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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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污泥地里,雙瞳如灌血,宛若殺戮中盛放的荊棘。 扶清長劍飲血,正一步步朝殷九弱走來,雪白法袍翻飛,圣潔清靈一如往昔。 小九,本尊帶你回家,扶清將熾霜劍變?yōu)榍嘤窦垈悖瑸橐缶湃鯎跞プ兝涞拇笱?/br> 扶清,原來你對我這么好,殷九弱搖搖頭,想要站起來,卻只能被女人抱在懷里。 事已至此、扶清仍然不懂她已經生出凄艷的絕厲之心。 女人眉尖輕蹙,小九,一切都過去了。 她聽見殷九弱帶著笑說:扶清,原來你只是為了我的心啊,何必騙呢?你要,我便剖開給你。 扶清面色平靜,未置評語,大陣的開啟需要人心與身體的極致痛苦,縱使再來一次,她也不會后悔。 小九,本尊帶你回家,很快就會好起來。 回家?我哪里有家? 鶴雪峰就是你的家,女人美麗而肅穆,是悲憫眾生的尊上,也是冷酷無情的獨裁者,之后本尊消除你的記憶,一切就會好起來。 消除我的記憶,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 不錯,忘記這些,我們可以重新成親。扶清的聲音空靈、清冷、慈悲。 殷九弱眼里最后一絲光徹底熄滅。 因為每次都可以消除記憶,一筆勾銷,所以可以肆無忌憚,有持無恐。 她就是被玩弄于鼓掌的傀儡麻雀。 殷九弱血液結冰,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心傷,沒想到還有一種痛苦叫哀莫大于心死。 扶清,你你真狠,你是個懦夫,敢做不敢當嗎? 女人微微皺眉,似乎不能面對殷九弱這般怨恨的眼眸。 掌門大喝一聲:孽畜,你一身罪孽骨,臟污不堪,休得對尊上不敬。 我在你們眼里是這樣的臟東西,殷九弱咬著牙,鮮血滿身,握住我這樣的臟東西,不怕臟了手嗎?長梵道尊犧牲真大,我怎敢再臟了您的手。 你要做什么?扶清似乎察覺到殷九弱的舉動,女人鳳眼里盛著終年不化的冰雪,卻在此刻動蕩飄搖。 臟東西自有臟東西的去處,殷九弱嘗試著從靈海開始毀滅,發(fā)現(xiàn)扶清只禁錮了她的身體,而非神魂,臟東西也有臟東西的自尊啊。 殷九弱那雙純黑色的邪眼忽然亮了亮,眉眼顧盼之間湛然有神。 她似乎看見了雪做的花燈,花燈迤邐如線,似乎能為漂泊的幽魂引路,燈火自在搖曳,生生不息。 她最后看了扶清一眼,漫長的一眼。 明明對于扶清來說,無情已經成為一種本能,所有情感滴灑在她身上,也無法潤濕分毫。 可這一刻,她仿佛看見了女人眉宇間的驚惶焦灼。 但這不重要了,都不重要。 女人強行鎮(zhèn)定下來,溫柔的目光帶著悲憫,卻有種無情又戲謔的高高在上。 小九,一切都會好的,本尊為你清除記憶,我們便可以回到從前。 這一刻,殷九弱癲狂大笑,她笑著笑著又吐起血來,你以為,以為消除記憶,傷痕就會消失?不會的,她渾身沐血,死死看著扶清,你修為通天徹地,逆轉陰陽,可你逆轉不了人心。 小九,你要做什么?扶清死死抱著殷九弱,看見對方眼里的絕望和決絕。 就好像人活著,心是死的,在一步步迎接悅納死亡,哀慟而歡喜。 怎么會歡喜?怎么可以歡喜? 只要消除殷九弱的記憶就好了,她們依舊是情意深重的師徒,是新婚燕爾的道侶。 為何這個人偏偏不愿意? 她絕不允許殷九弱死去。 無人回答長梵道尊焦急的問話,殷九弱在扶清懷中微笑,血色的身體寸寸開裂成草屑。 你還記得嗎?那天我問你,最好的日子過完是不是就沒有了,殷九弱空洞的眼睛里滿是嘲諷,你說不會的,可你錯了。 福氣這種東西是有限的,用完就沒有了,從此以后再無歡喜。 扶清第一次怒急,她想要控制自己,但失控好似瀕臨溢出的水面,她攥緊了殷九弱的手腕,厲聲說道: 小九,本尊不準你死。 那又怎樣?殷九弱再次笑了,笑容燦爛美好,聲音輕飄飄的,像無人能抓住的風。 她至死也不愿再做任人擺布的傀儡。 扶清氣急攻心,高聲嘶啞,你怎么敢! 我敢。 殷九弱自爆元神魂飛魄散。 猙獰的傷口涌出鮮血,染紅扶清的雪白法衣,猶如盛開的緋紅花瓣,從高高的白玉臺流向千里冰封的雪原。 第26章 熾熱的陽光從天際升起,讓幽魂徹底消散,偶爾有白色的桐花從扶清身旁幽幽地飄過去,美麗得像是一匹紗。 扶清跪著抱住已經失去氣息的殷九弱,這副身體已經破碎不堪,青色的長衣早被鮮血染紅,看不出本來的鮮活清靈。 周圍的景物變得虛無,她心口生出一種空虛、恍如隔世的感覺,她變得虛弱變得驚懼,不敢相信,以自己窺天得道的修為,也依然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