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的革命者。只要不去強逼，這位小姐就會用她溫柔的一面與人交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雖說未必立竿見影，但只要情足夠真、理足夠直，將她思想一點一點扭轉(zhuǎn)過來，應(yīng)該不是癡人說夢。

    通過上午兩個小時的交流，霍玉辰看到“挽救行動”有了些的成果。令他稍感不滿的是，這效果是在居高臨下壓制（盡管是有理的壓制）的情況下取得的。要更進一步取得階段性成果，下午必須將對話方式改換為以柔克剛。拉近彼此間距離是以柔克剛的基本前提，霍玉辰開始一邊喝著茶，一邊和楊惠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家常來。楊惠娟對舌戰(zhàn)群敵并戰(zhàn)而勝之仍充滿信心，同樣不愿有失風度，既然談話只涉及日常生活，她也就有問必答。她心里當然很明白，此時禮貌的敷衍只是較量過程中的短暫休息，更為激烈的舌戰(zhàn)還將在下午繼續(xù)進行。

    下午談話由楊惠娟先發(fā)制人而拉開序幕，她對彭非說道：“如果你講的情況是真的，我為我們黨的錯誤感到痛心，但我堅信我們黨能夠自己發(fā)現(xiàn)錯誤、糾正錯誤，回到正確路線上，取得最后勝利！”邊說著，她又把纏繞著手腕上的兩條鐵鏈都放了下來。這動作表明，她對為挽回上午頹勢，花了一中午時間考慮出的表態(tài)感到滿意。

    決定以柔克剛的霍玉辰當然不去反駁，反而迎話題而去：“小楊啊，你對你們組織取得最后勝利有信心，我們表示理解。作為唯物主義者我們不怕詛咒自己完蛋，不妨大膽假設(shè)你的信心有道理。你倒不妨談?wù)?，如果你們組織能奪取政權(quán)，而你也幸運地被營救出去，依然是組織的首要人物之一，你將用什么辦法杜絕政府官員腐??？”

    失去自由前的楊惠娟不是沒有憧憬過“革命”成功、奪取政權(quán)的美好前景，然而她覺得那是十分遙遠之事，在從事繁忙懲貪事業(yè)之際，絕不會浪費寶貴時間考慮執(zhí)政細節(jié)。被捕后的她要與敵人作激烈的牢房斗爭、法庭斗爭，并隨時準備迎接拋頭顱灑熱血的刑場斗爭。如此氛圍之下，再去深入思考少年唐漢黨執(zhí)政后，采用什么途徑根治腐敗，一定是連自己都感覺很滑稽可笑的事情。但霍玉辰突然發(fā)此一問，卻必須認真對待，否則回答時稍不留神，就可能會被抓住把柄。怎么回答呢？楊惠娟思想飛快地運轉(zhuǎn)著。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對，就從自己參加“革命”前與大學同學辯論時的觀點講起吧！

    就這樣，楊惠娟那清澈、響亮、動聽的聲音又回蕩在了會議室里。“依我看，徹底杜絕腐敗，既要加大對腐敗分子監(jiān)視力度，又要加強懲治力度。我考慮，監(jiān)督任務(wù)應(yīng)該交給群眾，把群眾發(fā)動起來收集貪官污吏們的犯罪證據(jù)。懲治任務(wù)則要依靠堅強的領(lǐng)導(dǎo)核心，只要下決心從嚴懲治，殺掉一批以身試法者，就能對貪官污吏形成極強的威懾力。事實上我們少年唐漢黨的懲貪事業(yè)，正在不自覺地實踐著這兩點，相信革命成功后我們更能做好這兩點！”話剛說完，雙手又是一抖鐵鏈子站了起來。沒辦法，一旦恢復(fù)了自信，她就要來這個習慣動作。

    “小楊的提法有一定道理，你說的兩點歷史上都有人實踐過，這便是朱元璋和毛澤東?！笔滞〞詵|方國家歷史的霍玉辰，展開了引人入勝的旁征博引：“朱元璋規(guī)定，貪污額在六十兩白銀以上的官員，就被要剝皮處死。而且剝下來的人皮要填充上草，陳列在官衙大堂，作為對繼任者的警示。這叫做‘剝皮實草’。懾于嚴刑峻法，大面積貪污確實一度銷聲匿跡。但整個社會健康運轉(zhuǎn)離不開政府機構(gòu)，朱元璋可以用虐殺來打壓官員，卻取消不了政府機構(gòu)本身。所以他一駕崩，那些政府機構(gòu)運行既不可缺、又天然具有利用權(quán)力搞腐敗傾向的官僚階層，馬上蘇醒過來，掀起一輪又一輪的腐敗高潮，直到把明王朝搞垮臺。”

    “那你認為毛主席發(fā)動文化大革命，利用群眾監(jiān)督官員的辦法，可cao作性是不是要更強一些？當時受到監(jiān)督的官員畢竟收斂了很多??！”楊惠娟果為性情中人，聽見霍玉辰歷史知識如此淵博，不覺一探剛坐回沙發(fā)的身體移樽就教起來。由于身子探得太急重心有些偏出，她連忙挪動雙腳往外支撐，拖動腳鐐碰擦木地板，發(fā)出一聲悶響。

    見楊惠娟果真被自己學識所吸引，暫時忘卻敵我門戶大防，霍玉辰不由地向李哲原投去滿意一瞥。與此同時，他更對作為性情中人而非政治動物的“楊惠娟小姐”，增添了諒解與同情。為了拯救這件價值連城的“藝術(shù)品”，接下來他要使出渾身解數(shù)：“相比之下毛澤東先生更注重群眾的監(jiān)督作用，對犯錯誤官員也盡量不一棍子打死，而是進行思想改造，更富有人道主義意味，成功概率本該大一些。但最終依然很快失敗，其中自有深刻的教訓要吸取??！深入分析失敗原因，我覺得大致有這么幾條。”

    說到這里霍玉辰停頓一下，順便楊往惠娟方向再望一眼，發(fā)現(xiàn)她聽得更為聚精會神，不覺也找到楊惠娟剛來時那種良好感覺，之后話語便如江河奔騰滔滔不絕：“從表面上看，毛先生發(fā)動的文化大革命轟轟烈烈，但本質(zhì)上他并沒能完成通常以一個集團替代另一個集團的革命。他想改造甚至摧毀的功臣集團，死守著軍隊這個最后堡壘。毛先生不是沒想到宜將剩勇追窮寇，在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