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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朔云飛渡在線閱讀 - 朔云飛渡_分節(jié)閱讀_208

朔云飛渡_分節(jié)閱讀_208

    二百七十三.往昔誓言猶在耳

    北堂戎渡的手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竟然有些顫抖,他咬一咬牙,起身去取了一盒還沒卷好的紙煙來,然后將那些白色粉末與煙絲混合在一起,開始細(xì)細(xì)制作一支支紙煙,只是,當(dāng)剛卷好一支時,北堂戎渡卻突然停下了手,定定地看著面前那一盒混合了白色粉末的煙絲,這種如同面粉一樣的東西,在這里并沒有其他人認(rèn)識,而即便是可以將此物提煉出來的主要原料——罌粟花,也只是被當(dāng)成用來觀賞之用的艷麗花朵,他當(dāng)初也是在離開無遮堡的那幾年里,無意中在某處見到,便順手收集了一些種子,如今在寢宮中就種植了不少,以前北堂戎渡從來沒有過多地考慮過這些植物的另一種用處,但當(dāng)先前北堂尊越斬釘截鐵地?cái)嘟^彼此之間的情人關(guān)系之后,在后來的那一段時間里,北堂戎渡在頹恨失落之余,不知道究竟是在一種什么樣的心理的驅(qū)使下,動手制作出了此刻眼前的這一匣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多么可怕的物品。

    窗外的細(xì)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了,北堂戎渡坐在桌前,面上神色變幻,陰晴不定,只死死盯著面前的煙絲,前時他雖然做出了這種毒物,但卻到底還是不想使用,心中尚存了一線希望,想要挽回北堂尊越,但是就在昨日,當(dāng)北堂尊越表現(xiàn)出了不可回頭的決絕之后,北堂戎渡就已經(jīng)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讓對方回心轉(zhuǎn)意了,除非使用某些特殊的手段,比如,面前的這一盒粉末……北堂戎渡突然將臉埋進(jìn)了掌心里,緊緊咬住嘴唇,面部肌rou不住地微微抽搐,他太了解這種毫不起眼的東西究竟有什么樣的力量了,但凡是沾染到它的人,就相當(dāng)于被控制住,身不由己,任何事情都做得出來,當(dāng)毒癮一旦發(fā)作卻又得不到滿足時,甚至比死還要痛苦,因此為了得到可供吸食的毒品,染上毒癮的人可以做出平日里無法想象的事,更何況,北堂戎渡面前的這一匣子粉末純度極高,幾乎是不可能戒掉的,一旦北堂尊越當(dāng)真染上了毒癮,那么無論他修為再高,意志再強(qiáng),也很可能一生都離不開這種東西,被北堂戎渡牢牢控制在手心里。

    北堂戎渡的嘴唇劇烈顫抖著,眼睛里已是一片血紅,他覺得喉嚨里干澀之極,好像塞滿了細(xì)小的刀子,割得鮮血淋漓,連聲音都破碎了,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二郎,二郎……”北堂戎渡將面孔從掌心里抬起,陰鷙的神情出現(xiàn)在俊美的臉上,一字一頓地低喚著,從嘴里擠出這兩個字,因?yàn)閺?qiáng)烈的復(fù)雜感情而被扭曲起來的臉龐上,充滿了近似于陰冷的顏色,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著,左右為難,不知道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心底最深處那濃烈的愛意因?yàn)楝F(xiàn)實(shí)的冰冷而逐漸變得畸形,充斥于大腦之間的理智也似乎要被怨懟與沖動驅(qū)逐出去,成為控制整個人思想的主宰……他北堂戎渡不信什么蒼天,也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即使面前的路再難走,失去的東西再難以挽回,他也一定要斬出一條血路來,將不慎失去的感情重新抓回來,為此,他北堂戎渡可以不惜一切代價(jià),做出這世上最可怕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或許,只要品嘗過什么叫做絕望的滋味,那么,也許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而瘋狂。

    “我也不想的,可是這都是你逼我這么做的,父親……在我對你沒有感情的時候,你非要硬生生地拉我和你在一起,可是等到我陷進(jìn)去了,你卻又放了手,從始至終,你都沒有問過我的意思,沒有給過我選擇的權(quán)利……你要把我逼瘋了。”北堂戎渡喃喃低語,滿臉無助地頹然坐在桌前,張開修長的十指,用力插進(jìn)自己濃密的黑發(fā)里,原本藍(lán)色的瞳孔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得一片血紅,片刻之后,他猛然抬起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攥緊了拳頭,狠狠砸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造成一陣并不輕的疼痛之感,然后抓起桌上裁得整整齊齊的雪白紙張,開始繼續(xù)制作紙煙,其間他的雙手在微微顫抖,一種異樣的潮紅浮現(xiàn)在兩顴上,手指哆嗦得一連幾次都差點(diǎn)兒將手里的煙掉在地上,那眼睛中的邪惡光芒當(dāng)中明顯有一些自暴自棄,那源于被扭曲的愛意,也有部分是出自他的天性,可是隨著面前被卷好的紙煙數(shù)量逐漸增加,北堂戎渡的手也顫得越來越厲害,那面孔上的肌rou劇烈地抽動著,整個人好象拼命壓抑著什么,就如同正在融動翻滾著的guntang巖漿,隨時都有可能突然地爆發(fā)出來,將一切都吞噬毀滅得點(diǎn)滴不剩。

    忽地,一根正做了一半的紙煙不小心從哆嗦著的手指當(dāng)中滑落了下來,無聲無息地掉在地上,北堂戎渡一頓,整個人都僵住了,但下一刻,桌上已經(jīng)堆起一小摞的紙煙便突然被一掌砸扁,北堂戎渡猛地站起身來,如同發(fā)了瘋一樣將砸扁的紙煙撕扯得粉碎,然后緊接著抓起盛有煙絲的盒子,雙眸當(dāng)中浮現(xiàn)著一片凌厲的殺意,將攙雜了毒品的盒子重重地往地上一摔,摔得四分五裂,里面上好的煙絲和白色粉末撒得到處都是,而做完這一切的北堂戎渡則胸口劇烈地不斷起伏著,兩眼死死地看著腳下的一片狼藉,此時此刻,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可以明顯分辨出來的表情,整個人從上到下,就好象是一尊石頭做成的雕塑一般……殿中靜悄悄的,隨著時間一點(diǎn)一滴地過去,北堂戎渡原本粗重的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穩(wěn)起來,那方才還充斥整個眼眸的瘋狂之色開始漸漸褪去,但同時又慢慢轉(zhuǎn)變成一絲說不出來的悲哀之意,過了很久,面色略顯蒼白的北堂戎渡才動了動,有些艱難地頹然跌坐在椅子上,用極端復(fù)雜的目光注視著散落一地的零碎,不知道過了多久,北堂戎渡慢慢搖頭,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啞聲低喃道:“父親……”他說著,從喉嚨里艱難擠出來的聲音卻逐漸變成了哽咽,一滴苦咸之極的淚水,終于從目光散亂的眼睛里滑落下來,順著面頰一直蜿蜒到下巴,然后緩緩墜落——

    沒錯,他恨北堂尊越,甚至想要?dú)⒘吮碧米鹪?,想要折磨對方,用最殘忍也最有效的手段控制住這個男人,可是,他卻終究還是下不了手……北堂戎渡再清楚不過,自己的這個方法是多么可怖,一旦成功,就足以毀了一個人的一生,若是真的設(shè)計(jì)讓北堂尊越染上毒癮,不但會逐漸損害這個男人身體,同時也會消磨對方的精神和意志,甚至毒品還會慢慢吞噬北堂尊越的生命,毀了這個人,而自己哪怕是再愛,再恨,到底還是不忍心,不舍得,不能夠。

    無論如何,還是無法允許任何人去傷害那個男人,哪怕這想要去傷害對方的人,是自己……北堂戎渡這一瞬間,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他漸漸平靜下來,眼中的血色也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褪去,此時他已經(jīng)不再去想剛才那個瘋狂的計(jì)劃,因?yàn)榧幢闶且院笏娴某晒α?,這種卑鄙之極的手段也只會讓北堂尊越看不起他,哪怕他重新得到了北堂尊越,但那時候所得到的,也只不過是一個被毒癮所控制的軀殼而已,北堂家男人骨子里的驕傲不允許他這么做,而更重要的是,像北堂尊越那樣的人,無論先前多么寵愛縱容他,到時候,也一定會對他徹底死心了罷?

    想到這里,北堂戎渡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他喚進(jìn)幾個人進(jìn)到殿中,命人將地上亂七八糟的零碎收拾干凈,統(tǒng)統(tǒng)燒毀,自己則站在窗前,打開窗戶,讓雨后濕潤的空氣涌進(jìn)來,清醒一下頭腦,不一會兒,幾個內(nèi)侍將殿內(nèi)收拾妥當(dāng),北堂戎渡擺擺手讓他們出去,自己站了片刻,忽然便走到墻角一處巨大的書架前,不動聲色地在上面擺弄了幾下,隨即墻壁上便立刻無聲地出現(xiàn)了一道小小的暗門,北堂戎渡腳下毫不遲疑地徑直走了進(jìn)去,身后,那道暗門很快就慢慢合上,但里面卻并不顯得陰暗,兩邊的墻上鑲嵌著夜明珠,照得整個密室猶如白晝一般。

    北堂戎渡沿著狹長的通道走了片刻,面前便出現(xiàn)了一間精巧的小室,里面陳設(shè)十分簡單,四周皆是大小不一的箱子,井然有序地羅列著,除此之外,唯有一桌一椅而已,北堂戎渡進(jìn)到房中,靜靜站了一時,仿佛是在發(fā)呆一樣,然后便走到西面的一排紫檀木擱架前,從中取出一只不大的鐵盒,將其打開,只見里面放著厚厚的一沓帛書,展開來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無數(shù)的姓名,北堂戎渡見狀,下意識地用手在上面撫弄了一時,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當(dāng)年北堂戎渡離開無遮堡后,在江湖上打拼的那幾年里,其實(shí)已逐漸在暗中發(fā)展自己的勢力,那些年來,已陸續(xù)有大批人手奉命進(jìn)入無遮堡在各地的分舵堂口等處,亦或是潛伏在其他的勢力當(dāng)中,這些人經(jīng)過這么多年,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借助北堂戎渡暗中提供的力量,各自都于自己所在的勢力里逐漸上位,掌握了或大或小的權(quán)力,天長日久,慢慢構(gòu)成了一張龐大的人脈網(wǎng)和各種私下里的渠道,一旦聚合在一起,就可以發(fā)揮出極大的能量,除了北堂戎渡此時手里的這些名單以外,沒有人清楚如今散布于慶朝各階層的這種人究竟有多少,他們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從事著什么樣的行業(yè),擔(dān)任著什么職位,自始至終,這些人都只效忠于北堂戎渡一個人,同時也是他手中掌握的不被任何人所知的秘密力量,包括身為帝王的北堂尊越。

    沒有人會想到,當(dāng)初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居然會有這種心計(jì),用漫長的時間來組建一支暗中的力量,耐心等它慢慢茁壯起來,并且開花結(jié)果,成為手中掌握的一股巨大助力……北堂戎渡眼中神情凝定,閃現(xiàn)著某種異樣的光芒,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做出了一個決定,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開始朝著一條不知?dú)w處的路上走去,并且,沒有人能夠阻攔得了,也許最后他會失敗,也許最后他會成功,如果到了那一天,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北堂尊越面前,抓住這個人。

    “二郎,當(dāng)天地任我縱橫,生殺大權(quán)皆掌于我手的那一天,不但這天下是我的,連你也會是我的……”北堂戎渡低聲說道,其實(shí)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要冒多大的風(fēng)險(xiǎn),如果一旦失敗,他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后果將會是什么,但他卻仍然還是要那么做,只因?yàn)檫@世上的事情,沒有什么所謂的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而為了北堂尊越,他甘愿冒險(xiǎn)一試——

    之后一連幾日,北堂戎渡都沒有再入宮,就連早朝也是不曾露面,只稱病不去,在家中休養(yǎng),北堂尊越雖說當(dāng)初硬下心腸將兩人之間的孽緣撕擄開來,但又怎么可能當(dāng)真不在意這個人,因此心中雖然懷疑北堂戎渡其實(shí)并沒有什么大礙,只是不想與自己見面而已,可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對方,于是這一日下朝之后,便換了衣裳,輕車簡騎地前往青宮,去看北堂戎渡。

    到了青宮,幾個內(nèi)侍手執(zhí)拂塵,低頭快步在前引路,走了大約小半柱香的時間,一路分花拂柳,方走到一片園中,夏日里,四周的花開得很是繁盛,草木皆欣欣向榮,就連風(fēng)中都染著淡淡的清甜花香,幾只鳥兒棲在樹上,唧唧喳喳地鳴叫,不遠(yuǎn)處,一小片空地被收拾出來,鋪上了紅氈,上面閑散擺設(shè)著一張棋桌,并幾只錦墊,彼時天氣晴朗如斯,北堂戎渡身披寬松的衣衫,正仰起頭,半瞇著眼睛,看著天上浮動的白云,面前擺著一盤殘棋,一陣風(fēng)過,暖烘烘的日光當(dāng)中似乎有一絲干燥的芬芳?xì)庀?,令人下意識地放松了身體,懶懶地不想動彈。

    周圍顯得很安靜,北堂戎渡坐在棋桌前,低下頭,開始閑閑擺弄著棋盤,忽瞥見北堂尊越正朝這邊走來,便頓了頓,然后道:“……爹?!北碧米鹪綌[了一下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自己走到那邊,見北堂戎渡面前擺著棋盤,便隨意在一旁坐了下來,看著北堂戎渡臉上的表情,靜了片刻,才沉聲說道:“……能下棋,卻上不了朝,朕看你不像病了?!北碧萌侄缮焓忠灰粧灞P上面的棋子,并不應(yīng)聲,只語不答意地道:“……我經(jīng)常自己和自己下棋,也挺好玩兒的?!闭f著,抬頭看向旁邊的北堂尊越,聲音平平地道:“……爹和我一起下一盤罷?!?/br>
    北堂尊越見北堂戎渡此時整個人平靜得過分,與前時的樣子截然不同,就連眼下這么說話時的模樣,也仿佛像是泥塑的木偶一般,甚至都不怎么看著自己,心中不由得便涌起了一股復(fù)雜的滋味,同時微微皺起雙眉,只因北堂尊越十分清楚自己這個孩子的性情,自己那天決絕如斯的態(tài)度,不知道究竟會對北堂戎渡造成多大的影響和傷害,但是,既然是自己已經(jīng)做出決定的事情,那就沒有再更改的道理,哪怕當(dāng)時也會后悔和不舍……想到此處,北堂尊越又重新慢慢展直了眉宇,當(dāng)下便道:“……好。”說著,隨手拈了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盤上面。

    二百七十四.情愛從來不會是全部

    北堂尊越隨手拈了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盤上面,北堂戎渡坐在棋盤前,眉梢微挑,略顯蒼白的臉上透著些微的淡淡平和氣息,指間挾著一枚白子兒,在一處輕輕落下,彼時正是夏暖時節(jié),天色明凈如水,云端有鴻雁依依飛過,園中繚繞著繾綣的風(fēng),吹落了枝頭的點(diǎn)點(diǎn)花瓣,周圍花葉繁茂,滿目幽靜清美,盡是些香草翠藤,又有假山流水,風(fēng)中香氣四溢,令人油然生出寧靜之感,整個園子修建得別具匠心,分外精巧,北堂戎渡與北堂尊越兩人一同盤膝坐在棋桌前,明明此處景色怡人如斯,但北堂戎渡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美麗,他低頭看著棋盤上的走勢,一句話也不說,北堂尊越看他這個樣子,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淡淡說道:“……朕今日來看你,你卻似乎安靜得過分了,難道還是在怨朕?”北堂戎渡的目光靜靜盯著棋盤,仿佛沒有什么聚焦一般,聽了這話,也不曾有明顯的反應(yīng),只眸色略略凝了凝,拈起一枚光滑的棋子,輕聲道:“……怎么會?我是爹的兒子,爹想怎么樣都可以,何況我已經(jīng)求過,討?zhàn)堖^,做過我能做的一切,但是這些都沒有用,既然如此,我也沒有辦法了,還能怎么樣?!?/br>
    北堂戎渡說著,忽然微微抬起了頭,側(cè)首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北堂尊越,那黑亮的長發(fā)表面流淌著陽光淡金色的光華,垂在身后,有幾縷散落在兩鬢,使得北堂戎渡此時異常平靜的眉眼看起來仿佛有些凄迷,他默然了片刻,才緩緩說道:“是你讓我成為這個樣子的,是你,都是因?yàn)槟?,如果不是你,我如今,就不會是這樣……全都是因?yàn)槟??!北碧萌侄深D一頓,似乎是自覺失言,但是又不是很在意,只一動不動地將執(zhí)有棋子的右手仍舊滯留在半空,繼續(xù)道:“我不是沒有恨過你,肯定不是的……”說話間,微微抿緊了兩片薄唇,似乎是在竭力隱忍著什么,目光定定地罩在北堂尊越的臉上,眼底有著說不清楚到底是冷冽還是凄迷的顏色,這一回,他沒有再維持著剛才的絕對平靜,而是聲音中隱隱帶出一絲恍惚,低聲壓抑著道:“曾經(jīng)爹你說過,你會永遠(yuǎn)愛我,可是如今,你卻又不想玩這個游戲了……你害了我?!?/br>
    北堂戎渡的指責(zé)異常低迷,沒有聲嘶力竭的控訴,也沒有先前勢若瘋虎的癲狂,就好象是在說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一樣,但是那一句句并不尖銳的訴說卻依舊刺中了北堂尊越的心,扎得生疼,字字都鉆入心底,就聽北堂戎渡平板無波的聲音繼續(xù)在耳邊響起:“……幾年前,在你還沒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我都是好端端的,沒有多少要煩心的事情,可是后來你卻非要讓我跟你在一起,你想要我,所以我就成了你的,不但做你的兒子,還要做你的情人,雖然你最后沒有逼我,可是如果我不答應(yīng),我怕我就要失去你……我害怕,我不能沒有你,所以你成功了,不是嗎?!北碧萌侄烧f到這里,忽然握緊了手里拿著的那枚棋子,說道:“走到今天這一步,你有錯,我也有錯,但是你不能否認(rèn),一開始,是你的錯,你害了我。”

    北堂尊越一動不動,仿佛雕塑一般,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么,北堂戎渡說完了這番話,閉了閉眼,低下頭去,另一只一直放在腿上的手卻忽然伸出去攥住了旁邊北堂尊越的衣袖,那修長的五指潔白如玉,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收緊,就好象要通過這樣的舉動去抓住什么,北堂尊越的眼眸微微動了一動,既而深深矚目于北堂戎渡,而北堂戎渡此時也重新仰起了面容,坦然地回視,同樣地用復(fù)雜的目光看著北堂尊越,細(xì)細(xì)端詳著男人俊美的容顏,輕聲低低說道:“父親,你不要不在意我,就算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再跟我在一起,把對我的情意重新收回去,可是,你不要把我父親也一起給拿走,我……我不能連這個都沒有?!?/br>
    北堂戎渡這番話與先前兩人在決裂時的瘋狂完全相反,沒有撕心裂肺的沖動,也沒有歇斯底里的荒唐,可字里行間卻是仿佛比曾經(jīng)所有的癲狂行為還要沖擊人心,字字猶如泣血,北堂尊越面上的神色微微一顫,任憑衣袖被北堂戎渡攥在手心里,此時他的心底猶如被什么東西堵得滿滿的,很不好受,在這一刻,他不知道為什么就有些動搖了,忽然就想將北堂戎渡擁進(jìn)懷里,放下自己的強(qiáng)硬與堅(jiān)持,哪怕這一份愛,是需要和別人分享的……可是北堂尊越卻終究還是沒有那么做,他抬起手,放在北堂戎渡的頭頂,輕輕地在對方的腦袋上撫摩著,就好象北堂戎渡小時候一樣,眼底隱藏著一縷微不可見的情意,和言道:“……朕不會不在意你?!闭f著,沉默良久,才看著北堂戎渡瘦削的臉,眼中一抹暗色幽幽如滅,繼續(xù)道:“朕一開始就該想到的,你和朕,都是性子不好的人,有些地方實(shí)在太像,總有出問題的時候,你我父子這樣的人,只能讓別人容忍著,卻不能一直忍耐別人,朕做不到,你也一樣做不到。”

    北堂尊越說著,輕輕伸手捋一捋北堂戎渡漆黑的頭發(fā),雙目看著北堂戎渡明顯比從前瘦了很多的面龐,心中情不自禁地微微有些絞痛,北堂戎渡是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真正的牽絆,無論他再怎么狠心斬?cái)鄡扇酥g的孽情,也終究還是不忍讓北堂戎渡受到這些痛苦……北堂尊越的眼中逐漸幽深起來,似乎是在無聲地嘆息,放在對方頭頂?shù)氖只佣拢瑩嵋粨岜碧萌侄傻哪橆a,低嘆道:“你說的對,當(dāng)初確實(shí)是朕,硬要搶你在手……戎渡,是朕對你不住。”

    北堂戎渡聽了這話,一時怔怔無言,說不出來心底究竟是何等滋味,只知道胸膛里面有什么酸甜苦辣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沖涌了上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jǐn)嚢柙谝坏?,翻騰不休,就快要傾泄而去,其實(shí)他是知道的,自己恨北堂尊越的無情,恨這個男人當(dāng)初硬是把自己帶到悖倫的無盡深淵里,讓自己漸漸地再也爬不出去,后來卻又絕情地將自己拋棄,轉(zhuǎn)身就走,但同時北堂戎渡也知道,這一切又不僅僅只是這樣的,北堂尊越是真正愛他的,不論是以父親還是情人的身份,都是如此,并且一直都在付出,只是對方用來表達(dá)的方式,或許與普通人并不一樣而已,這世上最愛他北堂戎渡的人,一定就是這個男人了,而在他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對北堂尊越的愛也未嘗不是遠(yuǎn)遠(yuǎn)大于怨恨,在恨對方絕情的同時,也仍然丟不下那份愛意。

    此時此刻,萬般言語都在心底,卻說不出來,北堂戎渡極力壓住了聲音當(dāng)中的輕顫,喃喃道:“爹,是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這么說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痹谶@一刻,心中的那股徘徊不去的恨意,終于煙消云散,只剩下對于那個溫暖懷抱的渴望,北堂戎渡知道這世上與自己有極親近血緣關(guān)系的人,并不只是北堂尊越,他也已經(jīng)是做了父親的人,有自己的兒女,都是親生的骨rou,是他精血所化,但是,他真真正正的親人,從來卻只有北堂尊越一個人。

    父子兩人靜靜坐著,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有燦爛的日光照在鳥雀啁啾的園中,灑下金色的斑斕,四周花如繁星,爍爍盛放,北堂戎渡手里抓著北堂尊越的衣袖,忽然在這一刻就想要放棄了,以他和北堂尊越的性情來說,情愛,永遠(yuǎn)不會是彼此生命當(dāng)中的全部,人生里還有其他珍貴的東西,比如此刻這樣的平靜與相對,也許這世上其實(shí)根本沒有什么永遠(yuǎn)不變、至死不渝的愛情,長久的時間足以讓曾經(jīng)的海誓山盟逐漸從心底淡去、消散,再怎么刻骨銘心,只要一直都任它自己被放在那里,再不去觸及,那么,或許就總有一天都可以變得風(fēng)淡云輕,而就算是將來的某一日不經(jīng)意觸及到了,也只是徒然惆悵,稍作回味而已……回首處,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只要刻意不去正視,那么在很久之后,也許就再也不會有多少揪心的感覺了罷。

    一念及此,幾乎就想要這么做了,去親親切切地對身邊這個男人叫一聲‘父親’,把過往的種種都忘記,恢復(fù)成一開始時單純的父慈子孝,安安分分地一直走下去,可是,心中卻到底還是不甘,不愿,做不到對曾經(jīng)的一切記憶都一笑而過……北堂戎渡想,或許自己還是先掐斷這些想法罷,安安分分地與北堂尊越相處,如果以后真的有成功的那一天,到時候,若是還是那樣深愛著這個男人也就罷了,而若是已經(jīng)漸漸淡忘,那就順其自然地忘記了罷……

    可是即便想到這里,卻還是難受得很,北堂戎渡頓了頓,突然就側(cè)過身來,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北堂尊越,低聲道:“我小時候時不時地就會惹你生氣,但是你到后來卻都會原諒我,那么,就算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你也會一直這樣,是不是?……哪怕我做了錯事,也請你原諒我,因?yàn)槲摇疾皇怯幸饽敲醋龅摹!北碧米鹪铰犜诙?,只以為北堂戎渡是針對從前的事情向他道歉,卻不知道北堂戎渡話里的意思與自己所想的根本就是南轅北轍,一個以為的是曾經(jīng),一個說的,卻是將來……此時此刻,北堂尊越無法說清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現(xiàn)在北堂戎渡的表現(xiàn)明明就是他想要的那一種,同樣已經(jīng)絕望,同樣已經(jīng)放棄,似乎是如他所愿了,可是為什么卻沒有半點(diǎn)的輕松,甚至還將整個人揉扯得生疼不已?他壓住胸腔當(dāng)中那種復(fù)雜之極的情緒,拍一拍北堂戎渡的頭頂,低聲道:“朕不會不原諒你……真的?!?/br>
    此話一出,北堂戎渡心中不由得一顫,既而閉了閉眼睛,依舊將臉埋在北堂尊越胸前,默然不語,良久,才抬起頭,慢慢松開了北堂尊越,輕聲道:“……爹,佳期很久沒見你了,她很想你,總念叨著要我?guī)ヒ娔?,你現(xiàn)在去看看她罷,好不好?”北堂尊越注視著北堂戎渡,道:“……好?!北碧萌侄陕犃耍阏酒鹕韥?,兩個人并肩而行,朝著瓊?cè)A宮方向走去。

    到了瓊?cè)A宮,沈韓煙并不在,宮人只說是去馬場騎馬,北堂戎渡也不在意,吩咐人帶北堂佳期過來,不一會兒,門口便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一襲嫩綠色的衫子,梳著雙鬟,手里還抱著一只布娃娃,正是北堂佳期,待一見了北堂戎渡身旁的北堂尊越,頓時便如同乳燕投林一般,扔掉了手里拿著的布偶,一徑奔了過來,撲到北堂尊越身前,抱住了男人的腿,委屈地癟了癟小嘴,抬頭瞧著男人,拖長了聲音抱怨道:“祖父,你怎么才來看露兒……”北堂尊越見了女孩兒,不覺另有一種難言滋味,俯身抱起對方,北堂佳期用兩只小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委委屈屈地道:“露兒很想你,爹爹不帶露兒去見祖父……祖父為什么不來看露兒?”

    孩子的話很單純,卻讓人聽了很不好受,一旁北堂戎渡勉強(qiáng)擠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道:“祖父是因?yàn)楹苊Σ艣]有來看你,現(xiàn)在不就來了么?”北堂尊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便抱了北堂佳期,到一旁哄她吃點(diǎn)心,北堂佳期畢竟是孩子心性,沒一會兒,便忘了先前的不快,高高興興地纏在北堂尊越身上,與其說笑,北堂戎渡默默看著這一幕,沒有上前,也不想去打擾這一對祖孫,只自己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將無人打擾的一方寧靜天地留給了他們兩個人。

    北堂戎渡出了瓊?cè)A宮,一時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信步而行,此時夏日的暑氣還并不足,自然也不很熱,一望無際的湖水中,荷花朵朵盛開,周圍鳥語花香,十里清蓮彌漫著一種開到極美時的靡靡甜香,別致而清郁,大片風(fēng)荷輕曳于煙水間,湖面上到處都是或粉或白的蓮花,北堂戎渡想起方才的事情,心中有些亂,索性一手除去身上的衣物,只留一條長褲,就這么伸腳跨進(jìn)了水里,只聽‘撲通’一聲,水面上便濺起雪白的水花,人卻已經(jīng)杳然不見了。

    湖水十分清涼通透,似乎再如何翻騰不休的情緒,也可以被慢慢冷卻,讓人平靜下來,北堂戎渡閉氣在水底暢游,不多時,已到了湖中央,北堂戎渡陡然從水底升起,將胸口以上探出了水面,長長吸了一口氣,卻看見不遠(yuǎn)處一條小小的木舟正緩慢穿行于蓮海當(dāng)中,逐漸蕩進(jìn)了荷花深處,上面坐著一個窈窕的人影,花貌玉顏,青絲雪膚,卻是牧傾萍,此時牧傾萍也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了上半身露在水面的北堂戎渡,便搖動著小巧的木槳,慢慢劃水靠了過去。

    小舟逐漸來到了北堂戎渡面前,日光下,湖面泛出一片斑斕的淡金色,粼粼波光閃映著,幾乎讓人有些目眩之感,北堂戎渡半身隱沒在水下,頭發(fā)已經(jīng)濕透了,黑得像漆,緊貼著粘在赤裸的身上,滴滴答答的水珠從額前的碎發(fā)間落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牧傾萍打量了一下北堂戎渡表情淡然的那一張面孔,似乎有些訝然,問道:“……你怎么在這里?”北堂戎渡的長發(fā)在水里雜糅著隨波飄浮,似瀲滟的黑色水草,只道:“閑來無事而已?!?/br>
    “予獨(dú)愛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瀲而不妖……這里的花開得真好,比別處的漂亮得多?!蹦羶A萍意態(tài)閑閑坐在船頭說道,嘴角含笑,窈窕的身影映在清澈的湖水當(dāng)中,粼粼而動,北堂戎渡伸手從水中摘下一朵蓮花,隨意拋給了她,牧傾萍接過,然后微微閉眼,輕嗅著上面的香氣,開口徐徐道:“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北堂戎渡聽了,如有所感,心中有什么反復(fù)交匯,不可止歇,想起此時尚在瓊?cè)A宮的北堂尊越,面上卻只淡淡微笑,道:“‘憶郎郎不至’……莫非是在想誰么?!蹦羶A萍心中微微一動,既而紅了臉,道:“……哪有什么人?你又亂說了。”

    口中雖然這樣說著,卻情不自禁地想起沈韓煙,不由得暗暗嘆了一口氣,卻怕北堂戎渡看出什么來,便岔開話題,轉(zhuǎn)而說道:“整天沒事做,怪悶的,我去帶佳期過來玩罷?!北碧萌侄赡抗馕⑥D(zhuǎn),淡淡道:“別去了,父親這時候正在瓊?cè)A宮?!蹦羶A萍聞言微微一愣:“……皇上來了?”既然聽說北堂尊越在那里,也就不再說什么了,兩人隨便說著話,一會兒也散了。

    將近中午時,沈韓煙才從外面回來,此時北堂尊越已經(jīng)回宮,臨走之際,將北堂佳期也一并帶了回去,沈韓煙回到瓊?cè)A宮之后,只看見北堂戎渡一個人,正站在書架前翻著上面的書,見他進(jìn)來,便回頭道:“……去洗個澡罷,聽下人說你去騎馬,天氣熱,想必出了一身的汗?!鄙蝽n煙笑了笑,答應(yīng)了一聲,既而隨口道:“露兒呢,怎么沒看見她……平時你要是來這里,她不會不在?!北碧萌侄晌⑽ⅰ怼艘宦暎裆届o地說道:“父親上午來過了,佳期很久沒見著她祖父,所以剛才父親走的時候,干脆就帶她一道回宮,等住上一兩天再派人送回來?!鄙蝽n煙聽了,便沒說什么,看看到了中午,兩人就一起吃了飯,隨意說些家常。

    此后北堂尊越與北堂戎渡父子二人的關(guān)系便恢復(fù)過來,似乎就像是回到了當(dāng)初北堂戎渡剛剛返回?zé)o遮堡之后的時光,也許是刻意如此,也或許,是兩個人都默契地回避著從前的一切。

    轉(zhuǎn)眼間已是七月下旬,這一日北堂戎渡正站在書案前練字,有內(nèi)侍進(jìn)來,垂手道:“……稟王爺,郡主正鬧著要王爺去馬場?!北碧萌侄陕犃耍挥X笑道:“這丫頭,又在鬧什么么蛾子,韓煙沒看住她?”想了想,便丟下筆,把手洗了,命人上前服侍著換了衣裳,便出了門。

    一時到了馬場,遠(yuǎn)遠(yuǎn)就見北堂佳期騎在一匹渾身通黑的駿馬上,一身水紅羅衣,足蹬粉緞小靴,身邊牧傾寒一手牽著韁繩,一手虛扶坐在馬背上的北堂佳期,兩人正笑著不知道在說什么,北堂戎渡見了,雙目微瞇,卻不作聲,倒是北堂佳期見到父親來了,便揚(yáng)一揚(yáng)小手中的馬鞭,笑嘻嘻地道:“爹爹,露兒要跟爹爹去打獵好不好?”一旁牧傾寒面上不動聲色,但看向北堂戎渡之際,眼中卻微含笑意,北堂戎渡朝他微微點(diǎn)了一下頭,既而就對北堂佳期道:“你才多大,就想著出去野了?本王當(dāng)年都長到六歲了,才第一次出了家門……你現(xiàn)在才幾歲年紀(jì),要是當(dāng)真領(lǐng)你打獵去,一旦不小心哪里磕了碰了,又要怎么辦?……佳期聽話,等你以后長大了,本王再帶你去?!北碧眉哑谝粨P(yáng)小嘴,漂亮的眼睛微瞪,一甩馬鞭嘟噥道:“我不要,爹爹壞……”北堂戎渡哪里肯由著女兒使小孩兒性子,干脆直接走上前去,一伸手,便將北堂佳期抱下馬背,轉(zhuǎn)身交給身后的一個太監(jiān),吩咐道:“送郡主回少君那里,不準(zhǔn)讓她到處亂跑?!北碧眉哑谂す商撬频卦谀翘O(jiān)懷里掙扎,忿忿叫道:“爹爹壞,我不要……”

    北堂戎渡板起臉,抬手在北堂佳期的小腦袋上輕輕打了一下,說道:“聽話,不許這么任性,過幾天爹爹帶你進(jìn)宮去祖父那里玩,嗯?”北堂佳期到底不是無理取鬧的孩子,聞言雖然不樂意,卻還是不情不愿地安靜了下來,北堂戎渡見狀,笑了笑,便讓太監(jiān)抱她回瓊?cè)A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