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要看索蘭？艾德里希是否能夠真正壓制住雷夏特伯爵等貴族勢力，是的，這些大貴族是皇權(quán)的擁護者，可是，一旦皇權(quán)的掌控者試圖侵犯他們的利益，這些家伙也會變成探出信子的毒蛇。

    這塊能量石很美，至少在索蘭？艾德里希已知的能量石礦區(qū)，都不曾出產(chǎn)過這種礦石，反倒類似于諾維曾經(jīng)帶回來的那一塊。

    “總督閣下，您的確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彼魈m？艾德里希單手撐在沙發(fā)扶手上，支著下巴，“不過，您并不誠實?！?/br>
    “陛下，商人都是一群最誠實的騙子。”

    最誠實的騙子？

    索蘭？艾德里希突然笑了，梅耶中將幾乎是驚嘆般的看向商譽，很少有人能讓陛下笑得如此開心。

    “那么，誠實的騙子，將你真實的目的說出來吧。不要再試圖隱瞞，我的耐心有限?！?/br>
    “陛下，這種能量石，或許帝國只能在疆域內(nèi)的星球開采，但是，我的商船，可以在整個宇宙中采集，同樣的，也可以將擁有這種能量石的星球資料毫無保留的送給您，只需要您的慈悲，能夠允許第六百七十八惑星維持目前的狀態(tài)。在必要時，為惑星提供一些適當?shù)谋Ｗo?！?/br>
    保持獨立的政權(quán)，卻希望帝國艦隊為其提供保護？的確很像是貪婪的商人會提出的條件。

    索蘭？艾德里希十分肯定商譽沒有說實話，但他的理由卻足夠充分。這讓他覺得很有趣，不經(jīng)意的看向房間中一扇半掩的門，輕輕勾了勾嘴角。

    “對于之前摧毀了惑星全部艦隊的帝國，您一點也不介意？”

    “陛下，借刀殺人與排除異己，并不只適用于皇權(quán)。腐朽的血液與臃腫的勢力，總是需要適時的消滅一些，才能讓新生的血rou更健康的成長，您說對嗎？”

    排除異己，借刀殺人？

    索蘭？艾德里希愣了一下，緩緩收起了笑容，這個男人……

    商譽全然不在意索蘭？艾德里希周身冰冷的氣息，愜意的端起了茶杯，好像忘記了之前被換走的那杯茶曾經(jīng)被下了麻藥，“如果您還有顧慮，我可以將最重視的珍寶送到您的身邊，直到您確定我是一個誠信的商人為止。”

    “哦？”

    “所以，寶貝，出來吧，不要躲了。”

    商譽轉(zhuǎn)過頭，準確無誤的看向那扇被推開的門，已經(jīng)換了襯衫長褲的商平站在門后，這段談話，他從頭聽到尾，直到商譽提出最后的條件，憤怒與不信開始充斥他所有的情緒，悲哀的是，如此的憤怒讓他發(fā)現(xiàn)，從見到商譽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將這個男人完全當做了自己的父親，這種血緣上的認可，現(xiàn)在看來是如此的可笑。

    “寶貝，你的臉色可真不好。”

    商譽笑著將商平拉到身邊，輕輕拂過商平的額頭，擦過商平有些紅腫的唇角，茶色的雙眼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只讓商平感到陣陣發(fā)冷。

    “為什么……”

    商平低聲問道，不由自主的想起被摧毀的那支藍色艦隊，那些英勇的戰(zhàn)士奮戰(zhàn)到最后一刻，誓死保衛(wèi)他們的星球！現(xiàn)在，這一切，在這兩個人的話里，只是作為一種爭權(quán)奪利的手段？只是一種為了昭示本身價值的替代品？這就是父親一直想讓他明白的，同麥道夫軍事學院所教授的不同嗎？

    英勇的戰(zhàn)士，就是這樣被作為一種談資嗎？

    索蘭？艾德里希似乎并不打算參與商平父子間的談話，不過，對于商譽所提出的條件，他暫時還是比較滿意的，離開房間之前，帶走了那塊能量石，表明他可以答應(yīng)商譽提出的要求，之后，便將房間留給了這對需要好好“溝通”一下的父子。

    不過，對于商平是否會聽從商譽的話，索蘭？艾德里希并不擔心，反正無論如何，他都打算將那只黃金鹡鸰帶回伊凡夏宮，商譽提出的交換，不過是附帶罷了。

    房間中，只留下了商平與商譽，商平的質(zhì)問聲帶著隱隱的顫抖，商譽依舊帶著笑，在商平拂開他的手之后，緩緩說道：“孩子，你知道嗎，曾經(jīng)，你會有一個meimei，她會像你一樣漂亮，有著烏黑的頭發(fā)，茶色的眼睛，白皙的肌膚……”

    商譽像是陷入了回憶中一般，聲音緩緩的流淌。

    “……我不只一次的想著，當她十六歲時，為她準備最漂亮的象征純潔無暇的珍珠白禮服，最好的生日禮物，她會成為社交舞會上最迷人的姑娘……不過，這一切都如破碎的珍珠一般毀滅了?！?/br>
    商平驚訝的看著商譽，說不出一句話來。

    “……漫長的六個月，卻如此短暫，做夠毀滅一個家庭，摧毀一個人的信仰。孩子，我愛你也愛你的母親，你未出世的meimei，不同的是，你和我還活著，而她們，已經(jīng)死了。”

    商譽的聲音逐漸變得平靜，像是一灘死水。

    “孩子，馬爾斯的卡農(nóng)軍事要塞，能夠創(chuàng)造人工黑洞，你知道嗎？”

    商平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為了創(chuàng)造并測試這個人造黑洞的威力，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嗎？”

    商平告訴自己，不能再聽下去了，可雙手卻控制不住的顫抖。

    “三支馬爾斯宇宙艦隊，成建制毀滅！我們以為只是遇到了外星系武裝的攻擊，從母星發(fā)來的命令，要求所有艦隊人員原地固守，不許后退！連逃生的機會都不給我們！當時的宇宙艦隊總司令，還不是戴維？索斯，但是，他最有力的競爭者與他大部分的軍中勢力同艦隊一起，毀滅在了那場人為創(chuàng)造的外星系攻擊事件中！”

    “看吧，事實的真相就是如此，為了達到目的，葬送了近百萬人！”

    “寶貝，你知道我當初抱著你母親的尸體，乘坐救生艙逃離了那個地獄后，是如何生存下去的嗎？”

    “孩子，敬重英雄，商都的艦隊包圍了自己的星球，他們值得贊頌！但是，馬爾斯背叛了他的戰(zhàn)士，他的孩子，所以，他必須付出代價！”

    “商平，我的孩子，你該長大了，索蘭？艾德里希，他會是你最好的老師……”

    商譽的聲音像是染著甜美毒藥的糖果，商平不由自主的后退，直到離開那個房間，離開他的父親。

    推開門口的衛(wèi)兵，商平跑過鋪著磚紅色地毯的走廊，直到走廊的盡頭，看著那扇裝飾著黃金花紋的大門，癱坐下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的鹡鸰，淚水只能代表軟弱，除此之外毫無用處?！?/br>
    一只白皙冰冷的手遮住商平的雙眼，模糊的視線陷入一片黑暗，帝王的冷香侵入鼻息，銀色的發(fā)絲糾纏在耳際頸項，帶著莫名的誘惑與難解的意味。

    商平不想再思考了，他開始覺得自己的自作聰明是如此愚蠢。兩世人生，在這些弄權(quán)者的眼中不過如稚齡孩童，他想不明白，也參不透，商譽是他血緣上的父親，這種自古至今維系血脈親緣的觀念，在商平腦海中根深蒂固，如果他能夠真正將自己融入這個世代，冷酷的權(quán)衡利弊。是不是就不會這么憤怒和傷心？

    他該慶幸自己的養(yǎng)父是埃德加，至少，那是個純粹的軍人。但是，這種純粹也造成了他如今的困境。埃德加教給他該如何成為一名忠誠的軍人，卻忘記告訴他這種忠誠面臨考驗時該如何抉擇。

    他該怎么做？

    上一世的生活之于他已經(jīng)不可尋，這一世他十六歲，幾乎全部的記憶都和馬爾斯相連，他的家，他的學校，他的養(yǎng)父，他的朋友……

    索蘭？艾德里希是馬爾斯的敵人，他率領(lǐng)的軍艦踐踏了馬爾斯戰(zhàn)士的靈魂；商譽是他的父親，馬爾斯卻殘忍的剝奪了他的妻子和女兒；他是商譽的兒子，該如何自處？

    商譽說，索蘭？艾德里希會是他最好的老師，但是，他不知道該從這個男人身上學些什么，陰謀詭計還是殘酷血腥？

    商平驀然的舉起手，輕輕覆上遮住自己雙眼的手指，記憶如潮水般涌入，他從軍校畢業(yè)之前，最初的志愿，并不是單人戰(zhàn)斗機駕駛員，而是一名后勤補給預(yù)備官，他以為自己不必上戰(zhàn)場，總是喜歡坐在課堂上追尋被軍校學員厭惡的歷史和文史棵。大個子的約翰還曾經(jīng)善意的嘲笑他，胖胖的約瑟夫靠在周挺的肩上，向他眨著眼睛，黑發(fā)的周挺只是聳了聳肩膀，推開約瑟夫，笑著和他說道：“特里尼德教授的古代史課就要開始了?！?/br>
    金發(fā)的男孩站在教學樓的回廊上，挺拔的身姿，正一絲不茍的同教官說著些什么……

    奧斯汀……

    金發(fā)男孩，堅定的告訴他，他喜歡他，墨綠色的雙眼帶著無比的認真，商平至今仍記得那雙牢牢握住自己的手，金發(fā)男孩告訴他，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當活下去成為一種負累的時候，該怎么辦？

    商平執(zhí)拗的想要扯開那只手，卻在下一刻被騰空抱起，眼前恢復(fù)光明，入目的卻是一片華貴的銀色。

    索蘭？艾德里希橫抱著他，像是抱著一團輕若無物的羽毛，藍色的雙眼掃過商平臉上未干的淚痕，低下頭，淡色的唇輕吮在濕潤的眼角，溫潤的觸感，讓人很難同這個彷如冰雪鑄成的帝王聯(lián)系在一起。

    商平的傷春悲秋突然被打斷了，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無論如何，這個自始至終，在自己意識中都被劃歸為敵人范疇的男人，都不該用這種態(tài)度對待他。

    腦抽了嗎？

    商平開始為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喝彩。不知為何，在索蘭？艾德里希將他抱進室內(nèi)之后，商平突然有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這很無恥，商平如此自我評價，卻也是如今最好的解決方式。

    馬爾斯他是絕對回不去的，至少目前是這樣。商譽那里現(xiàn)在想都不要想了，商平覺得，自己這個撿回來的老爸，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為了他的復(fù)仇，他甚至可以犧牲任何人。當初商譽說會給他一切，商平現(xiàn)在想想都覺得可笑。這明顯是虛空的承諾，而自己竟然傻傻的相信了。

    那自己該怎么辦？乖乖跟在索蘭？艾德里希身邊？這個龐大帝國的統(tǒng)治者，會怎么處置他？

    “你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