他看了,之后他吃與不吃,你就不要再管了。” “也只好這樣了。”蕓香無法,依言將桌上的筆墨和宣紙遞進床帷。 洛平似乎連執(zhí)筆都很費力,短短一段話,竟寫了很久。寫完后他將紙張折好遞出來,蕓香去接時,嚇了一大跳。 那只伸出來的手臂上,包著厚厚幾層紗布,可血色還是漫了出來。還有露在外面的那一小截手腕,上面居然有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皮rou都外翻出來。那截手腕上掛著一圈染紅的棉布條,看樣子是洛平為了方便書寫,不得已把它拆了的。 光是這只手臂上的傷就夠可怕的了,不知這人的身上還有多少這樣的傷口。蕓香看了覺得心疼,指尖微顫地收下那封信,關切道:“洛大人,你的傷……” 洛平卻笑著打斷她:“有勞姑娘傳信了,洛某還有一事相求。” “……請說?!?/br> “洛某現(xiàn)在的情況,不要透露給七殿下半個字。” “為什么?” “那對他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暫且讓他什么也別想,安心養(yǎng)病?!?/br> 蕓香抿唇,點頭應了下來:“我知道了?!?/br> 出了這間屋子,蕓香到底抵不住好奇心的驅(qū)使,拉住等在門口的送飯老婦,問道:“大娘,洛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 老婦回答:“摔傷而已?!?/br> 蕓香知道這是敷衍,在宮里混得久了,她別的本事沒有,套話的本事是厲害的:“大娘你不要騙我,我見洛大人手臂上的傷口深得很,不像是尋常摔傷,倒像是被什么東西咬的。” 老婦見忽悠不過去,又改口:“確實是咬傷,不過老爺不讓說……” “大娘,您不必防著我,我與前堂那些達官貴人不一樣,我不是來試探什么或者獻殷勤的,我是真的擔心洛大人的身體。您瞧洛大人不是親自見我了嗎,說明他也不防我吧,只是我看他似乎倦極,不想多打擾,才來問您的?!?/br> 洛平平日待人雖溫柔有禮,卻冷淡疏離,鮮少與人在內(nèi)室談話,老婦見她確實跟老爺很親厚的樣子,想來是可以信任的人,便松了口:“姑娘,不瞞你說,我家老爺身上的傷,都是讓狼狗給咬的。” “狼狗咬的?” “是啊,咬得全身都是傷,昨天大夫給換藥的時候我偷偷看了眼,好幾處挺嚇人的口子,都是讓狗牙撕的!” “哪里的狗這么兇狠?” 說到這個老婦冷哼了一聲:“哪里的狗?全天下就那皇宮里的狗最兇最狠!咬了人還不能喊疼!不能伸冤!” 蕓香心里一驚:宮里的狗?宮里哪來的狼狗?轉(zhuǎn)念再一想,已有了些頭緒。 昨日下午,中廄監(jiān)附近吵吵鬧鬧的,聽到好幾聲犬吠,當時她也沒在意,現(xiàn)在想想,洛大人莫不是就是在那邊傷到的? 回到宮里,蕓香先去了中廄監(jiān),她打聽了一些事情的細節(jié)。 聽中廄監(jiān)的管事說,昨日洛大人不知怎么弄死了六皇子的一條狗,那條狗似乎有瘋病,一直被關在籠子里。之后六皇子手底下的狼狗就傷了洛大人,據(jù)說是意外。但那管事掩嘴叫她當心點,他說那瘋狗原本是要送去浮冬殿的,六皇子絕非善意。 她心里有了底,但還是謹守著對洛平的保證,沒有多嘴。 進了主子寢殿,周棠似乎剛醒不久,聽見她的動靜又要發(fā)火趕她走,這回蕓香卻不理他。 她跪在床前,把洛平寫的書信遞上去:“殿下,您可以不聽蕓香的勸,但洛大人的親筆信,您好歹也看一眼吧?!?/br> 一聽是洛平的信,周棠立時坐了起來,忍著頭暈眼花,連忙把信紙展開—— 七殿下親啟: 聽聞殿下近日抱恙,卻不肯用藥,洛平深感失望。 洛平十年寒窗一朝入仕,求的是為朝廷為天下傾盡綿薄之力,沒有余力去輔佐一個只會作踐自己身體的懦弱皇子。 不過一場小病,殿下就如此無理取鬧,將來必然是欺軟怕硬、只會躲在別人隱蔽之下的膽小鼠輩。恕洛平直言,這樣的人,不配做我的學生,更不配與我論江山談社稷。 望殿下好自為之。 慕權(quán)敬上 周棠剛看完就把信給撕了,大小紙片從天而降,令蕓香一愕。她不知那信里寫了什么,竟沒讓殿下歡喜,反倒更加生氣了。 “慕權(quán),慕權(quán),好你個洛慕權(quán)!你要升官,就去巴結(jié)能讓你做大官的人吧!你看不起我,又何必來招惹我!大騙子!偽君子!” 罵完這一通,周棠胸口劇烈起伏著,過了半晌,他對跪在地上發(fā)懵的蕓香說:“愣著干什么,快去給我拿藥??!” “啊?哦,是,奴婢遵命?!?/br> 蕓香一頭霧水地把藥端來,周棠二話不說就喝個精光,喝完就要吃東西,一幅怒氣沖沖但精神十足的模樣。 周棠吃飽喝足,又叫蕓香拿了漿糊過來,自己把剛剛撕碎的紙張一點點粘了起來,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跡,他還是十分惱火,不過沒有再把自己好不容易粘起來的作品撕掉。 他知道這是洛平用的激將法,他要把它留作證據(jù)。 等到他有一天執(zhí)掌江山,他就要把這封信拿出來嘲笑他:“看,你當年如此瞧不起我,如今還不是要乖乖聽我的話?” 他知道洛平喜歡做官,雖然那人從未在他面前說過,但他感覺得到,那人喜歡權(quán)勢,喜歡把權(quán)勢攥在自己手中,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他就要做那個唯一能升他的官罷他的官的人。 讓他再不能這么激將自己,再不能這么教訓自己。 再不能,這么丟下他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告:小夫子,我不會再躲在你的庇護下了。 ☆、第十五章 孩提遠 洛平躺在床上,在腦中描畫著周棠看到那封信的樣子。 他會氣得把信紙撕掉吧,或者留下來,作為以后證明自己的證據(jù)? 想到這里他不禁笑了起來,腦海里那孩子的每一分神態(tài)都清晰無比,畫面那么生動,竟讓身上的疼痛都減輕了不少。 周棠是個很堅韌的孩子,會任性耍脾氣,但絕不會示弱認輸,不會輕易被擊倒。所以,洛平覺得自己對他不能太嬌縱了,言辭激烈一些,應該不妨事。 可仔細想來,又覺得有些失落。 那是個他一手教導的孩子,他喜歡他的孩子氣,私心上他一點也不希望他成長為那個精明決斷的周棠。但他也知道,那是個必須坐上龍椅的男人,他的身邊,不該有依靠。 洛平不會讓自己像當年那般自負了,以為自己可以為他撐起半邊天,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那人早已不需要他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