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mama……對不起……你……不要看……”女人抬起手，溫柔地蓋住了他的眼睛。

    槍響之前，少年聽見了女人給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活下去?！?/br>
    “不，mama！”

    少年眼中的液體終于逼出了眼眶，順著地心引力落到女子失去生機的臉上。

    失去力氣的手從空中落下，卻無意間撞到了一旁的門，將那半掩著的木門推開了一道縫隙。

    一切就像是命運的指引，少年看見了門后的景象。

    宛如來自地獄的縮影，昭示著象征死亡的時刻來臨前那一瞬的景象，女人仰躺在大床上，側(cè)著頭，單手微抬，腹部還留著一道梭形的裂口，床鋪、床柱和地面上的蛇發(fā)如同古老的藤蔓密布；在她身旁，長身而立的男人維持著雙手抬起，手心朝上的姿勢，似乎正懷抱著什么東西，一只黑色的烏鴉收攏翅膀站在他的肩上，額頭上曾經(jīng)的暗紅色荷魯斯之眼也褪成了黯淡的灰色，隱沒在蒼白的脈絡(luò)之下。

    他們成為了亙古不變的石像。

    ……

    “我把他們藏在了水潭下方的地下室里，不過六年前不知道為什么，被瞬太發(fā)現(xiàn)了?！鼻嗄甓⒅咀郎弦粔K極像眼睛的棕色紋路，緩緩地說出了當(dāng)年的真相，“我早該猜到的，他一定是自己明白了什么，才會選擇離開……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太遲了……”

    冰冷脆弱的冰塊落到木質(zhì)地板上，破碎的冰渣飛濺開來。

    玻璃杯沿著弧線滾到少年腳邊才停住。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父母……”古川瞬次張了張嘴，那句話在口中盤桓了數(shù)秒，才吐出去，“他們是……被我們殺死的？”

    古川蒼尾徐徐吐出一口氣，他看著面前的少年，神色有些憂郁，“我的母親嫁給了族外的人，所以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很確定，但記憶中，【戈爾貢】確實有那么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當(dāng)新生的嬰兒出生時，族中最強魔眼的持有者需與其對視，如果他被打敗，那么，便意味著新一任首領(lǐng)已經(jīng)降臨人間。”

    “換句話說，你的說法沒錯。”隨著他的視線聚焦到面前的少年身上，青年那雙如他母親一樣的紅褐色眼瞳終于露出了片刻的決然。

    “你或者瞬太，或者你們兩個，都是——”

    “造成他們死亡的原因?！?/br>
    ……

    時間仿佛停止了。

    少年坐在座位上，低垂著頭，如雕像一般沉寂了很久。

    “你為什么不早一點告訴我們?！?/br>
    “如果我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或許我會選擇早點告訴你們。”蒼尾的語氣很輕，“但事實卻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開口，那些過去太沉重了，有時候……有些事情，遺忘會比銘記輕松很多?！?/br>
    “所以你從來沒有試圖去查明真相，去找到當(dāng)年襲擊別院的人？”

    蒼尾搖了搖頭，“不外乎是仇家追殺之類的吧，如果去查了，就很難再脫身了。況且當(dāng)時光是照顧你們兩個就已經(jīng)令我分身乏術(shù)了，我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就很幸運了，還能再多要求什么呢？”

    少年抿了抿唇，不再說話了。

    “我很抱歉，瞬醬?！鼻嗄瓿狼?，語氣很誠懇。

    “該道歉的應(yīng)該是我才對，這件事情本就和大哥沒有關(guān)系，如果不是父親和母親要在別院避難，或許大哥的母親也不會死了——不僅是你，哥哥也是，如果父親和母親真的是這樣死的，那大概是我的錯吧，我是最后一個出生的，哥哥只是分擔(dān)了我的罪過而已?！?/br>
    “不要這樣想，瞬醬?！鄙n尾走到他身邊，摸著他的腦袋，“你知道嗎？其實我從來沒有分清過你們兩個，只是瞬太他表現(xiàn)得太過成熟，我想，他或許可以做個好哥哥。”

    少年抬起頭。

    “但說不定你才是哥哥哦，瞬醬?！?/br>
    ……

    口袋里傳出的輕快的鈴聲打斷了少年的思緒，他接起電話，車廂通過了隧道，嘈雜的電流聲消失，聽筒對面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瞬次。”

    “人使。”少年回應(yīng)道。

    “短期交流？”心cao人使站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敏感地察覺到了摯友語氣中暗含的心事，卻沒有點破，“這算什么，不辭而別嗎？今天老師宣布了實習(xí)指名的事情，我才知道你已經(jīng)提前出發(fā)了?！?/br>
    “哈哈，抱歉，心血來潮，發(fā)覺到的時候已經(jīng)買好票了?！鄙倌暾{(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努力打起精神來，“人使呢？你是打算去哪家事務(wù)所任職？”

    紫發(fā)少年回過頭，看向自己身后的校長辦公室，以及手上的實習(xí)志愿申請書，勾了勾唇，“你說不定會很意外的?！?/br>
    “是嗎？不會是很厲害的事務(wù)所吧？安德瓦的？”

    “不是……你想太多了，我和那個no.2英雄有任何相似的相性么……不過轟倒是去了那里?！?/br>
    “轟君啊，看來他是想開了吧？真好?！鄙倌旮械接行┬牢?。

    “說起來，最近歐魯邁特都不在學(xué)校，不知道去了哪里?！?/br>
    “嗯？歐魯邁特……誰知道呢，說不定是遇上了漂亮小jiejie，陷在溫柔鄉(xiāng)里出不來了?！?/br>
    “喂，你這語氣，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吧？漂亮小jiejie是什么意思？”

    “沒有哦，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聽錯了?！?/br>
    “嘖，你是三歲小孩嗎？算了，我打來只是告訴你一聲，今天課上，大家給自己取了英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