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從剛才開始臉上就有種類似于凝重的表情，好像是緊張，又好像是在克制力度。

    他在一只圓凳上坐下來，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配件齊全，旁邊還有一只腳凳，他用足尖勾過來，踩好，然后開始彈一段有些過于長的前奏。

    原殷之耐心地等，等程冬前所未有地不自信著，一邊哼著清喉嚨一邊找回手感。

    “四年前的一個夜晚

    我只有啤酒和吉他

    和一臺雪花牌電視機

    我不知道歐冠冠軍

    不知道新病毒

    我只知道世界離我遠(yuǎn)去

    四年后的一個早晨

    我有工作和山羊胡老師

    和一個信號斷續(xù)手機

    我不知道野象來過沒有

    不知道紅衫木幾歲

    我只知道有人在等我

    我是餐前漱口水變瓊漿

    你是被剝開洋蔥露出脆白的小心臟

    我猜我看透你轉(zhuǎn)眼又被蒙了眼睛

    你是靜靜的紅衫木和不知道來過沒有的野象

    情歌里唱七彩祥云和長街吻別

    哪一個都不是你

    高原的風(fēng)把霧吹散

    還有萬水千山

    信號波幅不是你的手指

    能讓我拋開疑竇只顧歡愉

    白駒踏過的一個夜晚

    我只有你”

    程冬在最后一個字出口后就停了下來，沒有奏完尾聲，他皺了下眉，然后茫然地抬起頭看向原殷之。

    原殷之沉默著垂下眼簾，然后笑了一下。

    “這真是我收到過的最特別的禮物?！彼@么說著，起身走向程冬。

    程冬站起來，把吉他放在地上。

    “這是初稿，也許會改。”

    “沒有什么要改的?！痹笾?dāng)堊∏嗄甑难?，讓兩人額頭相抵，“我聽說你想要的我的手指？”

    程冬感覺到那微涼的指尖挑開自己的浴袍探進(jìn)去，往小腹游走。

    “讓你拋開疑竇只顧歡愉，嗯？”

    “不是的?！背潭プ∧腥说氖?，認(rèn)真看著他，“我剛剛唱這首歌，覺得……我比寫歌的時候還要喜歡你?！?/br>
    “你怎么變得那么討人喜歡了?！?/br>
    程冬又搖了搖頭，確實，說著表白的話他卻一臉迷茫，也終于讓原殷之按下興致，決定還是不要轉(zhuǎn)移話題。

    “原殷之?！背潭鋈缓傲怂拿帧?/br>
    青年幾乎沒有這么叫過他的名字，那三個字經(jīng)過對方的唇舌吐出，有種別樣的撩撥，他并不知道那是心悸。

    “我們的開始是錯的?！背潭f，“你真的喜歡我媽？”

    “當(dāng)然了?！痹笾罅四笏暮箢i，“你不是什么餐前漱口水?！?/br>
    “這么問很糟糕……”程冬似乎根本聽不進(jìn)去他的話，一直緊鎖眉頭，“我說我想過以后要怎么喜歡你，那你呢？”

    這個問題像女人才會問的，程冬因此握緊了拳頭，他不知道任何人在意識到愛情的時候，都必定會有唯恐失去它的擔(dān)憂。

    原殷之并沒有立刻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吸音墻的緣故，這間屋子靜得可怕。

    程冬在這樣的等待里眼神逐漸清明。

    “我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原殷之搭在他肩上的手又摸了摸他的頭發(fā)：“不要多想，現(xiàn)在不挺好的嗎，我能給你的，一定會給你?！?/br>
    程冬的肩膀塌了下去，他想，他果然是搞錯了，也要的太多了。

    “我并不否認(rèn)與你的戀人關(guān)系?！痹笾鲋]有必要的補充，“你跟我之間，跟我以往的任何關(guān)系都不同，但哪怕是婚姻都沒有保障可言，我只是不屑做承諾而已，口說無憑?！?/br>
    他在不知不覺中用上了談判一般的口吻，程冬抹了一把臉，把鼻腔里的濕意吸回去：“你不是不屑做承諾，你只是不屑撒謊而已。”

    原殷之嘆口氣，伸手掰青年的肩膀：“程冬?！?/br>
    程冬不想掙開他，這回讓自己看上去更想怨婦，他任由原殷之抱住了自己，緊緊收攏胳膊，讓這個擁抱顯得十分親密而踏實。

    “我一直沒有意識到我是什么樣的人?！背潭]上眼睛，能聞見原殷之身上清爽的，和自己一樣的沐浴露味道，“我懦弱貪婪，得過且過，什么都不知道，卻什么都想要。音樂是，你也是?！?/br>
    原殷之有種無所適的感覺，雖然他面上看起來非常淡然。

    程冬的缺點也許正是他的優(yōu)點，但除此之外，青年的直白才真正讓人說不出話來。

    若是別人用這樣的話來刺他原殷之，那背后定是有一連串揣度和計劃，但程冬只是刺他。

    把心知肚明的東西放到臺面上，又怎么能說是得過且過呢。

    更枉論青年輕輕攬住他背脊的手臂，和沉默的鼻音。

    又怎么能是懦弱和貪婪呢。

    原殷之感受著程冬體溫，他知道他們終將斷落的未來已經(jīng)被程冬接受了。

    第31章

    程冬從伯誠出來，就立刻趕去劇院，蘇瑾全程陪同，利用一切空隙跟他溝通工作。公司已經(jīng)給程冬配了公務(wù)車，從伯誠到劇院的這段路，蘇瑾坐在副駕駛，就跟程冬敲定了兩個通告，一個是去音樂電臺做嘉賓宣傳，一個是去網(wǎng)絡(luò)劇客串兩個鏡頭。

    程冬都答應(yīng)下來，他對這方面沒有任何見解，全憑蘇瑾把關(guān)，之前的網(wǎng)紅身份和社會新聞角色，形象還太過單薄，為專輯的宣傳預(yù)熱也因為隨音樂組出差而滯后，蘇瑾現(xiàn)在挺頭疼的，一直皺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