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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暴雨夾雜著雪粒子下來了,將地上的青衫人淋了個通透。 恍恍惚惚之中,又回到數月之前,凜月將藥遞給她的那天,艷麗如朝霞的女子笑得晃眼,明眸一睞,道:“這藥名喚偷梁換柱。每日服用一次,你一半,她一半,待到天劫來的那日,便有一部分會應在你身上,這藥吃得越久,你分得越多。不過你放心,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發(fā)現有凡人在同受此劫,布劫的上神投鼠忌器,你的狼便不至于灰飛煙滅?!鳖D一頓,“只是這痛楚,和死過去也沒有分別。若布劫的是個喝醉了的仙,你就死了,也未可知。故而我勸你想清楚,再用這法子?!?/br> 雨雪越落越大,君芷渾身已然凍僵。靈魂出竅,又是那種在世間飄蕩做鬼的感覺。輕飄飄身心沒個著落。 遠遠的有腳步聲來了,在噼里啪啦的雨聲里不甚清晰。那腳步到了她跟前時,臉孔察覺到輕微的熱度。痛得脫形的神識還在想,來者是敵是友,整個身子便被抱得離了地,身后有溫熱源源不斷地傳遞到身體里。 痛覺好像減輕了。那人還用臉蹭了蹭她面頰,暖的。 第21章 小情兒 接連三日的早課,君芷都缺席。柳心瑤前兩日都為了哥哥做隨軍出征的醫(yī)官而傷神,這天望著君芷的空位,咂摸著對空珊道:“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空珊并不理她。 柳心瑤便湊過去問:“誒,你說咱們小師弟告假做什么呢?” 空珊目不斜視地答:“你去看看豈不好。在這里猜來猜去無益?!?/br> “有道理……”小柳點頭。 下了早課,她便拉著空珊去探君芷。然而空珊傲然地一仰頭,甩脫她的手,自顧自走了。 柳心瑤心知她還是在為先前的鬧劇而耿耿,并不介懷,獨自去到君芷屋前,叩響了門扉。 篤篤篤敲了有三次,門才吱呀一聲從里頭開了。 來開門的是那個小狼崽,仰著臉,兩眼水汪汪地。 “哎呀,顏顏?!绷默幎紫聛恚念^頂毛,“你叔叔呢?” “在睡覺。”小狼掐著鮮嫩的小嗓子說。 “我進去看看她,可以嗎?”外頭的這一個笑問。 小狼側身讓了讓。 “乖?!绷默幬⑿Α_~步進去,只見君芷躺在床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面色有些蒼白,唇色也極淡。探手摸了摸額頭,倒是不燙,因回頭問小狼:“她這樣幾天了?” 楚顏答道:“你放心,叔叔已經沒事了。只是有些累?!?/br> 柳心瑤皺皺眉頭,“你們背著我干什么了?怎么就累成這個樣子了?” 楚顏道:“帶我玩雪,受寒了?!?/br> 柳心瑤滿心疑惑,但君芷確實呼吸平穩(wěn),面無痛楚之色,應當是在沉睡,鼻尖一股姜味兒,回頭望望小爐子上,正小火煎著滾滾的姜湯。便摸摸狼的頭,笑道:“既這樣,今晚我再來瞧瞧她。” “好。”楚顏咧開嘴笑。 送走了訪客,她回來關上門,坐在床沿,將爐子上的姜湯瀝出來一碗,一勺一勺吹到不燙嘴,再喂給床上的人。 喂完了湯,些微收拾收拾,繼續(xù)等她醒轉。 所以說機緣這個東西十分詭異。 柳心瑤若是遲來一會子,或是多待一會子,那就能看到醒過來的君芷,而不必再跑一趟。 她只是眉毛動了動,楚顏便興奮得跳下地來,握住她手。 君芷款款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小狼的模樣,看她安然無恙,不由欣慰一笑。但是轉瞬她又發(fā)現……出了差池,掙扎著坐起來,將楚顏拎過來,雙手在她的臉上來回捏,捏得小狼嗷嗷喊疼。 “你……”君芷松開她,扶了扶額頭,“你怎么一點都沒變?” 楚顏摸著臉,一臉疑惑:“我應該變成什么樣?” 君芷咦道:“每逢百歲,受一遭磨難,難道不會變個樣兒?” 楚顏支吾了兩聲,跳下地倒了杯水,捧著過來,遞與君芷,“小九,喝水罷。” 小九?君芷愣了一愣,接過水來。 “具體的情由,我也不懂。”楚顏撓撓小腦袋,“大概,大概我太弱了罷。興許要四百歲五百歲,甚至六百歲,人形才能變一變。” 君芷聽了,默然半晌,微笑了:“也好。”又問:“你怎生把我搬回來的?” 楚顏咳嗽一聲:“找了你的師姐幫忙。這幾日也幫你向師尊告了假?!?/br> 君芷點頭不語。 是晚,柳心瑤回來驗看了一遭,見人醒了,余者也就不多在意了,胡亂聊了幾句,走了。 昏睡了這幾日,君芷算是歇過來了,次日復課。 日子和小狼天劫之前比起來,平靜若水,并無什么不同。 只是過了約略小半月,君芷發(fā)現自己怪怪的,每日清晨起來,都有些乏得慌,不似以往精神。師尊說了,辟谷之后,輔以一定的法門,修得身心清凈,只會越來越脫離七情六欲的禁錮,超然物外。 怎的自己先前好好的,近來卻疲了? 想著大概是天劫的緣故,因此也不多心,只想著要勤加修煉。 這天清晨,凜月叫小徒弟過來,召她前去,約莫是相商論法大會之事。 君芷囑咐了楚顏不可瞎跑,便前去拜見。 凜月坐在軟塌上看信。地下站著三五個小徒弟,見了君芷都行了禮,魚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