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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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周家富貴時,每年做的施粥舍米的善行,都是這位宋管事說服周屠戶,主動張羅起來的。 就是被拘捕的這些日子,勞中獄卒也對他另眼相待,沒有欺壓。 這樣一個人,即便以杜長史的挑剔,在第一次見到宋平安的時候,也得說這是一個非常容易獲取旁人好感的人。 宋平安個頭中等,身量瘦削,相貌不算出眾,但娃娃臉上那一雙月牙笑眼,讓人一見便不禁心生親切。 甚至不像三十幾歲的人,杜長史想。 因?yàn)樵趯徲嵵校纹桨卜浅E浜?所以雖入牢獄并未用刑。 他面容有些憔悴,精神還好。 宋平安不是重刑犯,手上只是戴了鐐銬。因?yàn)橐幌蚺浜?,押送他的兩個差人也并不粗暴,出了牢獄,一直向西,穿過一道月亮門,便是刑部四司中專司刑訊的刑部司的刑房。刑房是背陰的一排小屋,即便白天看來,不知哪里傳來的一兩聲慘嚎愈發(fā)讓這排房門緊閉小屋充滿一種詭異陰暗,神秘壓抑的血腥感。 夏風(fēng)溫和,輕撫過院中那棵干枯死去的棗樹,那像天空伸出的枯死的枝椏,像極了犯人無望的雙手。 宋平安神色平淡,就在前兩天,他的妻子兒女已被釋放出獄。 他在周家只是二管事,自身并不涉及案情,相信釋放出獄只是時間的問題。 一直走到最后一間刑房門口,獄卒腳步未停,帶著他一直向月亮門外走去。宋平安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卻又很好的掩藏過去。 他低著頭。 出了刑訊院落,是一處寬敞亮堂的院子。青磚漫地,房舍整齊中透出一股衙門獨(dú)有的軒昂氣勢。 兩位獄卒將送平安帶至靠東的一間屋子。 一股極清幽馥郁香氣襲來,習(xí)慣了地牢中的獨(dú)特的潮濕的霉味血腥氣以及混雜的說不出來的味道,宋平安幾乎是貪婪的吸了一口龍涎香的香氣。 是的,是龍涎香。 暗香浮動,應(yīng)是殘香。 宋平安的視線不禁落在屋角三足香幾的獸頭香爐上。 那是一尊造型優(yōu)雅的青釉香爐,觀其做工精致,釉色清潤自然,便是以往在周家亦是不常見的。 “大人,宋平安帶到?!豹z卒的話打斷宋平安的思路,亦令他警醒回神,屈膝躬腰跪了下去。 “鐐銬去了無妨?!?/br> 待獄卒給宋平安取下鐐銬,杜長使揮揮手,令獄卒與小廝一并退下。 杜長史問,“這尊香爐如何?” 宋平安便知自己剛剛不謹(jǐn)慎的舉動,已經(jīng)悉數(shù)落入這位大人眼中。他溫順答道,“以往見過一尊相似的,大人這里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 “這香如何?” “大人所用,自然是好香,上等龍涎?!?/br> “說一說香譜。” 杜長史眸光光極具壓力,宋平安額角沁出細(xì)汗,硬著頭皮道,“小人以前為家主置辦過香料,也只是粗淺了解一些,并不能分別香譜?!?/br> 杜長史錚的一聲冷笑。 宋平安心下一顫,頓知自己露了馬腳。從這位大人第一句問他香爐來看,他進(jìn)屋后,一舉一動無不被這位大人看入眼內(nèi)。 這是位心細(xì)如發(fā)的大人。 在這樣的人物面前絕不能有一絲破綻,而他剛剛那話便是最大的破綻。 龍涎本無香,其氣近于臊。 龍涎的作用是激發(fā)其他香的香氣,所以龍涎香多用于荷香。 當(dāng)年周家驟富,周老爺特意花巨款買了一斤龍涎香在家中熏香,那味道簡直一言難盡,在很長的時間內(nèi)成為旁人恥笑周家的談資。 如今這位大人,端看這件青釉香爐,便知出身不凡。 他剛剛說這香乃上等龍涎,是說殘香猶有這種清絕氣息,必然有一位龍涎香在里面,不然斷不能合出如此好香。 他既然能確定有一味龍涎在里面,又怎能說不通香譜? 在這樣的寂靜中,沙漏的聲音都清晰可聞,窗外傳來細(xì)細(xì)的風(fēng)聲。 更為巨大的是宋平安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如同一副破敗的風(fēng)箱,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心,亂了。 “說一說香譜?!倍砰L史喜怒不變的盯著宋平安額角細(xì)密汗珠。 宋平安極力平復(fù)著心情,是真的安逸太久了嗎?這樣的破綻,這樣的不謹(jǐn)慎,在他的人生中唯有這一次。 在這一次,就足以要命! 宋平安甚至需要運(yùn)起功法來讓自己鎮(zhèn)定,杜長史的手輕輕放在宋平安頭頂?shù)陌贂ue上。 宋平安登時僵硬成一根木頭,他竟未曾發(fā)現(xiàn)這位大人何時到他身旁! 冷汗順著鬢角滴落,刑部是文官衙門,這難道不是一位文官! “我七歲拜入少林門下,外門弟子中我排前三?!倍砰L史聲音冷若玄冰,“香譜?!?/br> 宋平安肩頭垂落,散了功法,硬著頭皮,“沉香,紫檀,甘松,腦麝?!?/br> 雖知不可能,但他現(xiàn)在只能祈禱這位大人只是想找一位熟識香譜的犯人了。 寬大的石榴紅揚(yáng)起輕拂過,更加濃郁的香氣飄散開來,宋平安聽到頭頂一句,“繼續(xù)!” 宋平安集中精神,輕輕抽動鼻息,細(xì)微分辨,“白蜜,薔薇水,蘇合油?!?/br> “你這樣的人物竟然在周家為奴。”杜長史的手自宋平安的頭頂移開,翻著手里的賬簿,“字倒是寫的一般?!?/br> “為什么會把玉石生意介紹給何家和黎家?”杜長史問。 宋平安心緒依舊紛亂,按著早已準(zhǔn)備好的答案說道,“有一回聽老爺說想做玉石買賣,我出去打聽了生意較大的幾家金玉鋪?zhàn)?。凡在帝都都有鋪?zhàn)拥模蠖加行┍尘皝須v。小人打聽著,金玉軒是黎家的背景,何家老太太是太后娘娘的meimei,他們兩家背景夠硬,就選的他們。” “你不是帝都人,與周家既不沾親也不帶顧,是怎么進(jìn)的周家?” “老家饑荒,我逃難來的帝都,湊巧救了小少爺,周老爺賞我口飯吃,讓我留了下來?!?/br> “老家何處?父母姓名為何?家族都有什么人?” 兩人一問一答,極其迅速。 杜長史鼓掌,“很流利。” 宋平安溫順而靜默的跪著,他半低著頭,從杜長史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抿起的唇角,清晰的有些鋒利。 “你是個不想死的聰明人,要怎么做,心里有數(shù)。”宋平安以為杜長史會繼續(xù)審問,結(jié)果杜長史只是揚(yáng)起聲音,吩咐一聲,“來人,帶他下去。” 獄卒進(jìn)來重新給宋平安帶上鐐銬,宋平安出門時,一直低垂的頭忽然抬起,向后一瞥間,看到一張極其年輕俊俏的臉。 四目交匯時,杜長史對宋平安微微一笑。 宋平安卻是渾身寒毛倒立,不及多想,已被帶出門去。 杜長史握著手里的賬簿,輕輕敲擊著掌心。 按理宋平安這樣的密諜,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這樣明顯的錯漏。 畢竟,哪怕宋平安在氣味分辨上有出眾天資,但能把人訓(xùn)練到僅憑香氣便能分辨便能分辨香譜的程度,絕對要投入巨大成本的。 這絕不是一位普通的密諜。 可如何會這樣不謹(jǐn)慎。 僅在他面前送平安,今天就犯下了起碼兩個致命破綻。 一是香譜之事。 二是內(nèi)息功法。不懂武功的人可能看不出,但杜長史恰好文武雙修。宋平安一有動作,杜長史立刻察覺。 而杜長使將手放到宋平安頭頂之時,他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宋平安若只求速死,當(dāng)時便該立刻反抗,那樣或劫持杜長史求得一線生機(jī),或?yàn)槎砰L史所殺,對于被發(fā)現(xiàn)的密諜,速死亦是一種福氣。 杜長史由此判斷,他怕死,或者說他更想活。 可是,稍微出眾的密諜都不應(yīng)該發(fā)生這樣輕率的錯誤。 若說宋平安只是尋常密諜,宋平安在周家所作所為,即便杜長史都要給他叫一聲好。 宋平安深受周屠戶看重,周家既任運(yùn)糧使,又有玉石走私生意,但此人手腳干凈的不可思議,周家那些掉腦袋的事兒,竟然跟他關(guān)系不大!杜長史是能找到的宋平安與周家犯罪最緊密的一點(diǎn)聯(lián)系就是,黎家何家合伙玉石生意,都是宋平安張羅的。 如果不是這么一點(diǎn)兒馬腳,玉石案結(jié)案時,宋平安肯定能平安出獄。 宋平安,這個名字取得好。 除了口供,他或者可以在宋平安這里得到更多的東西。 杜長史決定要見一見宋平安的妻子兒女了。 第155章 一四三章 如果世間還有魔鬼,那魔鬼必然是眼前此人無疑。 綠樹下,池塘邊。 微風(fēng)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孩童天真稚氣的歡笑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哥,你看我撲的蝴蝶?!?/br> 說這雙丫髻的女孩舉著胖胖的小手把蝴蝶遞給個子略高的男孩,清風(fēng)拂動孩子們的衣擺發(fā)帶,將笑聲帶到更遠(yuǎn)更高的地方。 “看著一腦門子汗,渴不渴,過來喝口涼羹。”溫柔的婦人輕輕的捏著帕子給兩個孩子擦去臉上熱汗,一手挽起一個,帶他們到樹下的陰涼處消暑去了。 “尊夫人真是個溫柔賢惠的好女子?!倍砰L史望著花園里的婦人孩童,“雖是小戶人家出身,也是正經(jīng)的秀才門第,以往不曾嫌你托身周家,被你帶累身陷牢獄,也不曾怨你?!?/br> “這樣的好女子,不可多得呀?!倍砰L史感慨。 宋平安只想回一句,這跟你毛有毛關(guān)系嗎??? 你把我媳婦兒女弄到這里來是什么意思?。俊安蝗タ纯此麄兡缸訂??” 杜長史越是溫柔體貼,宋平安越發(fā)覺得恐懼入骨。這種恐懼讓他連平時的溫順神色都做不到,只能僵硬著一張臉,“小人乃罪之身,見不如不見?!?/br> 杜長史輕輕一笑,“你雖不愿見,我卻是應(yīng)承了妞妞的。”親熱的挽著宋平安的手,兩人一并走進(jìn)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