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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玉璽記在線閱讀 - 第234節(jié)

第234節(jié)

    乍一散朝,裴相拔腿就追了上去,甭看老頭上了年紀,腿腳俐落程度能再干二十年,看得手下一堆人心生絕望。

    “陛下,老臣有要務回稟?!迸嵯嘣陲L中追上御輦,有些氣喘的說。

    穆宣帝望著因小跑微微喘息的老首輔以及老首輔眼中關切的目光,緩一緩口氣,“不急,到偏殿說。”

    穆宣帝的御書房便設在昭德殿的偏殿,地上猶有零星血跡有小內侍在伏地用力cao拭,屋內燃著沉水香,穆宣帝并不常用香,可既便沉水香,似乎都掩不去那微不可聞血腥氣。

    太子躬身道,“父皇與裴相有事要說,兒臣便先告退了?!?/br>
    真難為太子明明掌控宮闈,卻還能裝出這這樣一幅孝子賢孫樣。穆宣帝道,“不必,你留下,昨天的事你同裴相說說,還有秦家要如何處置,龍虎營如何安置,得有個章程。”

    裴相多少首輔,心細如發(fā),思維縝密,對于秦僖謀反的事從邏輯上來說不大信。首先,秦僖的龍虎營駐在城外,守九門的是永安侯,禁衛(wèi)軍先時一直在林程手里,隋將軍接手時日尚短,秦僖究竟怎么個謀法,身為首輔,他得弄清楚。

    還有,陛下看著龍體并無大礙,何需要將軍政托付與太子?

    裴相心中萬千疑問,不能不問!

    太子既然敢動手,自然做好萬全準備。將秦僖如何勾結禁衛(wèi)如何布置如何要弒君謀政編排的嚴絲合縫滴水不漏,裴相竟一時也尋不出漏洞,不過,裴相問了一句,“秦家逼宮造反,有什么好處呢?秦駙馬也只是駙馬,僅憑龍虎營十萬兵馬,想把控朝政,我等老東家也不能答應?!?/br>
    裴相一語切中要害,這便是陸國公與秦僖必需聯(lián)手的原因。秦僖雖有龍虎營在手,但僅龍虎營的兵力,他對付禁衛(wèi)軍與九城兵馬都有些吃力,何況還要掌控朝政。所以,秦僖需要陸國公的支持,而陸國公,恰好手內無兵,也離不得秦僖。

    所以,兩個人都需要太子,因為只有太子才是穆宣帝之后最名正言順的臨朝之人。

    秦僖與陸國公算的精道,連太孫的親事都算進去了,就是沒算準太子完全沒有跟他們一伙的意思,太子自己干了!

    太子不急不徐,“秦僖把控朝政自然是妄想,不是還有孤的長子么?一旦父皇與孤有所不測,怕還沒人要攜幼主以示天下么?”

    這個答案不是非常好,因為做起來很有難度,畢竟內閣百官不是死的,可反過來說,倘帝王儲君驟然出事,朝中必然要陷入繼承人之爭,太子嫡長子是有機會爭一爭的……不過,裴相垂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在有關陸家血統(tǒng)的流言蜚語傳播之時,宮中突然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陛下又將軍政之權付與太子……

    裴相看向穆宣帝,沉聲道,“老臣看,陛下龍體安康,太子英明智慧,可朝中大事,到底還得陛下決斷才好?!?/br>
    裴相能當著太子的面說出這句話,即便穆宣帝于心也要感慨一句,朝中還是有忠良的。卻聽太子也跟著溫聲勸道,“是啊,父皇,依兒臣看,裴相這話在理。兒子年輕,于朝政生疏,沒有父皇在身邊教導,兒臣怕不能擔此重任?!?/br>
    穆宣帝淡淡,“怎么會,太子早已青出于藍。”

    太子謙遜,“不及父皇之萬一?!?/br>
    裴相聽著人家父子你一言我一語的,仿佛大有深意,又仿佛還似以往。穆宣帝卻是暗暗感慨,若不經(jīng)昨日之事,他還當真以為他這位太子是位仁義禮智信俱全的孝子哪。不說才干,這裝模作樣的功力也是人中龍鳳。

    穆宣帝懶得聽這些虛偽至極的話,他對裴相道,“聽聞鎮(zhèn)南國那邊在西南主持戰(zhàn)事的便是鎮(zhèn)南國的王太子,朕的太子難道還不及一介區(qū)區(qū)藩邦太子?太子在我身邊學習多年,耳濡目染,平日在軍政上也有所見識,不說高屋建瓴,有你們在,也不會出大錯。讓太子試一試吧,龍翔九天,終有此日。太子接下這幅擔子,就知道其間的份量了。能擔好,說明他不負朕望,擔不好,也有你們這些老臣輔佐。怕什么,朕還在呢?!?/br>
    穆宣帝的神色由最補的懶怠慢慢轉為托付的鄭重,論起裝樣的功夫,其實父子倆不相上下。話到最后,穆宣帝的眼神中帶了絲往日慈愛,仿佛又重新回來慈父兼帝王的身份,他對太子示意,“以后多向裴相請教?!?/br>
    太子心中不知是個什么滋味,或許再強大的人都有想沉浸于幻像的一日,他眨了下眼,從善如流的對裴相施以半禮,“要多勞裴相了?!迸嵯噙B忙還禮,“豈敢,老臣份內之責。”

    穆宣帝還留裴相一道早膳,令太子在一畔相陪,說起眼下事務并不見被強迫的痕跡。但是,秦廷接掌禁衛(wèi)軍,接任龍虎營大將軍的更是個奇人,前湖南將軍溫苦生,甭看名字叫的苦,實際這位將軍少年時期也的確有點苦,家中論起來也是武將之家,奈何父親早逝,家道中落,后來溫將軍長大,據(jù)說是靠著在老家開賭場收保護費弄的銀子,借著當年父親的老關系給自己跑了個官兒,從此混跡官場,頗有成就。湖南任時,他就跟胡源走私玉石案有些牽扯不清,因而去職。倒不知神通廣大投到太子門下。

    龍虎營與禁衛(wèi)宮都換了太子心腹,若說這里面沒事,裴相是不能信的。憑太子如何巧舌如簧,裴相更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更相信這場宮變之后,誰是最大受益之人。

    不過,裴相仍是按捺住性子,早膳后恭敬辭去。深冬的陽光冰冷銳利的灑在他筆挺的脊背上,最讓裴相吃驚的是,最重要的兩個位子,太子全都沒陸家留一個??磥?,太子對陸國公府并不似表面那般信任,可太子為什么一定要殺秦龍虎呢?若只為奪兵權,為何未動永安侯?永安侯手里的九門兵馬亦是一支強兵!

    總不會是因一下子發(fā)落三位大將對朝中不好交待吧?

    逼宮的事都干了,再多殺一個永安侯算什么?

    可實際上,正因有永安侯在,裴相對是否是太子逼宮一事仍存有一絲幻想,此事或許并非太子所為。

    不過,裴相也知這是幻想。

    天空是琉璃般澄澈的蔚藍,裴相的鼻息間輕輕的吁出一口白氣,如同將滿腹心事都這般吁嘆而出:

    太子行事留有余地,不只是對朝臣,也是對他自己、對陛下,所以,朝廷尚能運轉如故。甚至,裴相能明白太子為何兵行險招,裴如玉這個混賬東西,與三殿下是一日都不肯等的了!西南尚在膠著,怕明年天氣略好,三殿下就要以勤王名義率兵來帝都了!

    緊一緊身上的黑貂裘,裴相快步向內閣走去。

    *

    陸國公如墜冰窟,自從早朝時踏上昭德殿前鋪就的青磚,那濃重的血腥氣夾雜著冰冷的水氣撲面而來,謝國公便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自腳底一直傳入心頭。

    他強烈的感覺到了什么,卻不敢相信: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直待早朝時聽到秦龍虎死訊,聽到穆宣帝親口宣布:太子監(jiān)國,協(xié)理軍政。陸國公才相信,竟然真的是太子!

    太子竟然一人逼宮,他還殺了秦龍虎!

    如今帝都,除了他,誰能斬殺秦龍虎?

    只有一人――

    是馮凝!

    馮凝入宗師境以來,只聽從陛下御令。這也是陸國公篤定沒有他的幫忙,太子絕不可能奪權的原因之一,因為,無人牽制馮凝這樣的絕世高手,太子絕無可能用武力取得帝位。

    可太子做到了,他竟然令馮凝殺了秦龍虎!

    每思慮至此處,陸國公都有一種脖頸被利刃靠近的寒毛倒豎的恐懼,他再次不自覺的撫了撫頸項,以至卓御史關心的問,“陸相,您是有些冷么?”

    “昨夜有點落枕,總想按一按?!标憞銖娦α诵Α?/br>
    今日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以至無人關心陸國公的落枕。隔窗見裴相遠遠行來,卓御史這腿腳快的已是按捺不住迎到屋外去,急聲問,“恩相,如何了?”

    卓御史扶裴相進屋,內閣諸人紛紛看向裴相,連一向愛打磕睡的戶部傅尚書都睜開一雙老眼,神光內斂的望著裴相。

    裴相坐回自己的老地方,內閣首輔之位,然后將陛下與太子的打算說了,謀逆之人要處置,這是自然,不過大家關心的顯然不是戰(zhàn)敗者的下場,所有人關心的都是禁衛(wèi)大將軍與龍虎營大將軍兩個位置的去向。

    聽裴相說完后,卓御史忍不住看陸國公一眼,那一眼包含了滿滿的同情,心說,倒真是冤枉了陸國公,昨晚是真沒他什么事。

    不過也可憐,都這樣了,人家逼宮都不帶他,這人緣兒混的喲。

    卓御史能想到的,其他閣臣心里也有過諸如此類猜測,既然裴相好端端的回來了,且觀裴相面色尚好,那便是情勢尚未壞到不能收拾的地步。

    何況,觀陸國公一無所得,便知太子與陸國公并非一丘之貉。

    不論太子身上另一半血統(tǒng)到底來自哪里,只要這位殿下能如今日這般明白就好。他是皇子,而非陸氏子。

    太子未與陸國公聯(lián)手,起碼內閣中除陸國公外,都認為這是極好局面。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疼痛,陸國公的視線自裴相那里移開,心下摒棄所有的嘲諷、寒冷、恐懼,他知道,還未到絕路。

    不然,昨夜死的便不該只是秦龍虎,而是應再加上一個陸仲陽了。

    陸國公是傍晚落衙時分到東宮求見太子,不用再抻著誰了,太子早有逼宮的準備,也對他早有防范。但即便如此,太子不殺他,想來就是要用他。彼此心中有數(shù),也不必再裝什么舅甥之情、翁婿之義。

    承自穆宣帝的習慣,太子也喜歡在書房做事。冬天的夜幕轉眼便至,書房內早早掌了燈,依舊亮如白晝。太子待他也是往日模樣,一指邊兒上的繡凳,“舅舅坐。”

    陸國公卻無往日風度,他用腳推開繡凳,嗓子低而啞,“昨晚為什么沒對我動手?”

    陸國公如同困獸,因為他失了最大的支撐――十萬龍虎營。太子的手臂擱在書臺上,雙手交握,這個姿勢相當鄭重,“老三要來了,陸文嘉也會與他一起來,陜甘何總督是文官出身,文官善治理地方,不善戰(zhàn)事?!?/br>
    太子話中流露出的意味令陸國公頗是錯愕,“你肯讓我去帶兵?”說著奚落一笑,“你老子可是只肯讓陸文嘉領兵的?!?/br>
    “外祖母舅媽表兄他們都留在帝都?!碧釉陉憞⑦^來時忽而就笑了,“舅舅今日心神大亂,你這樣在乎他們,我就更放心了?!?/br>
    陸國公肚子里不知問候了太子哪些好話,太子也并不在乎,太子徑自道,“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想借秦僖的手制約我,那是不可能的,人都說外甥肖舅,這些陰謀詭計,我更勝你一籌。陜甘有五萬駐兵,天險關隘更是數(shù)之不盡,我給舅舅陜甘的兵權,你若勝了老三勝了陸文嘉,便可整飭兵馬,重回帝都。介時,舅舅可用麾下鐵蹄踏破帝都城門,江山天下啜手可得。舅舅若敗了,您也敗的堂堂正正,放心,若陜甘攔不住北疆兵,過了洛陽就是直隸,您若到了地下,我估計沒幾日也得去陪你,黃泉路上,你等我一等,咱們興許還能做個伴?!?/br>
    “這是我的提議,舅舅愿意去就去,不愿意也無妨?!碧記]有任何要勉強陸國公的意思。

    陸國公卻是道,“我去。”

    “那我就是帝都等著舅舅的好消息了。”

    “什么消息是好消息?”陸國公諷刺的問。

    太子歪頭想了想,“舅舅得勝,不會留我。老三得勝,我更無生路。聽著都不是好消息?!?/br>
    陸國公刻薄的說,“原來你竟是這樣大公無私的一個人?那你逼什么宮?你該坐在這儲君寶座等著你父慈子孝的皇帝爹將你廢儲幽禁,這樣起碼還有條活路給你茍延殘喘?!?/br>
    “那還是希望你們能互相消耗久一些,最好雙方都打殘,于我最有利?!碧用利惖难劬聪蜿憞拔疑頌樘酉牖顐€體面都這樣難,何況舅舅呢?大家都不容易,想爭一條體面的活路,就是這么難?!?/br>
    陸國公不欲再爭口舌之利,因為很難能勝過這位無恥至極什么都敢說的儲君??申憞膊粫屘舆@樣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東宮,陸國公嘆了口氣,“殿下一定不解,秦龍虎為何對秦廷那樣刻薄吧?”

    “我猜不是個好故事,舅舅可以選擇不說?!?/br>
    “臣今日不說,只怕以后沒機會說了。那樣,怕這世間再無人肯告辭殿下秦廷的身世?!标憞f,“秦廷論穩(wěn)重論才干論孝敬都遠勝秦巡,為何秦龍虎會拿他做隨三皇子巡視河南的棄子?為何尚主時,秦龍虎首推的不是長子而是次子,為何會力主他走北疆那趟苦差?殿下難道從未好奇過?!?/br>
    太子嘆口氣,只好道,“世間有為了磨練兒子而對兒子嚴苛以待的,可我從未見過有哪個做父親的會要兒子的命,除非這個父親不是親生父親。”

    “殿下真是聰穎過人,一語中的?!标憞请p素來謙和的眸子此時卻閃爍著冷酷殘忍的光芒,“那殿下不妨猜猜,秦廷究竟是誰家子弟?”

    “這我如何猜得出?”太子十指對壓撐開,修長的眉心蹙了蹙,“舅舅這時非要告訴我,肯定不是為了幫我,而是要亂我心志?!?/br>
    陸國公笑著搖頭,“殿下這樣聰穎之人,我怎忍心瞞你,以免你將自身安危錯付大仇人之子?!?/br>
    “我有什么仇家?”

    “你母后能做皇后是柳皇后被廢,她方得封后位。柳皇后失勢,皆因柳家失勢,柳家有此下場,全拜我所賜。當然,你我貌合神離,可你的母親,是自柳家落敗后得到莫大好處的,就是你,若柳家尚在輪得到你做太子?!”陸國公快意的問,“你不以柳家為敵,你說,若柳家遺孤尚在,他會如何想你?”

    太子揉捏著眉心,仍是不信,“秦僖當年雖受老國公提攜之恩,可他后來離開了禁衛(wèi)軍,才到的龍虎營。他與柳家,應是既無大恩亦無大仇,他為何要收養(yǎng)柳家遺孤?何況,都知道當年那個孩子并非柳國公之子,而且,我的消息沒錯的話,那個孩子被送到天祈寺養(yǎng)大,后來就在天祈寺做了僧人,如今在新伊與老三在一處?!?/br>
    陸國公一陣大笑,“天祈寺的那個,才是抱來的。真正的那個,才是被換的?!?/br>
    太子心中悚然,盯著陸國公說一句,“舅舅真是好手段??晌胰圆恍?,撫養(yǎng)柳家遺孤是要冒莫大風險的,柳家沒給秦僖這樣大的恩情!何況,看秦僖后來所為,也不像是報恩的!可他與柳家哪兒來得這么大仇,要害一個小孩子?!”

    “他與柳家當然無仇,可他是因何離開的禁衛(wèi)軍?是陸伯辛逼走了他!柳家老國公之后,沒有能支撐門戶的子弟,憑當年老國公對他的欣賞,他一直以為,沒有陸伯辛,那么拜功封爵的就該是他。所以,但凡陸伯辛愛的,他必棄之。但凡陸伯辛要保的,他必恨之。他原本無所謂這么個小嬰孩,可陸伯辛一定要從我手上奪走,他看陸伯辛這么在意這個孩子,立刻就要奪到手。恰好他妻子難產(chǎn),生下的長子未足月便夭折,這孩子一到手他便充做了長子。原本他該對這個孩子好的,可一看到這孩子,約摸就會想起陸伯辛,就怎么都好不起來了。”陸國公感慨,“真是世事難料,原本河南之行后,我看三殿下對秦廷頗是欣賞,還想著,他們到底是正經(jīng)姑舅兄弟,一見就這樣投緣。如今看來,秦廷與殿下更投緣?!?/br>
    陸國公快意的朝太子一拱手,深深一揖,“恭喜殿下得此妹婿,得此良將。更恭喜殿下將身家性命托付柳氏。”

    陸國公大笑離去,臨去前對太子道,“殿下連我這親舅舅親岳父都不信,殿下可盡情信任柳氏子。”

    直待陸國公夜號般的笑聲遠去,太子眼眸輕闔,唇角似笑非笑,這世間子迫父、弟弒兄、忘本負義、恩將仇報,都不新鮮。

    至親都不可信,還能信誰?

    可世間若無一可信、能信之人,那在這人世間,當是何等的寂寥啊。

    第336章

    太子理政, 詹事府的作用便顯示了出來。

    當初穆宣帝對太子多有器重,詹事府身為東宮的輔佐機構,里面放的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才, 如卓御史便是穆宣帝指給太子的老師。陸國公顛狂離去, 卓御史進來時與他錯身而過, 本想打聲招呼,陸國公已然視而不見袍擺帶風的走過,卓御史搔搔下巴,心說, 這是怎么了, 看來甥舅兩個當真鬧崩了。

    夜風漸起,卓御史快走幾步, 廊下侯見。不多時, 便有內侍官出來引卓御史殿內說話。

    一隊侍從提著食盒盥洗之物逶邐而來, 卓御史稍住了腳, 問內侍,“殿下這會兒才用膳么,要不我在外等殿下用膳后再過去?!?/br>
    內侍官做個請的姿勢,“大人只管過去,殿下剛還說要請大人一并用膳?!?/br>
    卓御史因有詹事府的差使,來東宮比較勤,想太子素來恩下禮遇, 既是與陸公府決裂, 必是要用他們這些人的。想到如今朝政, 卓御史也沒了爭斗之心, 抬步進了殿內。

    太子的臉上仍殘存一絲落寞,在聽到腳步聲時便悄然掩去, 換上平常溫文親切的神色,“卓師傅來了,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