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赭便不言語，默了半晌，揮揮手：“都下去歇息罷?！?/br>
    這幾日混戰(zhàn)，確實誰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剛出了中帳，小柳便哈欠連天，說要滾回去補眠。

    不想君芷卻一把拉住了她，“小柳且慢?！?/br>
    “慢什么慢。”柳心瑤橫她一眼，“你的狼不在你身邊，你整個人都不對勁，這幾天心事重重的，不過你可別想把我當(dāng)成苦水壇子，往我這兒倒，我不聽不聽的?！?/br>
    君芷抿抿嘴，扯出一個笑來：“保證不和你倒苦水。只和你聊話本子?！?/br>
    聽到“話本子”三個字，柳心瑤方才還略顯疲色的眼眸頓時亮了起來，雀躍道：“好好好，聊聊聊！”

    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空珊，幽幽地道：“你不是要滾回去睡覺么?！?/br>
    柳心瑤擺擺手：“不去不去，難得阿芷肯和我聊話本，我這幾天打架打得累死了，需要放松一下?！边€不等空珊說什么，就大喇喇揭開君芷的帳子，人咕嚕就鉆了進去。

    君芷對空珊抱歉一笑：“對不住，關(guān)于你提到的那講魔尊的話本，我想聽小柳說說。”

    空珊瞥她一眼，“原來如此，那我也可以和你說，這故事我也看過。你找姓柳的，那是舍近而求遠。”

    君芷微笑：“如此更好了?！贝蚱鸷熥拥溃骸皫熃阏??！?/br>
    三人在帳內(nèi)分賓主坐定，帳內(nèi)無茶，君芷便以酒代茶。

    柳心瑤先咕嘟咕嘟喝了幾口，頰邊染上了微紅，將碗往面前一放，笑嘻嘻地：“你想怎么聊？”

    空珊道：“她想聽狄也傳?！?/br>
    柳心瑤那張小臉便刷地一聲又白了。

    空珊給她再斟了一杯酒，塞到她手上：“接著喝你的吧。”

    小柳端著酒，抖抖索索地道：“能不能換一本聊？”

    空珊將酒杯一扶，喂了她一口酒，自己則對著君芷的臉緩慢開言道：“狄也是魔，但她長得并不可怕，相反，算得上是萬里挑一的美人?！?/br>
    君芷點點頭：“嗯。”她第一次聽空珊說這么多話，用的不是那種冷然的聲調(diào)。用的是帶著些微暖意的聲音。何以空珊這樣一個冷心冷面的人，說起人人都畏懼又唾棄的魔，反而是罕見的溫柔的樣子，于是對于狄也的好奇更添了幾分。

    但聽空珊繼續(xù)說道：“狄也確實不負魔尊的名聲，殺人如麻，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只因她自化生以來，吸盡天地之間的邪氣，功力與日俱增。她出山作惡時，已然五萬余歲，只因天長地久的寂寞讓她再也忍耐不下去。最令人齒冷的是，她壞事做盡，不是有多大的目的，而只是因為無聊?！?/br>
    君芷問：“她有些什么特點？”

    “她雖然是魔，但是長得極為正派，神情也總是十分溫柔可親。若非有人告訴你她是魔，你永遠也疑不到她身上去?！笨丈阂捕似鹱约好媲暗木票?，淺淺飲了一口，“她最喜歡玩的小把戲之一，就是變作一個人最親近那人的模樣，親手把人殺掉，又或是直接附身，再殺人或自刎。因她不開竅，不能理解人間的恩義與情愛，又兼之喜歡看人驚慌錯愕的樣子……”

    君芷點頭：“確實歹毒?！鳖D一頓，“不過許多人間的邪惡也與之沒有什么兩樣?！?/br>
    空珊道：“她的陰損之處在于，她可以同時擁有許多個分身，可以同時在許多地方作案。彼時狄也縱橫世間，有一小城，幾乎全滅了，用的就是這同一個手法。這手法的后續(xù)影響更是驚人。妻子不再相信丈夫。父母與兒女互相提防。最好的朋友之間看著對方也總提心吊膽……以至于后來，大家都先下手為強，根本不需要狄也出手，人世間已是一片腥風(fēng)血雨……”

    君芷微微變色：“那樣豈非人間地獄?！鳖D了頓，“不過。”看空珊一眼，“師姐怎會對這種故事感興趣？”瞅一眼那邊還是小臉煞白的柳心瑤。

    空珊道：“因為這狄也，雖然萬惡不赦，可同時又是一個有情之人。”

    君芷不則聲，靜待她說下去。

    “魔尊在五萬三千歲的時候，遇到了絡(luò)夜。”空珊低了低眉。

    來了。君芷的耳根動了一動，“絡(luò)夜是誰？”

    柳心瑤吞了吞口水，舉手道：“我知道?！?/br>
    空珊瞥了她一眼，“不抖了？”

    柳心瑤切了一聲：“騙、騙你的，我一點都不怕?！被剡^頭對君芷道：“這個絡(luò)夜嘛，其實是天上的一個小小的女神仙，不是修成的仙，而是生在天界養(yǎng)在天界的那一種，對下界的一切都很一無所知。所以，偶一思凡，到人間逛逛，遇到狄也的時候，笨笨的鬧了不少笑話。然后這個魔尊就動了凡心啦。”

    空珊點頭：“魔尊欲娶絡(luò)夜為妻。”

    小柳舉起一根手指接著道：“絡(luò)夜對魔尊只有一個要求。”

    君芷便也明白了過來，“不許再為禍人間?！?/br>
    “那個小神仙答應(yīng)給大魔頭一次打動自己的機會，雙雙在一個小山寨里頭住下了?！毙×鴶偸致柤?，“其實是過了一段非溫馨的日子的。這一部分我當(dāng)作普通的情愛故事來看，縹緲客其實寫這種細水流長的小日子寫得最好看，只可惜這人只寫了這一本，再也不寫了。”

    君芷催道：“那后來……”

    “后來。”小柳叉著腰一聲長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狄也與絡(luò)夜下山逛夜市時，絡(luò)夜叫人輕薄了一下，這個魔尊便以極其殘忍的手法殺了那浪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