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狐媚子！整天就只知道纏著皇上！皇上這么久沒有來看我，一回宮便去了那個賤人那里！”

    我安慰似的撫了撫她的后背替她順氣，仿佛看見了我的娘親。父親也是這樣，無論娘親帶著我如何辛苦，他總是偏愛幾個年輕貌美的姨娘的。

    “貴人莫動氣，對孩子不好。等你生下了皇子，咱們延禧宮就熱鬧了，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旁人得寵與我們又有什么相干。”

    桑兒乖巧地端了一碗凝神降火的蓮子百合湯，富察貴人看著身旁的人都和顏悅色地看著她，像是個被寵溺的小姑娘一般歪頭一笑，低頭喝下。

    陪著富察貴人在中庭溜達了二十圈，直到日頭變大了我才回宮休息。

    下午，寶鵑陪著我一道去咸福宮看眉莊。

    她近些日子越來越忙了，皇上將華妃的一部分協(xié)理六宮的權力分給了她，如今她可以管理各宮物資發(fā)放、查看內(nèi)務府的銀錢賬目了。

    如今的內(nèi)務府，甭管私下里是不是給華妃斂財，明面上的主子就是眉莊。

    這也是我的好機會，定然要趁熱打鐵，撈點油水。

    “jiejie辛苦，日日看賬本，meimei帶了消暑的西瓜薄荷飲來?！?/br>
    眉莊揉了揉眼睛，對著我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笑了一下，“宮中所費甚大，皇上就算要節(jié)儉，也無從減起?！?/br>
    我看她有些累，試探著提議道：“jiejie能否說給meimei聽聽，meimei也替jiejie出出主意？”

    眉莊將賬本拿給我，我卻趕緊推拒過去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我看不合規(guī)矩。

    她見我如此謹小慎微，反而對我放心了些，說道：“我想著咱們每日宮里的份例都用不完的，比方就貴人來說吧，每日陳粳米一升二合，豬rou六斤，鮮菜六斤，白面兩斤，豆腐一斤八兩，便是怎么吃也吃不完的。就不用說嬪位和妃位的份例了。不如折了現(xiàn)銀分給各個宮里。”

    我是過過苦日子的，一聽便知沈眉莊是入宮從沒受過苛待，不知若是無寵又受欺凌過的是什么日子。

    “jiejie，不可?！?/br>
    “怎么？”

    眉莊似乎不明白我為什么否定她的提議，細細思忖了一番，還是沒明白。

    “jiejie自入宮就身受皇恩，不知我這最末的答應，無寵的常在過的是什么日子。meimei的月例只有十六兩，每每去內(nèi)務府換鮮花或是脂粉，都要被拿捏漫天要價。得寵時名貴的玉臺金盞分文不取就送到我宮里，無寵時要幾盆玫瑰花都要交十兩的過橋費。”

    眉莊愣住了，疑惑地看向我，“什么是過橋費？”

    “意思是，這玫瑰原不是給我的，內(nèi)務府得拆了旁人的才能分給我。既然我拆了旁人的房子，拿了旁人的磚瓦，那么內(nèi)務府必然要向旁人道歉，過橋費就是賠禮?！?/br>
    “可是一應調(diào)配都是由內(nèi)務府來cao辦的，他們怎么好額外收錢呢？”

    眉莊顯然是當大小姐當久了，根本不知底下人為了這點兒蠅頭小利也會打得頭破血流。

    “眉jiejie，有人怕冷，十斤炭不夠燒，卻不愛吃，米缸滿得吃不完。只要拿米換炭，給內(nèi)務幾成小利，這交易便成了。大家各有轉(zhuǎn)圜，內(nèi)務府看錢辦事倒也算有章程?？扇羰侨巳硕际悄勉y錢，我這樣月例只有十幾兩的常在，如何與開銷幾千兩的華妃相比？只有被當成螞蟻踩死的份兒。好炭好米都給了有錢的嬪妃，我們這些低位的只有殘羹冷炙，連最基礎的炭火、米面保障都沒了。一旦失寵到了難捱的時候，活活被餓死凍死也未可知?！?/br>
    眉莊聽我說罷，唏噓地摸了摸我的頭發(fā)，緩緩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害怕自己也有失寵的那一天，害怕自己也會被旁人欺凌作賤到這個地步，她不再提這件事。

    “jiejie，其實，若真要省銀子，meimei到有一個巧宗?！?/br>
    聽到我有法子，眉莊欣喜地拉住我的手，“你快說來聽聽！”

    “每個宮里原都是有小廚房的，不過不準備早膳和午膳，只給各宮娘娘準備茶點、酒膳、宵夜，也是由各宮小主自己出錢養(yǎng)著的。不若，一應餐食全都在各個宮里單做。食材各個宮要多少便去御膳房領，久而久之，知道了各個宮開銷的范圍，內(nèi)務府便不必再采購那樣許多，這不就省了下來？以后御膳房只管皇上皇后的飲食，也輕松些?！?/br>
    眉莊點了點頭道：“是呀。敬嬪娘娘也時常讓我和她一起用膳。兩個人吃十幾個菜，怎么也吃不完。若是都在宮里單做，吩咐了廚子就做四個菜，我和敬嬪娘娘，只兩個人就能省下不少開銷。”

    我也附和著說道：“華妃娘娘愛吃是出名的，她宮中與其說是開銷大，不如說是浪費大。華妃的小廚房從食材到制作都是娘娘自己出錢盯著的，御膳房的手藝她根本瞧不上，所以浪費巨大。這樣一來，她小廚房的廚子可以直接從份例里取食材做，能省下不少銀錢?！?/br>
    “只是，這樣一來，御廚房的奴才就要分到各個宮里，人多手雜，只怕主位管理起來麻煩?！?/br>
    眉莊這就明顯是咸吃蘿卜淡cao心了，她又不是主位，她怎知主位不愛管人？紫禁城上下等級分明，什么時候輪到小主親自去管教奴才了。

    “jiejie，即便是小主失寵，就靠著份例和自己開火的權力，最多吃得簡單些，再苦再難也不會落得臭的餿的，直至餓死吧？還有解暑的綠豆湯，也分了冰糖和綠豆各個宮里自己煮。小主自行決定什么時候做，給誰吃，吃多少，奴才們肯定會更盡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