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文絕對是個難得的人才，不然也不能以委以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重任。他此刻多少還是心念百姓，不愿輕燃烽火，尚在觀望狀態(tài)。不下個馬威，讓他知道倫王方面是沒指望的事，他是不可能乖乖當(dāng)個旁觀者。不過這個馬威要是下個不好，卻怕是反效果……想到這，軒轅挑了挑眉，突然想到一個很適合的人物——祈紅袖。

    神仙府的大當(dāng)家，天下第一女殺手，一雙紅袖，添香銷魂。三年前邊塞動亂，她曾在塞外呆了整整半年，論口才，論耐性，論武藝，論人脈，有誰比她更適合？！

    主意打定，示意祈世子磨墨?！捌?，朕修書一封，權(quán)當(dāng)密旨，你讓紅袖親自去邊關(guān)，朕許她見機行事?！?/br>
    “又是紅袖……”祈世子遵旨擼起右袖在硯臺上勻勻地磨著墨，嘀咕道：“微臣也是很久沒有離京過了，你怎么不考慮考慮下微臣？讓紅袖陪著你，香香一個美人，總好過微臣……”

    “放心，你自也閑不下?！避庌@邊寫著密旨邊笑道：“量來近日事態(tài)不致于再有驚人變化，你去找找虛夜梵，代朕問個問題。”

    ……

    “皇上?。?！”祈世子終于回過神來，嗔目慘叫?！半y道微臣就這么討你的厭，讓你天天想著怎么砍了微臣的腦袋瓜子？！您老人家為什么老是把不可能的任務(wù)交給微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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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伊祁無心向?qū)W！

    瞧著他那臉紅耳熱，連兵書都能倒過念的樣子，夜語昊無力地暗嘆于心。

    軒轅此招夠狠，伊祁年歲尚幼，天魔咒唱根本不是他抵抗得住的，一縷綺念越是掙扎脫離便越是糾纏不清，焚心yuhuo。只有等到他本人正視外欲，心清如水之時，方得解脫。

    以伊祁的慧根，終有一天可以解脫，屆時定力更上層樓，不易墜入脂粉陣仗?？墒?，少至月余，多則半載，這樣浪費了許多時間，自己能等多久呢？

    一挑眉，走近了少年，看著他手中的書，“伊祁，告訴我，這頁的九地該作何解釋？”

    少年心思恍惚，聞言嚇了一跳，抬起頭來，見夜語昊與自己靠得如此之近，臉竟然紅了一下，急急低下頭，為那莫名急促的心跳。

    “伊祁，你還沒回答我！”

    “啊，九地……九地就是散地……”少年被夜語昊突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跳，低頭看著書，這一看之下臉色紅得更厲害，忙將書倒了回來。“散地、輕地……”

    書頁上突然多了只手，白晰修長，指骨分明，微帶著玉石冷意的手。

    少年認(rèn)命地抬起頭。

    “對不起，我錯了?！?/br>
    “錯在何處？”

    “定力薄弱，分心旁顧。”

    “還有呢？”

    “沒能掩飾好自己的分心，被你揪到。”

    “如何處罰？”

    “定力薄弱，分心旁顧，當(dāng)打五戒尺。沒能掩飾好自己的分心，被你揪到，當(dāng)……”少年嘆了口氣，再嘆了口氣?！爱?dāng)罰跪三個時辰?！?/br>
    “現(xiàn)在呢？”

    “請師父賞打，徒兒等會兒就去跪。”少年說完，認(rèn)命地伸出手來。

    少年已經(jīng)跪在門前。

    看著此時如此乖巧溫順，與初遇時的桀驁尖刻相比，相差何以道理計之？夜語昊默默轉(zhuǎn)回身，在窗前坐下，心下竟不知是喜是悲……

    初遇時，會救下少年，正如少年日前所猜測——伊祁，正如剛剛面臨變故，傍徨于放縱與內(nèi)斂之間的夜語昊。

    一身偽飾的堅強，將哭泣絞死在五臟六俯深處，用著寡恩薄情，掩飾傷口，掩飾著期翼。

    如果真的不在意，為何又要在眾人沒看見時，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打量著來來往往的人，想在其中看到，愿意伸出手，將他從血里帶出來。

    可惜，對那年的夜語昊來說，眾人要的正是他的冷絕。

    沒有人愿意伸出手。

    ‘從今日起，你就是無帝了?！?/br>
    道路越行越偏，越走越堅定，少年時期一時的脆弱迷惑早已隨著往事一道封印住。夜語昊相信著自己的選擇，貫徹著自己的意念，并不覺得自己這半生有錯。

    可是，他卻遇上了伊祁。

    孤僻乖張，暴燥狡詐，將所有人都當(dāng)成敵人，張舞著爪子，內(nèi)心卻還希翼信任，期待著有人將他從泥濘中拔出。

    看到愚蠢的前塵照影，并不是件有趣的事情。有時看著少年，難免都要挑起眉毛苦笑——難道當(dāng)年的我也有如此‘天真單純’的樣子？！

    不知不覺地寵溺，不知不覺地驕縱，明知不可能，但在縱寵著少年的同時，似乎也補償了自己過往的憾恨。

    回首前塵，盡屬憾事，萬般天命不由人。

    智械機巧，不知者為高，知之而不用者為尤高。他不愿少年步上自己的后路，以才智絕情換來一身傷痕。

    再內(nèi)心里，或許也是希望，如果當(dāng)年，有人曾伸出手，自己是不是也能走上無緣的寧靜之路，放心哭、放心笑、放心喜、放心悲？

    所以，答應(yīng)了軒轅，前來離宮。

    靜靜地等候著，少年的到來。

    ——現(xiàn)在，少年已如他所愿，全然地相信著他，依賴著他，追隨著他，然后，在他的引導(dǎo)下，將會走向正常的道路。

    這正是他一直在希翼著的。

    這正是他目前唯一的愿望。

    時光的倒溯……

    可是，為何又在此時后悔了？

    不，在更早前，少年恨著他的欺瞞，怨著他無情，卻再三追隨著他；不顧傷勢加重，拼著斷了手指也要保護(hù)他；最后，甚至隨著他一道跳崖，欲以性命來護(hù)衛(wèi)他時，他就已經(jīng)后悔了。

    他一生擅長計算，尤其在武功被廢之后，因心無旁騫，專心于權(quán)謀一道，但凡天下之事，盡cao掌中，順其理而行，從不曾為感情用事而影響大局過。

    唯有軒轅與伊祁二人，總在他的算計之外。

    感情，是無法算計的，夜語昊無法算計這兩人隨著感情的變化，到底會做出什么事來——尤其這事與他自身相關(guān)時。

    微帶澀意地笑了笑，站起身，順手從窗臺上摘了朵花。

    花色素淡，暗香盈盈，掬在手中，嬌脆地讓人不舍地更用點力，生怕力道再多了點，花朵便要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