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報上面是李連杰穿著單薄坎肩的練武姿勢，POSS擺得很酷，坎肩只是簡單的灰色布片，胸前厚實的平滑胸肌幾乎全都露了出來，這才是陸宇的目光焦點。

    小黑哥也看了海報一眼，回頭注意到陸宇的目光，還以為他對這個電影感興趣，想了想，突然提議道：“這個電影的確很好，待會兒一起來看？”

    陸宇聽得一愕，轉(zhuǎn)頭看他：“你，約我看電影？”

    小黑哥濃眉輕輕一跳，沉聲緩緩地說道：“你剛才說脫離現(xiàn)實，我想，或許是你一個人單獨練功太久的緣故，我不知道你練的是什么功夫，只是這樣下去，恐怕會有問題，不如出來走動走動?！?/br>
    頓了頓，又道，“我以前剛開始入行的時候，有時候出來后心底不寧，找個電影看看就好了?！?/br>
    陸宇看著他，溫和地輕輕笑笑，點頭道：“好，你下車去買票，我把車開到前面停著等你?！?/br>
    小黑哥“唔”了聲答應(yīng)，解開安全帶。

    陸宇問：“帶錢了沒？”

    “帶了。”小黑哥拍了拍褲袋里的錢包，打開車門，下車緩慢地踱步往賣票處走。

    陸宇安靜地看著他，一米七八的身高在南方也能算是偏高的個子了，穿著黑色長袖T恤的上身寬闊結(jié)實，脊背挺拔如松，因為腿部傷處而走得很慢，但也很穩(wěn)，給人一種“這個人做什么都堅定不移”的感覺。

    后面突然響起了車鳴聲，而且響個不停，從半開的車窗傳入耳中，刺人耳鳴。

    陸宇蹙眉收回目光，往后望鏡看了一眼，一輛黑色轎車已經(jīng)按著喇叭從他旁邊經(jīng)過。路雖不寬，但兩三輛車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并行的，而且沿途都是古城小店，也不能開快，犯不著一路按著喇叭行駛。

    “毛病?！?/br>
    陸宇淡淡地嘀咕一句，開車緩緩行到路邊，再回頭看小黑哥時，他已經(jīng)走進了票屋里頭，過了片刻才拿著兩張電影票出來，抬頭前后找了找，對上陸宇的視線，才一步一步地往這里走回來。

    陸宇手肘撐著方向盤，從車窗看著他穩(wěn)穩(wěn)緩緩地靠近，忽然感覺很現(xiàn)實，也很踏實，心里剛才的一絲微不可查的漂浮脫離感就這么悄然無聲地沉落了下來。

    小黑哥坐上車，把電影票放在前面用香水瓶座壓住，系著安全帶說：“今晚七點半開場，吃完飯來看剛好。”

    “嗯。”陸宇把車子開起來。

    車中一時無話。

    陸宇忽然問：“你在血衣巷里，見過哪里有一個類似秦朝樣式，上面滿是斑駁裂痕的青銅酒樽么？做工還挺粗糙的模樣?！?/br>
    小黑哥微微一愣，認真想了想，搖頭道：“秦朝樣式的青銅酒樽我見過，但是沒有你說的這種?！庇謫枺骸斑@就是你要找的東西？”

    陸宇笑了一下，點頭說道：“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只是現(xiàn)在正想找回。以后你若是看到，就幫我買下來?！?/br>
    ***

    血衣巷之行再次一無所獲。

    陸宇習(xí)慣了這種結(jié)果，并沒有什么失望，反而因為對晚上的那場電影有點微小期待而心情輕快，回到家在廚房里圍著圍裙干脆利落地切菜做飯時，還轉(zhuǎn)頭向客廳中看電視的小黑哥問：“知道李連杰在演《少林寺》時多大年紀嗎？”

    小黑哥道：“十七。”

    陸宇放開水龍頭，嘩啦啦地洗菜，揚聲笑著說：“我當(dāng)年很喜歡李連杰，迷他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你知道我當(dāng)年的想法是什么不？”

    小黑哥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

    陸宇正要繼續(xù)說，忽然聽到小黑哥肯定地說：“他沒你高，也沒你帥，當(dāng)年也肯定沒你有錢?！?/br>
    陸宇聽得失笑：“我倒成了高帥富了！”

    當(dāng)下就扔了剛想說的話，關(guān)掉水龍頭，轉(zhuǎn)頭說，“當(dāng)年可沒這么想過，那時我正對性向苦惱得要死，性格陰郁自閉，誰敢讓我不爽，我就咬他一塊rou下來，跟渾身長了刺兒似的，從來沒對誰露過笑臉，而李連杰卻無論是演電影還是上電視，幾乎都是陽光爽朗的模樣，而且他功夫好，身手矯健，體魄健壯，由不得我不著迷?！?/br>
    他把菜在小菜筐里晃了晃，又說，“相對的，當(dāng)時也就怎么看都覺得自己長得不是回事兒，身材太單薄了，沒有可比性，于是拼命地鍛煉。我本來就比別人發(fā)育得稍微早些，結(jié)果那兩年個頭更是竄得快，與大我兩三歲的人比起來都不遑多讓，所以陰錯陽差地進了初中體育隊，在那里暗戀上了一個男生，也就是我們班上的體育委員?！?/br>
    這些事情在他現(xiàn)在看來都甚是可笑，如此對著已經(jīng)熟知秉性的小黑哥說出來，有一種和信任之人分享往事的輕松感，也就顯得極為自然。

    客廳里的小黑哥默不做聲地聽。

    廚房里，陸宇把洗過的菜倒進熬好的花生油中，一手握著平底炒鍋，一手掌著鐵質(zhì)鏟勺，在煤氣火上瀟灑地翻炒，偏過頭繼續(xù)閑聊道：“體育委員叫沈季明，高大英俊的帥小伙，比我大一歲，后來我忍不住，一時沖動給他寫了封情書，鼓起勇氣親手交給他，然后情書被他看了兩行字以后就當(dāng)著我的面扔到樓下垃圾箱，不知被誰撿到，復(fù)印了幾十份兒，滿學(xué)校都貼嚴了?！?/br>
    說到這里，他講笑話似的輕輕笑了笑，便不再多說，只繼續(xù)安安靜靜地炒菜，不多時便從廚房中散逸出一陣誘人口水的香氣。

    小黑哥深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忽然沉沉問道：“你現(xiàn)在還喜歡他？”

    陸宇頓了頓，似乎認真想了想，才有些遺憾地說：“本來都忘了他長什么模樣了，上次看到過一眼，卻因為被他潑了一臉水，也沒看太清楚。不過畢竟是最初的暗戀，還能稍微有點印象?！?/br>
    “唔?！毙『诟缫兄嘲l(fā)往廚房方向看，皺眉緊緊皺著，感覺聽得不是那么回事兒：當(dāng)年，當(dāng)年……當(dāng)年他多大？

    忍不住問：“不在乎么？”

    他問的籠統(tǒng)，廚房里，陸宇自言自語般回答說：“在乎什么？性向？經(jīng)歷過該經(jīng)歷的，回頭看看，哪有什么難為的？不就是這輩子不結(jié)婚么，等年紀大一點，找個順眼的男人好好過日子，再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只要教育好了，照樣能養(yǎng)老；教育不好，即便是親生的，也沒什么用?！?/br>
    小黑哥又是沉默，然后沉聲緩緩地道：“那就別隨便和別人玩了吧，你要上學(xué)，就認真一點，和你練功一樣認真對待，或許，”他頓了一下，繼續(xù)道，“你的同學(xué)里面也有和你一樣的人，如果本分可靠，或許值得交往?！?/br>
    他用這個沉靜的語氣說話，表示他現(xiàn)在很嚴肅認真。

    陸宇眉頭微微一挑，淡淡地笑問：“看不慣我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手中盛好了菜，把盤子放到一邊，又道，“過來端過去吃?！?/br>
    小黑哥起身，一步步踱到廚房，似乎這幾天憋著的話在剛才和陸宇隨意而熟絡(luò)的閑聊中上升到了喉嚨，他的語氣也沒有說教的意味，只是誠懇和關(guān)切的勸告，繼續(xù)道：“你別嫌我多事，我是感覺，你其實還小，即便有磨難經(jīng)歷，也不應(yīng)該放縱，這樣有點糟蹋自己了?！?/br>
    陸宇聽得嘴角微微翹了翹，忍著笑，眼眸深暗地看著他，溫和地說道：“放縱這個詞與我或許沾點邊兒，至于糟蹋，我記得小黑大叔在車上看到過什么，難道還沒清楚我的定位點？”

    小黑哥端過盤子，目光坦然地直視他，說：“這種事是雙方的關(guān)系，你玩別人，別人何嘗不也是在玩你？他們不配，也不值得你和他們隨意交往?！彼栈啬抗?，轉(zhuǎn)身時又沉聲道，“總會有人關(guān)心你，比如那位許秧小姐，她看到你和別人荒唐，肯定也會感到不痛快?！?/br>
    陸宇笑容收斂起來，眼眸一閃，輕聲道：“也？那么除了她，還有誰？”

    50、第五十章

    陸宇話問出口，見小黑哥濃眉微皺，料想他勢必會一語不發(fā)地回身去客廳吃菜，與前兩日一樣沉默應(yīng)對他的調(diào)侃，便順手把花生油桶提起來，準備再炒道菜，不料小黑哥突然沉聲道：“還有我?！?/br>
    陸宇略微愕然地凝眸看他，手上還舉著花生油，反問：“你？”

    小黑哥直視他，言語赤誠：“我也是無親無友的人，以前一直在北方輾轉(zhuǎn)，這兩年才到南方做事，和你的經(jīng)歷或許有相像的地方?，F(xiàn)在你對我有恩，我拿你當(dāng)友，甚至當(dāng)?shù)艿苡H近，所以才跟你說這些，希望你能聽進去?！?/br>
    頓了頓，收回目光，又道，“如果你反感，我以后都不會再說?！?/br>
    “不反感?！标懹顪睾偷匦?，“能被人關(guān)心對我來說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繼而看著他肅然沉靜的面容，臉上故作微微的失望，不明意味地翹著線條利落地嘴角道，“只是有點可惜?！?/br>
    小黑哥看他一眼，道：“現(xiàn)在珍惜自己，少玩一點沒什么可惜的?！彼詾殛懹盥犨M去了，便轉(zhuǎn)身往外走。

    “不是在可惜這個?！?/br>
    陸宇呵呵的笑，直接語氣平和地說道，“我是在感慨，今天下午你約我看電影，還以為你對我這個人有點‘好感’，唉，現(xiàn)在看來我的魅力還是不夠啊?！?/br>
    小黑哥腳步一頓，沒有應(yīng)聲，穩(wěn)穩(wěn)地端著菜盤子回了客廳。

    陸宇朗聲而笑，心情如前輕快，然后抱著臂膀，揚聲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不管是彎的還是直的，咱都是男人，我對你有恩，你對我有義，我也不是輕易喜歡上某個人的濫情性子，所以你放心，咱們互相關(guān)心是必要的，我不會誤會。不過，我可不是和你一樣的‘雙手黨’，我練的功夫更是不忌諱情愛歡好，以后除非小黑大叔你親自上陣，舍身喂狼，否則，我餓了，就要出去覓食，就如叢林法則，沒辦法?！?/br>
    他說這些話時也溫和有加，轉(zhuǎn)身繼續(xù)炒菜，想著現(xiàn)在小黑哥那張帥氣的臉很可能正在沉靜中糾結(jié)，他嘴角就勾著放不下，手中的炒鍋翻得那叫一個瀟灑。

    對待小黑哥，情義還是有的，而且感覺親近而信任，除此之外，陸宇自認只對他敦厚帥氣的硬朗外貌和結(jié)實挺拔的健壯軀體有些欲望本能的心熱，卻談不上情愛的喜歡，更談不上款款的傾心。

    不過，和這種穩(wěn)重妥當(dāng)?shù)娜嗽谝粔K兒處著，心里頭的確會受到感染似的踏實。這就足夠了。

    吃晚飯時，小黑哥神色不變，舉止如常，只隱約比往日更沉默了點，吃的東西也比平常多，仿佛不知道飽似的一直往肚子里塞。

    直到兩人坐上車子，往古城小影院行駛時，他才突然出聲，沉沉而緩緩地說：“陸宇，我能給你擋刀子，給你擋槍子兒，給你親也成，卻不能陪你上床，我只對女人有性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