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昕卓搖搖頭，“你啊，不會看人。”

    常圖皓那雙鳳眼清亮，老昕卓雖說不是閱人無數(shù)，但總歸見過大世面，那些權(quán)貴們的眼珠子泛黃，成天海喝胡塞的，又喜歡算計人，眼睛哪有那么清澈，盯著人看時不是故作深沉，就是好根本不和人對視，只有常圖皓眼神帶鉤子一般勾著人，往死里看。

    谷縝還是有些不甘心，都是哥們生怕老昕卓吃虧，“卓子，還是防著點好?！?/br>
    昕卓淡淡一笑，“成，我心里有數(shù)。收拾收拾，今天停工放假一天。”

    …………

    當(dāng)天晚上昕卓回到小區(qū)就覺著不對勁，空氣里浮動著異樣的氣味，街坊們對他指指點點，他也清楚，自己是放出來的，連帶著自己父母都被人瞧不起，索性當(dāng)那些人是空氣。

    他這次去牢里晃了一圈，家里跟著丟人跌份被人說道，以前父母的朋友也不來往了?？伤傆幸惶鞎斐沙鲱^，給父母買大別墅，讓父母頤養(yǎng)天年享享福。

    等他進了家門就知道出事了。他家小姨媽來了。

    這位小姨和他們家的關(guān)系并不好，是老媽最小的meimei。長得漂亮，但脾氣擰，年輕的時候一心想往演藝界發(fā)展，老媽娘家那邊也沒多少家底沒有閑錢給小姨媽資助她的演藝事業(yè)，小姨媽一氣之下跑到B市北漂了。

    但沒多久大肚子灰頭土臉的回來，死活都不開口這孩子是誰的種，生下孩子做完月子扭頭就走，聽老媽說這人狠心，為了保持身材坐月子那一個月就是沒給孩子喂過一口奶。

    那時候老昕卓家里也不富裕，可總不能見孩子跟著年邁的外公外婆過日子，老媽天天在家嘆氣，回一次娘家就氣上幾天，發(fā)愁。這事說出去不好聽，剛滿月的孩子又可憐上不了戶口，老昕卓的爸爸一向疼自己老婆，索性拍了大腿，自己收養(yǎng)這孩子。

    外公外婆也是個明白人，一不做二不休，讓這孩子隨了老姓，成為老昕卓的弟弟，老昕越。

    小姨媽索性當(dāng)起了便宜媽，以前混演藝界的時候還不敢承認自己有孩子，好幾年才回來一次，也不和老昕越親近，生怕被人拍到她抱孩子的畫面。上次回來，還是十幾年前。

    十幾年沒見，小姨媽仍舊美艷動人，只是眼角有了紋路，粉底都遮不住，身上該露的沒遮，該遮住的含羞帶俏地隱藏在半透明的蕾絲裙子下，整個人就顯露著兩個字‘發(fā)、sao’。

    小姨媽顯然是和自家大姐說翻臉，沒談攏，見老昕卓進了門，連忙挪開眼，說：“二姐，我也是為了昕越的前途著想。他臉皮子薄，不好開這個口，可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出頭之日，總不能被你家里的事給拖累了?！?/br>
    老mama頓時也不樂意，翻著白眼說：“拖累？老娘當(dāng)初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他，你怎么不說他拖累了我們家？我家有口好吃的，都省給了他，虧待過他嗎？他臉皮子薄，我還沒見過這么厚臉皮的人！”

    小姨媽嘆了口氣，揮揮手：“姐，這事不能再拖了，昕卓都放出來了，要是被人知道昕越有個勞改犯的哥哥，他以后怎么做人？”

    老媽拿著抹布使勁的擦著桌子，恨不能把桌子上的油漆給刨掉了，扯著嗓子說：“怎么做人！我家昕卓要不是為了他能進去嗎？今天是咱家老娘還在，我讓你登這個門認你這門親！我告訴你，老娘在，咱們還是親戚，老娘要被你氣死了，你日后不要來！”

    小姨媽嘆了口氣，婀娜多姿地扭腰站起身，拔了拔長卷發(fā)，瞟眼老昕卓，點了香煙，扔出一張紙：“你們要不去也就算了，只要把字簽了就好，其他的我去辦。我都打點好了，你們簽個字。再說，我不是給了錢嗎？昕越也不是你一個人養(yǎng)大的啊，我給過錢，我才是他媽。”

    老媽冷笑，捏著抹布差點沒糊人臉上，扔了抹布拿起拖把拖地，嘴里也沒閑著：“你不說我還真不好意思發(fā)火，給過一次才只給了兩百塊！兩百塊你養(yǎng)個剛滿月的孩子試試！你在外面風(fēng)光的時候記得你有兒子嗎？老昕越他不敢來登門知道心里有愧，他要臉，你都四五十歲的人了，你光知道搽粉你帶臉出來了嗎？”

    老爸爸坐在一邊見兩人吵起來，悶頭吸了煙，轉(zhuǎn)身進了臥室關(guān)上門，老娘們吵架爺們不干涉，再說姐夫和小姨子要鬧起來好看嗎？

    老昕卓躲過老媽的拖把，閃身要進屋，誰知道小姨媽在那邊冷言冷語地刺激人。

    “你自己看看你們家老昕卓，進去了，勞改犯，他這輩子毀了，你還要連累我兒子？”

    “老昕越要出了我家門，他就是個野種！他在我家戶口本上好歹有個父親有親媽有兄弟，他要自己想脫離關(guān)系，成！讓他來，老娘問問他有沒有良心，他自己親口說了，老娘認了，只當(dāng)養(yǎng)了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你怎么說話的，沒素質(zhì)！”

    “我沒素質(zhì)你當(dāng)初別求我啊，你是當(dāng)媽的人嗎？孩子還沒滿月你就跑了，跑出去賣sao現(xiàn)眼！你現(xiàn)在老無所依了知道認兒子，你以前死哪去了！”

    “老昕卓要是不進去，這事我不和你們開口！可他就是個……”

    老昕卓冷眼掃過小姨媽，小姨媽立即閉了嘴，指著老昕卓的手指微微發(fā)抖，夾在指尖的煙灰落了一地，勞改犯三個字硬生生和著煙氣咽了下去。老昕卓變了，變得令她這位歷經(jīng)風(fēng)雨地長輩也感覺到害怕。

    “給我滾！老娘不認識你！剛拖得地……滾！”

    小姨媽嘆了口氣，軟了下來，她不愧是混過演藝界的，頓時就梨花帶雨地說：“我真是為了昕越好，他現(xiàn)在人氣正好，要是被媒體爆出有這么一個哥哥，到時候怎么辦??！他這么努力才爬到現(xiàn)在的位置，這不是毀了昕越嗎？他哥哥是個進去過的，說出去能聽嗎？你們要是好好教孩子我也至于這樣cao心，說吧，你們家要多少?！?/br>
    老昕卓總算明白了，這是死了二十多年的親媽詐尸，挑他的不是，連帶損了他們一家。他頓時眼底蒙上一層血絲，手指關(guān)節(jié)嘎嘎作響，可人不能打，一是女的，二是長輩，這要是個相仿年紀的男人，他早就動了手。

    老媽氣得全身發(fā)抖，抄起拖把朝著人打過去：“我家昕卓就毀在你們一家身上，當(dāng)年要不是為了昕越，昕卓能進去嗎？能進去嗎？你有錢，你有錢能陪我家昕卓一輩子嗎？”

    “你當(dāng)年不要孩子，我們幫你養(yǎng)了，你反過來說我家昕卓不好，我家家教不好，的確咱老娘當(dāng)初家教不好，養(yǎng)出你這么玩意兒活活氣死老頭，現(xiàn)在死皮賴臉的跑來鬧，你鬧什么！你還嫌自己那粉搽的不夠厚??！你糊水泥也沒臉見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8章 回歸

    昕卓伸手捏住老媽的拖把，扶著渾身顫抖地老媽走到沙發(fā)邊坐下，瞟眼小姨媽，安撫老媽，和這種女人計較只會令自己糟心，這女人就沒下限。

    老媽推了他一把，“去去去，我拖地呢?！?/br>
    老昕卓站起身這才沖著小姨媽冷笑下：“小姨，今兒我叫您一聲小姨，老昕越他認不認我這個哥哥無所謂，您請回吧。”

    小姨媽臉上刷著粉，也看不出臉色有什么變化，只是臉上的粉塵隨著臉皮的抽搐抖動著，裂開成一道道的細縫。她從心里還是忌憚這位剛放出來的外甥，大牢里出來的人，就算進去前是個好孩子，但誰知道在那里面學(xué)了些什么，心狠了，人眼神才會這么冰冷。

    老媽抬起頭看了眼昕卓，這孩子又賭氣呢。

    小姨媽蹬著震天響的高跟鞋，留下一句話，昕越他是我兒子，我身上掉下的rou，我才是他親媽，他要回你們攔不住。

    老媽見人走了，吸了吸鼻子拿起抹布抹把臉，昕卓劈手奪過老媽手里的抹布，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家里冷鍋冷灶的，平日里這時候飯菜都已經(jīng)端上了桌。這一通鬧騰，這小姨是不是和孫天翔串通好了，挑一個日子來找他晦氣？

    他剛cao起刀，就聽見臥室里發(fā)出巨響，昕卓皺了皺眉拿起刀剁rou餡。

    廚房里鍋碗瓢盆一頓亂剁，臥室里也是一通亂響，老昕卓那憋氣的爸也不消停。

    昕卓利落地抄了幾個菜，布置好飯桌，也不管老爸老媽是不是在臥室里吵架，大吼了聲：“吃飯了。”

    老爸一臉憋屈的走出房間，“這日子不過了！”

    當(dāng)年他心疼媳婦，也疼愛老昕越，耳朵根子軟。從來不會因老昕越不是他的種虧待過這孩子，可自己的親生孩子為了老昕越進去了，犯法了，成了失足大齡青年了，三十了還沒工作沒女友，這女人竟然找上門來鬧騰，早些年干嘛去了？

    更讓老爸氣得是他哪位丈母娘這兩年也在中間說道，說誰的兒子就是誰的兒子，這從別人肚皮里爬出來的總歸是骨rou血親，那意思就是該誰的就是誰的，趁早換回去。幾位大舅子也聽丈母娘的，隔三差五讓他們的婆娘來做說客，當(dāng)初一個個縮著脖子硬是不肯收養(yǎng)那孩子，現(xiàn)在憑什么在這里說嘴。

    他栽了小樹苗兒，澆水施肥培養(yǎng)這么久，好容易結(jié)果可以賺錢孝敬父母了，有豐厚的回報了，人家一句這是我的種就要了回去，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