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去關(guān)了燈，還留了一盞壁上的小燈，屋子里有點光亮。

    君良看著這個孩子的背影，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想到那個死去的孩子，他的心里也是無盡的悲傷。

    他還記得那個小孩小的時候，他總是扛在肩膀上出去玩，后來長大了，上學(xué)了，成績一直都是學(xué)校年級里前幾名的，他一直都以孩子為驕傲。

    小城的人口不多，每一年參加高考的人不少，但是這么多年以后，考上中京大學(xué)的還是第一次，就是他的孩子考上去的，這讓他感到很增光，走出去都是驕傲。

    孩子長大了，走出去了，自己對自己的人生也有了主意，父母其實并不能對他的人生強制作主，更何況他們是老師，更懂得這些道理的。

    懂是懂啊，但是當(dāng)人走到那一步的時候，即使是懂，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按自己的意愿好好地去走下去。

    唉，走到這一步，不能說誰對誰錯了啊，誰都有錯，誰都有不對的地方。一家人，如果那個時候大家都讓一步，也許就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了。

    現(xiàn)在說后悔，已經(jīng)沒有用了。

    他看著坐在那里的孩子，他的孩子也有這么大點的時候，唉，閉上眼睛，他昏昏沉沉的，沒一會就睡著了。

    席樂靠著床頭柜，一直看著母親，轉(zhuǎn)頭看見父親已經(jīng)睡著了，他伸手過去給他拉好被子蓋著。

    好在他前晚睡得好，早上也睡那么晚才起床，精神也還好。

    挨了一個通宵，一直都沒睡，到天大亮的時候，父親醒了過來沒一會，母親也醒了過來。

    母親睜開眼看見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醒來了啊，我叫醫(yī)生過來看看。”席樂抿了抿嘴，說道。

    他昨晚看了一夜自己的母親，把過去那么多年失去的都補回來一般，眼一直都沒閉過。

    醫(yī)生和護士過來，檢查了情況穩(wěn)定了，拔掉了氧氣罩，吩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就走了。

    “扶我去一下廁所。”陳秀美剛醒來，聲音還是很沙啞。

    君良走過去，小心地扶起她往廁所去，席樂就站在一邊看著，感覺兩個老人對他還是排斥在外的，只是他也知道，他的父母間的這種感情親密無間，一個外人是無法插進去的。

    當(dāng)天他的母親就說要出院，得到了醫(yī)生的批準，他們就辦了離院手續(xù)，帶著人走了。

    第161章  要自己爭取

    席樂一路上跟在后面，心里很忐忑，下車的時候過去扶了一把母親，她雖然沒說什么，父親在后面走上來一些，扶住了母親，“我來吧?！?/br>
    他握在手里的手就縮回去了，看著走在前面的兩個老人，在他看不見的日子里，他們就是這樣相互相扶地走過來的吧，以后的日子，還是要他們一起走下去。

    以前他一直覺得生命很長，很多事情都有以后，但是現(xiàn)在，卻是覺得，生命太短暫了。

    沒有孩子會去想自己的父親母親會生老病死，他們會認為他們一定會長命百歲，席樂從前也是這樣的，他沒想過這些，但是，當(dāng)有一天這些擺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他不得不去試著接受。

    走回去家里的時候，和他第一次走進來的感覺已經(jīng)不大一樣了。

    他感到這個家里的人不大歡迎他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應(yīng)該還在這里，他應(yīng)該離去了，心里還是一次一次地告訴自己，多撐一會，沒準就有轉(zhuǎn)機了。

    他心里很多話想說，但是又不敢說了，他怕刺激了母親。

    “來喝口水?！本及阉私o妻子，看著拘束地站在那里的少年，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也坐吧，不用站在那里?！?/br>
    席樂眼巴巴地看著母親，看見她點頭，他才不安地坐了下去。

    陳秀美看著這個少年，心情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她并不是因為這個少年才會病發(fā)的，而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過去的那些事情，后來的悔恨積壓在心頭，揮之不去，才會導(dǎo)致病發(fā)。

    有時候想著想著自己的孩子，眼淚就往下掉了，哪有做母親的不愛自己的孩子，唉，天下父母，都是一樣的。

    她喝了一口水，看見坐在那里的孩子，說道，“你是從中京過來的？”

    席樂抬起眼看了母親一眼，就低下頭了，“嗯”了一聲。

    “秀美，要不你回去房間里休息一會吧，我來處理這里的事情就好了。”君良怕這個孩子再說什么話刺激了他的妻子，他嘴上不說，每一次妻子出了點什么事，他的心里都是非常擔(dān)心難受的。

    席樂也能從父親的這句話里聽出他的意思，他現(xiàn)在就是只能等著被發(fā)落，還有自己去爭取。

    “不用了，睡得太久了，骨頭現(xiàn)在都是軟的，我還是在這里坐一會吧。”陳秀美笑了笑，她的輪廓還能看出年輕時候的美貌，只是現(xiàn)在老了，現(xiàn)在臉色看起來蒼白沒有血色，體虛氣血供應(yīng)不足，看起來也不太健康。

    “不要擔(dān)心我，我沒事的，阿良，你也過來這里坐吧，不要站著?！彼牧伺纳磉叺奈恢?，讓他坐過來。

    席樂的視線移到父親身上，父親剛好這個會也看向他，兩個人的視線對上的時候，都相互地移開了視線。

    他的心里知道，父親熬了夜，眼里都是血絲，人的年紀大了，就越是熬不了夜了，身體大不如前，這種認知讓他感到很難過，沒有一刻比這兩天更清晰地看到，父母已經(jīng)老了，他們衰老的速度遠是自己所無法想象的。

    時間過得太快了，人老得太快了，人若不珍惜，一轉(zhuǎn)眼，手里什么都沒有了。

    “孩子啊，謝謝你能來看望我們，阿姨很高興，你是個好孩子，還在讀書吧？”陳秀美說這話的時候，心情還是平靜的，她看著面前的少年。

    “嗯?！毕瘶伏c點頭，說道。

    “在中京讀書？”她的母親問道。

    “嗯，中京大學(xué)?！彼f這話的時候，眼睛抬起來看著他的母親，怕從她的眼里看到難過。

    只是沒想到，他的母親一聽就笑了，“你真厲害，以后要好好讀書知道嗎，你是個好孩子?！?/br>
    “這個手鐲你拿回去吧，你能來就好了，不要買這么貴重的禮貌來看望我們，你也還是學(xué)生，這些錢都來得不容易，拿回去看看能不能退回去，這個都不便宜吧?！?/br>
    陳秀美拿過桌子上的兩個盒子，推過去給席樂，這份厚禮她并不能收。

    席樂到現(xiàn)在想起來，知道是自己一開始走錯了一步，最后才會鬧成這樣，如果他只是像普通的學(xué)生買點水果來看望他們，也許后面的事情就不會發(fā)生了吧。

    人生的許多事情，可惜并沒有早知道，心里為此還是感到很難過，但是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只能承擔(dān)自己做的這些事的后果了。

    他看著面前的手鐲，拿了過來，打開看著一對龍鳳鐲，看著他的母親，他到現(xiàn)在還是不想放棄這個想法，他想自己的母親能帶上這一對鐲子。

    喉嚨有些干渴，他低著頭，說了一句，“我以后可以過來看望你們嗎？”

    陳秀美和丈夫相互看了一眼，她就笑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過來玩吧，我們隨時都歡迎你。”

    “這瓶酒你也拿回去吧，叔叔不能收你的禮物?！本伎粗雷由系囊黄烤?，說道。

    “放著吧，也許，也許以后有機會，我們可以開了喝兩杯?！毕瘶烦读顺蹲炱?，露出一抹蒼白的笑。

    短短的一天下來，他的臉色也很蒼白，如果不是意志力還撐得住，他這會也是倒下的了。

    “那放這里吧?！标愋忝琅牧艘幌抡煞虻氖?，說道。

    “我這里有張銀行卡，是老師以前留下來的錢，我想把它還給你們，你們拿著吧，他剩下的錢不多，但是你們現(xiàn)在真是用錢的時候?！毕瘶窂腻X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那是他之前辦的銀行卡，里面的錢是他從以前的銀行里轉(zhuǎn)出來的，雖然不多，合著以前給父母的錢，夠母親做手術(shù)了。

    以后有他照顧他們，他們手上沒積蓄也不用怕，他會賺錢回來養(yǎng)他們的。

    君良的眉頭皺了皺，拒絕道，“不用了，你留著用吧，我們還有錢。”

    席樂其實知道，他的父親母親并不喜歡用他的錢，無論這些錢是以什么名義給他們，他們都不喜歡，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給的錢都好好地在那里。

    以前的錢也好，現(xiàn)在的錢也好，他們都不愿意拿。以前他總感覺這些他們是覺得，拿他的錢就會臟了他們的手一樣，他這個人帶給他們的，只有侮辱。

    他的心里感到很難過，真的很難過。

    這些錢都是他的勞動所得，并不是誰給的，本來就應(yīng)該給他的父母用的錢，但是他們卻一直都沒用過。

    他看著父親，然后拿出他給的銀行存折還給他，“這是你的存折，也一起給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