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提到這門婚事,趙恭良真是恨不得抓了虞護扒了jian相的皮,沖喜一般都是大戶人家的老爺、少爺染了重病,不得不挑個身份不如他們的女子花大價錢買進來沖喜,王爺就算不得皇上寵愛那也是堂堂大皇子,虞護老賊竟然叫王爺給他的孫女沖喜! 趙恭良咽不下這口氣。 回想王妃進門時臉遮蓋得嚴嚴實實,說不定就是個丑女,或者本來不丑被蛇毒毀容了,所以才不敢見人! 趙恭良又把這些日的懷疑重新拎出來細細琢磨了一遍。 忽然,前面?zhèn)鱽黹_門的聲音,趙恭良立即換上恭迎主子的笑臉抬起頭,就見王爺穿著一身玄色常服從里面走了出來,身材頎長,神色清冷,白皙的臉龐因為水汽的蒸熏浮上一層微紅,英俊迷人,只是左臉有一條雖然色淺卻足足有一寸來長的細細指甲刮痕,白玉微瑕。 趙恭良是穆王身邊的老人,從小見慣了王爺?shù)倪@條疤,趙恭良并不認為這疤影響了王爺?shù)目∶溃蝗辉趺催€有那么多小宮女想爬王爺?shù)拇??只是王爺不幸遇見一位昏庸的父皇,荒廢朝政就夠昏了,他還愛美如命,容不得半點瑕疵。 趙恭良恨虞護,他也恨皇上,總之凡是給他的王爺添堵的人,他都希望他們快點消失。 “王爺一路辛苦,如今洗去風塵,終于可以休息了?!壁w恭良笑著道。 楚寰吩咐道:“叫陳維去書房?!?/br> 陳維小時候是楚寰的伴讀,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算得上他的謀士。 趙恭良深知這點,料到王爺有要事與陳維商議,便派順子去請陳維。 等陳維進了書房,趙恭良親自在書房外面守著,他自己也與書房門口保持了距離。 書房內(nèi),陳維進來后,看見王爺負手站在書桌后的座屏前,座屏上畫的是晴空放鶴圖,長空萬里白鶴騰空,悠然恬淡。王爺微微仰著頭,似乎在欣賞那群白鶴,他放在背后的手互相交疊,修長的指間把玩著一枚玉佩。 倒像心情不錯的樣子。 陳維沒有出聲打擾,默默地站著,直到楚寰賞完畫自己轉(zhuǎn)過來,陳維才拱手行禮道:“陳維拜見王爺?!?/br> 楚寰笑道:“都回府了,還講究這些虛禮做什么,過來坐?!?/br> 書桌兩側(cè)分別擺了一把椅子,陳維等王爺坐在了主位,他才坐在了右側(cè)的太師椅上。 “王爺已經(jīng)見過虞三姑娘了?”陳維主動詢問道。 一提虞三姑娘,楚寰不禁又想起她柔軟甜美的嘴唇,jian相愛如明珠的孫女卻那么乖巧嬌弱,這種反差讓那個吻又多了一種令楚寰愉悅的滋味。 “見過了,與我想象的虞三姑娘毫不相同?!背鞠顸c評一個普通人那般道。 但陳維沒有錯過王爺那短暫的失神,他繼續(xù)問:“王爺提出退婚,她如何反應?” 楚寰叫他過來就是為了商議這件事,微笑道:“你我都料定虞護早晚會悔婚,誰也沒有考慮過虞三姑娘的想法,剛剛我與她見面,我還沒有提出退婚,她先向我表了忠心,說她感激我的沖喜救命之恩,愿意與我做真夫妻?!?/br> 陳維隱隱猜到了結(jié)果,皺眉問:“她這么說,王爺便信了?” 楚寰:“我豈會如此輕信?為了試探她的誠意,我向她要了一件私密信物,她毫不猶豫地交付給了我,因此我確定她并無悔婚之意。子墨,你有沒有想過,虞護那么看重他這個小孫女,如果我能讓虞三姑娘對我死心塌地,便能拿捏住虞護,將來不讓虞護壞了咱們的大事?” 陳維沒想過,因為他也沒有想過虞三姑娘明明想嫁太子都可以,為何要心甘情愿做一個不受寵王爺?shù)耐蹂?/br> 王爺?shù)臅诚牒苊篮茫惥S還是懷疑虞三姑娘的說法。 “敢問她送了什么信物給王爺?”陳維客氣問。 楚寰淡淡道:“這個不必你知曉,只知道我有這枚信物在手,便能保證她絕不敢悔婚?!?/br> 他聽出了陳維的猜疑,陳維也聽出了主子的不快。 陳維只是個謀士,王爺才是做主之人,陳維想,無論他再說什么,這門婚事都退不成了。 “既然王爺胸有成竹,那咱們不必再擔心王妃心存悔婚之念,卻不知虞相會不會聽從王妃的意思。若是不聽,王爺按照原計劃退婚便可,否則王爺真與虞相結(jié)了親,還要準備如何面對太子等人的猜疑與打壓。” “嗯,你有什么想法?” *** 陳維在書房與王爺密謀了半個時辰才出來。 趙恭良與聞訊趕來的項淵都有所期待地看著他。 陳維先問趙恭良:“王妃搬進來有幾日了,總管可見過王妃?” 趙恭良哼道:“見?我連那邊的院門都進不去,丞相府的下人天天防賊似的防著咱們,我哪有本事去見?怕不是臉上出了問題,丑得不敢見人?!?/br> 陳維苦笑道:“王爺已經(jīng)見過王妃了,如果王妃面容丑陋,王爺定不會堅持成婚。罷了,既然王爺已有決斷,虞三姑娘便是穆王府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王妃,還勞總管吩咐下去,叫府里奴仆牢記尊卑,不得對王妃以及王妃帶過來的陪嫁下人無禮?!?/br> 趙恭良、項淵都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 項淵難以置信地看向書房:“jian相如此羞辱王爺,王爺都能忍?” 陳維只糾正他道:“婚事一定,以后當稱虞相了?!?/br> 項淵心塞。 *** 虞鸞珠在藥效的作用下,睡了一下午。 快黃昏的時候她才醒來。 天氣炎熱,屋里擺了冰鼎,絲絲縷縷的涼氣縈繞室內(nèi),不許暑氣彌漫進來。 盡管如此,虞鸞珠貼了一下午床褥的背后還是出了一身汗。 虞鸞珠從小被丞相祖父捧在手心,身邊的一應用具全是最好的,虞鸞珠長在金銀堆里,在她不懂挑剔的幼孩時期有乳母丫鬟們幫著挑剔,時間一長這香玉般的身子也變得嬌氣起來,要穿最舒服昂貴的料子,吃最精致的珍饈美味,否則便會不舒服、沒胃口。 虞鸞珠身上若積了汗,也必須盡快擦洗清爽才行。 畫眉四個都熟悉了她的生活方式,虞鸞珠才昏沉沉地說了聲背后有汗,四個丫鬟便分頭忙碌起來。百靈去院門前讓守門婆子先落鎖,四喜去吩咐廚房丫鬟端熱水,金雀抱了一床新的床被出來待用,畫眉從梳妝臺的抽屜里拿出一瓶瓶市面上難得的膚油蜜露。 一切都準備好了,百靈、四喜守在外間,畫眉與金雀分別挑起床幃,一個扶起虛弱無力的王妃,一個熟練地替王妃寬衣。 如一幅緩緩展開的仙子沐浴圖,虞鸞珠雪白的身子也漸漸暴露在畫眉、金雀面前。 虞鸞珠早已習慣了她們的侍奉,閉著眼睛享受便是,畫眉、金雀也沒有露出什么異色,在她們眼中,姑娘就是個仙女,她們的任務就是照顧好仙女,讓她無時無刻都像個仙女一樣舒適悠閑,昳麗優(yōu)雅。 畫眉、金雀先按照太醫(yī)的囑咐幫虞鸞珠活絡全身的肢體筋骨,再仔仔細細地擦拭干凈冒出來的汗珠,接著分別為虞鸞珠的全身都涂抹上按照宮廷秘方研制出來的潤膚花露,最后為虞鸞珠換上華美的常服,鋪上嶄新的被褥。 院子外面,楚寰按照約定來探望他的小王妃了。 這次趙恭良跟隨在他身邊。 趙恭良迫不及待地想瞧瞧jian相逼迫王爺娶的虞三姑娘到底長得什么模樣,結(jié)果剛過來竟吃了一道閉門羹。 楚寰神色淡淡,趙恭良忍著怒氣,喊守門婆子開門。 守門婆子對虞鸞珠忠心耿耿,但她也不敢太不給穆王面子,低聲解釋道:“請王爺稍等,王妃方才醒來出了一身虛汗,正在沐浴,等王妃收拾妥當,靈姑娘便會過來命老奴開門了?!?/br> 守門婆子真的給穆王面子了,趙恭良卻聽得雙眼冒火,聽聽這刁奴說的什么話,虞家真把王爺當姑爺,會因為王妃沐浴便鎖門,提防王爺進去? 趙恭良氣得想踹門。 楚寰示意他稍安勿躁。 等了片刻,早晚為虞鸞珠把脈請安的張?zhí)t(yī)來了,見院門閉著,他便知道那位嬌滴滴的虞三姑娘又在沐浴,只是沒想到堂堂穆王殿下,居然愿意在外面苦等王妃開門。張?zhí)t(yī)一邊恭敬地給穆王請安,一邊在心中腹誹,一個王爺當成這樣,可真是窩囊。 趙恭良的一雙眼睛像能看出張?zhí)t(yī)在想什么似的,咬牙勸主子道:“王爺,不如咱們先回去?” 楚寰尚未開口,門里面突然傳來守門婆子的聲音:“靈姑娘,王爺與太醫(yī)都在外面候著,可否開門了?” “開吧。” 守門婆子手腳麻利地開了門。 趙恭良往里一看,只見那叫百靈的大丫鬟竟沒有留在這邊恭迎王爺,而是快步回上房去了。 趙恭良瞇了瞇眼睛,這群小蹄子都等著,早晚他要讓她們認清誰才是這穆王府的主子! 第6章 “王妃,王爺與張?zhí)t(yī)一起來了!” 百靈沒有等著給穆王行禮,是為了回來稟報主子,上午穆王殺氣騰騰地沖進來,四個大丫鬟都擔心主子被穆王欺負。主子守信想嫁穆王,丞相不太愿意,穆王似乎也非常不滿,這門婚事究竟會如何處置誰都不知道。 虞鸞珠已經(jīng)梳洗完畢,飽睡了一下午,她精神更好了些,只是肚子空空,餓得慌,廚房剛端了鰣魚豆腐湯、軟香糕來,正要擺桌呈在她面前。 光是張?zhí)t(yī)來倒是可以失禮些邊吃邊看脈,但穆王也來了,虞鸞珠朝端著黃梨木床擺小飯桌走過來的小丫鬟搖搖頭,忍著饑餓道:“等等吧?!?/br> 廚房過來的幾個小丫鬟便端著手里的小桌、托盤等物退到了一側(cè)。 百靈、四喜出去迎接穆王,金雀、畫眉站在虞鸞珠的床頭,近身伺候。 “奴婢恭迎王爺?!?/br> 外間,百靈、四喜神色恭敬,禮節(jié)到位,便是趙恭良想要挑剔都挑不出半分錯。 楚寰道:“免禮,王妃可醒了?” 百靈睫毛微動,心想這位王爺挺會打圓場的,明明在外面等門時已經(jīng)知道王妃在沐浴了。 “回王爺,王妃醒了,只是病體虛弱,不能出來迎接王爺,望王爺見諒?!?/br> 楚寰點點頭,朝內(nèi)室走去。 張?zhí)t(yī)自然要進去請脈,趙恭良是貼身伺候楚寰的大太監(jiān),跟進去也符合情理,只是進了內(nèi)室,趙恭良只能與那些廚房小丫頭一樣站在屏風外側(cè),沒有王爺、王妃的命令,他不得擅自繞過屏風,接近王妃的床榻。 趙恭良很想瞧瞧虞三姑娘的容貌,可惜虞鸞珠病怏怏地靠在床頭,恰好被半掛的床幃擋住了上半身。 楚寰陪張?zhí)t(yī)繞過了屏風,張?zhí)t(yī)彎著腰低著頭,楚寰像顧忌什么般保持距離站在床尾一側(cè),絲毫不像把自己當成病美人真正夫君的樣子,客客氣氣地問虞鸞珠:“王妃身體可好些了?” 虞鸞珠還記得上午他粗魯?shù)挠H吻,不敢抬頭與他對視,垂著睫毛道:“好多了,多謝王爺掛念。” 明明是夫妻,兩人一個比一個的客氣。 張?zhí)t(yī)眼觀鼻鼻觀心,看似穩(wěn)重,其實恨不得快點離開這穆王府,回去與熟人、同僚暢談他在穆王府的所見所聞。自從皇上下了賜婚圣旨,虞三姑娘與穆王的婚事便成了京城百姓官員第一喜歡討論的話題,但只有他掌握了這對兒夫妻相處的情形,有的吹噓。 “請?zhí)t(yī)先替王妃診脈?!?/br> 耳邊傳來穆王清冷的聲音,張?zhí)t(yī)回過神,放下藥箱坐在畫眉端過來的小凳上。 虞鸞珠伸出右手,畫眉熟練地將主子的袖口往上提了一截,只露出需要太醫(yī)搭脈的地方,多一分都不給外男看。 這可是丞相虞護的孫女,張?zhí)t(yī)根本不敢存那種心思,盡管眼前這只小手纖細白皙,比宮里鄭貴妃、長樂公主等美人的手還要漂亮、嬌嫩,那雪白的腕子宛如羊脂玉雕刻而成,在燈光下泛著一層潤澤的光暈。 張?zhí)t(yī)先往虞鸞珠的手腕上蓋了一層薄薄的白絹,再偏頭號脈。 片刻后,張?zhí)t(yī)收起白絹,看向虞鸞珠的嘴唇。 虞鸞珠明白接下來要做什么,看眼楚寰的衣袍,她面頰微紅,輕啟朱唇,探出一截可愛的小舌來。 張?zhí)t(yī)要觀察她舌頭的顏色判斷余毒情況。 醫(yī)人眼中只有癥狀,楚寰看著虞鸞珠緋紅的臉與輕輕顫抖的丁香小舌,垂眸的同時,又憶起了她口中的甘甜味道,清泉中住著一尾小魚,在他的追逐下慌亂躲閃,卻還是被他抓住,徒勞地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