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蘇正陽卻是游刃有余,發(fā)出沙啞的笑聲;“你根骨遠(yuǎn)勝于我,不過在這個小世界里,我畢竟比你多活了數(shù)千年。” 蘇毓一言不發(fā),提劍猛地向蘇正陽腰間疾刺,灌注靈力的劍身閃著微藍(lán)光芒,細(xì)看有點點霜花。 蘇正陽猛退一步,轉(zhuǎn)向他左旁,照著手腕橫刺。 蘇毓手腕急翻,避開這一劍,挽個劍花,反手向他持劍的手腕挑去。 兩人過了數(shù)百招,蘇正陽的招式千變?nèi)f化、層出不窮,不拘于某一門某一派,奇招怪招迭出,甚至有很多招式化自歸藏連山劍。 蘇正陽道;“千面之功不僅指面貌,亦指劍法術(shù)法變化萬端。” 蘇毓冷笑:“領(lǐng)教了?!眳s不急不躁,始終以連山劍迎擊,劍意雖輕靈,劍招卻渾沉質(zhì)樸,大巧若拙,對上眼花繚亂、變幻莫測的奇招,也不落下風(fēng)。 蘇正陽道:“你知道我為何要你殺了白景昕?” 蘇毓不答。 蘇正陽接著道:“因為我收回那塊慧心石別有用途?!?/br> 蘇毓心頭微微一顫。 “兩千多個弟子,一塊石頭,你猜哪一個是我的傀儡人?” 蘇正陽向蘇毓左脅橫刺一劍,被他避開,他不慌不忙地連斫數(shù)劍:“我和你那位小友,在同一個丹爐中共生千萬年……” 他避開蘇毓的寒刃,劍風(fēng)在蘇毓頸側(cè)割破一條口子:“我太熟悉她的氣息了,我的傀儡人也是。” 蘇正陽接著道:“什么隱身的手段都沒用?!?/br> 不遠(yuǎn)處,一個煉虛期的太璞弟子正和魔修打斗,手上忽然一頓,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驀地騰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某一處直刺,劍鋒所指是空曠無人之處,卻分明傳來一聲絲帛破裂之聲。 蘇正陽笑道:“可惜,第一劍未能命中,你不去救她,她可要死了?!?/br> 蘇毓瞳孔一縮,渾身的血液似要燃燒起來。 “哧”一聲,這回卻是利刃穿透皮rou的聲音。 “我能殺她一次,便能殺她第二次,”蘇正陽道,“這位姑娘對你真是情深意重,上一回我殺她的時候,她怕你前功盡棄,捂著嘴不敢叫出聲來,怎么你都不回頭看一眼么?” 他微微瞇眼,感覺到沉寂的歸墟,重又開始翻騰起來。 又是“哧”一聲響。 蘇正陽道:“真可憐啊……” 話音未落,蘇毓嘴角微微一彎。 蘇正陽察覺不對,側(cè)頭望去,卻見仰天倒在血泊中的不是蕭頂,卻是他的傀儡人。 那個曾經(jīng)壞他大計的小姑娘,一手提著劍,一手揮著頂綠帽子,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就在他分神的剎那,蘇毓忽然向后躍出數(shù)丈,將氣海中的全部靈力灌注到劍上,向著蘇正陽猛劈過去。 這一劍傾注了千萬年的恨意、痛苦、遺憾,如萬竅怒號,怒極而靜極,有如玄冬肅殺,天地為之變色,萬鬼為之哭號。 蘇正陽勝券在握的笑意瞬間凝固,倉皇間舉劍相格,只聽“當(dāng)”一聲響,他手中的劍斷成了兩截。 蘇毓在半空中變招,轉(zhuǎn)劈為刺,寒光閃閃的薄刃刺穿了他的胸膛,離心脈只有毫厘。 “這一劍是阿娘的。” 他一邊說一邊抽劍,隨即又是一劍:“這是弟弟的?!?/br> 緊接著是第三劍:“這是我的?!?/br> 蘇正陽張了張嘴,雙膝一軟,慢慢倒下,雙眼失神:“阿……阿蓁……” 蘇毓手中劍飛舞不止,將他血rou一點點銼下來:“這是小頂?shù)?。?/br> 片刻之間,那個曾經(jīng)帶給他無盡痛苦和仇恨的人,在他眼前挫骨揚灰。 他用染滿鮮血的劍支撐著自己,木然地看著眼前的血霧。 有人拿走了他的劍,換成一只溫暖的手,纖細(xì)的手指插入他指縫里,與他緊緊扣在一起。 “我說過我的劍法很好的,”小頂靠在他身上道,“那個傀儡人是煉虛期呢……” 蘇毓低下頭吻她的鬢發(fā),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端,像一個美好靜謐的夢。 小頂看著漸漸消散的血霧,輕聲問道:“是不是都結(jié)束了?” 蘇毓剛要應(yīng)是,頭頂?shù)奶炜罩泻鋈粋鱽黼[隱的雷聲,烏云間電光閃耀。 他抬頭望了望天,扯出一個苦笑;“我的飛升劫好像提前到了?!?/br> 話音剛落,一道天雷向著他的頭頂直劈下來。 第106章 正魔兩道正打得天昏地暗, 忽聽得天際悶雷滾滾,“哐”一聲巨響,白龍般的閃電劃過長空, 天地為之一震, 山石“轟隆隆”滾落, 萬壑中狂風(fēng)怒號, 激流奔騰, 仿佛有一頭巨獸要掙脫牢籠,將整個天地吞噬。 在場的都是修士,一見這聲勢便知不是尋常雷電, 顧不上再打,紛紛結(jié)起護陣。 歸藏諸人迅速聚攏起來,結(jié)成四象陣護體。 “小頂和蘇毓去哪兒了?”蔣寒秋在狂風(fēng)飛沙中向葉離吼道, 一邊四處張望。 又是一道閃電劈落,巨響淹沒了葉離的回答。 “師叔在那里!”金竹指著遠(yuǎn)處道。 眾人循聲望去,恰見第三道雷電自他頭頂貫入。 葉離:“師叔莫非是在渡雷劫?” “這禍害!”蔣寒秋罵道, “渡個雷劫搞出毀天滅地的陣仗!” 葉離在兩道雷電之間見縫插針道:“師叔是幾重境來著?” 金竹道;“似乎是七重吧?” 宋明:“我記得也是。” 蘇毓在西極渡雷劫跨境界的事只和師兄提了一句, 師侄們都不清楚他已是八重境。 渡雷劫旁人幫不上什么忙,眾人只能耐心等待, 一邊在心里默數(shù)。 七道, 八道, 九道……二十七道。 二十七道數(shù)完,可天空中依舊電閃雷鳴,一道道霹靂落下, 沒有停的意思。 眾人大惑不解。 “莫非師叔已經(jīng)渡過七重境的雷劫了?”葉離道。 金竹汗顏:“想必是了……”他們真是太不關(guān)心師叔了, 渡雷劫這樣的大事,竟然也沒有去恭祝一下。 那么這回是八重境升九重境的大雷劫了, 一共是七七四十九道。 他們繼續(xù)默數(shù),不一會兒,四十九道也過了,雷電仍然一道接一道地落下。 眾人心頭一凜:莫非是飛升劫? 天雷落下的一剎那,蘇毓只來得及推開小頂,從干涸的氣海中擠出最后一點靈力,迅速結(jié)了個護陣將她籠罩其中。 他甚至連打坐都來不及,便即以空虛的氣海,枯竭的經(jīng)脈,承受突如其來的大劫。 他如今是渡劫期八重境,意味著劫雷有四十九道。 令人心膽俱顫的震響和眩目的白光中,他看見小頂神色焦急,嘴一翕一張,雖聽不見聲音,也知道她在喊他。 他沖她笑笑:“別擔(dān)心。” 這么多艱難險阻都度過了,不過一個雷劫而已,他一定能挺過去。 雷電像一把把利劍貫穿他的神魂,痛楚漸漸變成了麻木,他用劍支撐著自己,一邊在心里默數(shù),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他眼前一片模糊,但仍然朝著小頂?shù)姆较驈澚藦澴旖恰?/br> 四十八,四十九…… 終于結(jié)束了,他心里一松,便聽“訇”一聲響,又是一道雷落下。 蘇毓臉色一變,莫非他恍惚間數(shù)錯了? 緊接著又是接連數(shù)道雷落下,明白無誤地告訴他,這事還沒完。 蘇毓愣怔片刻,明白過來,這是大劫和飛升劫一起來了。 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有些哭笑不得,他這天命之子真是名不副實,天道簡直和他有仇。 蘇毓起先還默數(shù),漸漸的失去了五感,再然后是知覺,有什么東西像水一樣緩緩流進他的意識,很快,他明白過來,那是千萬年的記憶,一點一滴,匯成一條無盡的河流。 那些凌亂紛雜的片段,被修復(fù)、補全,變得完整而連續(xù)…… 他記起自己抽出一縷神魂投入小世界中,然后以身擋下七百二十九道九天玄雷——擅改命數(shù)是逆天之行,一旦被天道察覺,必有滅頂之災(zāi),何況夷山鑄鼎時還混入了罪大惡極之人的殘魂。 即便是金仙之身,七百多道玄雷也足以讓他神魂寂滅。 他的確只是一縷神魂,但也是僅剩的一縷了。 蘇毓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封閉的五感重新打開,狂風(fēng)沉雷之聲再次灌入耳中。 最后三道天雷相繼劈落,狂風(fēng)驟歇,群山寂然,整個世界仿佛陷入了沉睡。 蘇毓拄著劍緩緩站起來。 他聽見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鼓點般踏在他心上,一人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他抬手撫了撫她顫抖的背脊:“別哭,我沒事?!?/br> 云破天開,一道金光自黑云間灑落,將兩人籠罩在其中。 光芒越來越盛,蘇毓感到神魂的劇痛被慢慢撫平,破碎的經(jīng)脈迅速愈合。 小頂感到自己像是徜徉在光的海洋里,耳邊響起飄渺而清越的琴簫聲,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心中充溢著溫暖和喜悅。 一股清風(fēng)吹來,不等她回過神來,雙腳已經(jīng)離開地面。 這感覺與御劍駕云大相徑庭,她感到自己的身體輕盈得像羽毛,像水面上升騰的霧氣。 “師父,我們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