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距離太近，方樞懷一低頭，雙唇就對上了少年白玉般的耳廓，不到一厘米的距離下，方樞懷驀然有種自己下一刻就要親上去的錯覺。

    右手被包裹住，傳來不屬于自己的冰涼觸感，耳朵上也被一陣溫熱的氣息所籠罩，有些發(fā)癢，少年微微一愣，下一秒他馬上反應(yīng)過來那是方樞懷在跟他說話，一雙眼睛瞬間彎成兩泓月牙，沒敢轉(zhuǎn)過頭，校服后面的手卻偷偷地捏了捏方樞懷的手心。

    少年側(cè)過頭，興奮地低聲喊道：“方樞懷！方樞懷！”

    被捏的人一臉無奈，同樣把頭湊過去：“不是跟你說了別動嗎？老錢還在訓話呢，你這是要他氣得血壓升高？”

    不遠處，老錢噴著唾沫星子，對著殺馬特大聲訓道：“校規(guī)怎么說的，??？你們這才幾歲就知道抽煙了？被我抓住還想逃跑，不叫你家長來還真是不行了！”

    聽著老錢中氣十足訓人的聲音，方樞懷感到手心一癢，察覺到少年彎曲了食指在自己手心撓了幾下。他不動聲色地側(cè)過頭，正好對上少年微微往后仰，避開老錢的視線，接著抬起頭，一雙漂亮得如同琥珀的貓眼大睜著，里面充滿了興奮和新奇。

    方樞懷低聲問道：“這么開心？”

    少年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把整張臉都點亮了：“第一次跟你一起被罰，值得紀念！”

    方樞懷好笑地搖搖頭，握著少年的手一松，剛準備收回來，少年卻把自己的手往他手心一送，五指扣入他的指間，接著又俏皮地搖了搖，一雙眼依舊亮閃閃地看著他，像是偷偷做了什么壞事，臉上全是洋洋得意。

    兩人在這邊旁若無人做著小動作，那邊老錢已經(jīng)有所察覺，快步走過來面帶懷疑地問道：“你們嘀嘀咕咕說什么呢？！”

    張晗櫟猛地低下頭，而方樞懷則將兩人握著的手往后藏了藏，余光瞥見少年的嘴角向上翹出一個極愉悅的弧度，抓著自己的手也緊了緊。好在由寬大的校服擋著，老錢并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動作。方樞懷面色平靜地對上老錢的目光，慢吞吞說道：“主任我們知道錯了?！?/br>
    方樞懷是學校升旗臺上的?？停襄X也認得他，這次雖說抓了人，王超和潘安這兩個小子他訓起來毫無壓力，對上這個向來乖巧不惹事，成績還名列前茅的三好學生，加上他認錯的態(tài)度又很誠懇，老錢容忍度便也高了點，再次嚴厲地說了幾句，這才讓眾人去藝術(shù)樓領(lǐng)罰。

    學校下午的課在五點半結(jié)束，七點鐘開始晚自習，平常這個時候走讀生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從學?；丶伊?，不過也有留下來晚自習，結(jié)束后由爸媽過來接送的。因為幾人中還有方樞懷和張晗櫟這兩個走讀生，老錢倒是沒讓他們呆太久，而是讓他們打掃藝術(shù)樓，直到晚自習開始。

    “哎！我的萬寶路！我就抽了兩口！”殺馬特撐著拖把桿子，歪歪斜斜地靠著，一臉的懊惱與心疼，“早知道我就該多抽幾口，現(xiàn)在全讓老錢這個龜兒子給沒收了?！?/br>
    王超正拿著抹布跳在窗臺上擦玻璃，聽到這話回道：“屁！那是我的！你的是殺精！”

    殺馬特氣不打一處來，直接cao起拖把，反手用桿子捅了捅王超還露在外面半截的屁股，邊捅邊拿鼻子哼唧：“我搶到了流產(chǎn)那個那個就是我的，哎我說王超你這人怎么這樣，我都把另一盒給你了你還要跟我搶。”

    王超被拖把桿子一戳，頓時身體不穩(wěn)，一個踉蹌從窗臺上翻了下去，在地面站定，回過身一把將抹布朝殺馬特身上扔：“潘安你可給我滾吧！”

    殺馬特早就防著王超的動作，一個靈巧的閃身就躲開了這塊油膩膩黑糊糊的抹布，順帶給王超比了個中指。

    但他身后就是彎著腰認認真真拖著地的張晗櫟，少年壓根沒注意到兩人一來一回就開始上演全武行，正直起身，身后那團黑褐色的不明飛行物就快速地靠近了。

    “哎櫟櫟！”

    “櫟櫟小心！”

    劉楠和王超驚叫了起來，前者剛往前踏了一步，卻見少年身后一個人大步跨過來，單手扣住少年的腰一個轉(zhuǎn)身，堪堪與那塊抹布錯開。

    “啪——”剛擦了整塊玻璃、顏色已經(jīng)變成黑褐色的抹布正正砸在雪白一片的墻上，接著慢慢滑下，在墻上擦出一道異常顯眼的痕跡。

    少年在毫無防備之下被方樞懷攬住了腰，接著又往他懷里帶去，鼻子直直撞上了方樞懷的鎖骨，酸痛地眼淚都飆出來了，他忍不住抬頭看向眼前的人，一臉控訴。方樞懷一低頭，便見少年一雙眼盈滿了淚水，鼻子通紅，一副受了欺負似的要哭不哭的模樣，瞬間笑出了聲，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少年小巧的鼻子。

    “哎——別！疼！”少年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哭腔。

    下一秒兩人就被王超的鬼哭狼嚎給轉(zhuǎn)移了注意。

    “完了完了！怎么辦怎么辦？楠哥這怎么辦？！”王超跳過窗臺，跑到那堵墻前，一臉生無可戀，“這墻正好對著大門?。　?/br>
    就在這時，大門外一個身影走進來，看到幾個人圍在墻邊，好奇地問道：“你們這是在干什么呢？老錢說他讓你們打掃藝術(shù)樓，打掃完了嗎？”

    王超下意識站起身，想將那塊污漬給擋住，但是遲了一步，來人已經(jīng)看到了。

    “那是什么？”

    王超閉上眼，一副認命的模樣，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可憐兮兮地說道：“寧老師，我真不是故意的……”

    寧宣是學校的美術(shù)老師，脾氣溫和好說話，長得也很溫柔好看，全身上下散發(fā)著浸yin藝術(shù)多年的文藝氣息，學生們都挺愛上他的課，而一些學生也因為他的脾氣好而經(jīng)常翹他的課，王超和殺馬特就是兩個典型。此刻見來的是寧宣而不是其他老師，王超下意識地開始裝可憐博取同情。

    寧宣穿著白色襯衫，外面套著一件英倫風的馬甲，將他背部的曲線完美地勾勒了出來，微卷的頭發(fā)被扎成一個半丸子頭，隨意地披在身后，整個人看上去干凈而溫柔。

    他上前看了看，見王超裝可憐的模樣，心下早已如明鏡一般敞亮，只不過對上王超這個翹課的慣犯，也不好這么容易放過他，便微微瞇起眼，溫柔地笑著說道：“刷墻的漆我這兒沒有，不過二樓畫室倒是放了不少顏料。這樣吧，你們可以用顏料在這塊墻壁上畫畫，我以前教過你們不少技巧，你們應(yīng)該能用上，明天我來檢查?！?/br>
    聽到這話的王超徹底傻了，他翹了那么多次美術(shù)課，哪兒知道應(yīng)該怎么畫?。?/br>
    等寧宣離開，王超還陷在這個噩耗中，張晗櫟卻莫名興奮了起來，回頭抓著方樞懷的手躍躍欲試地問道：“寧老師讓我們在墻上畫畫？”

    方樞懷實在不知道少年為什么對所有事情都興致勃勃，卻也不好拂了他的熱情，抬手按了按他翹起的那縷頭發(fā)，微笑著點頭：“對，你想畫？”

    少年忙不迭點頭，一雙眼睛亮閃閃的。

    王超聽到這話，立馬上前一步，雙手握住少年的手，聲淚俱下地說道：“櫟櫟你一定要幫我！”

    少年艱難地從王超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回過頭對方樞懷說：“你幫我??？”

    這幫來幫去的也是簡直了。

    方樞懷無奈：“好，我?guī)湍恪！?/br>
    少年一雙眼睛頓時瞇成了兩灣月牙。

    其他幾個人都對美術(shù)沒什么興趣，因此擔當了搬運顏料的工作，幾個人里面真正學過繪畫的也就方樞懷一個。上高中以前，張靜就讓他上過不少興趣班，音樂、繪畫，請的都是頗有名氣的老師，雖然不敢說畫出什么絕世佳作，但糊弄這面墻倒也是足夠了。

    等準備好顏料，幾人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應(yīng)該畫什么，少年忙不迭拿著一支沾了褐色顏料的筆，滿臉期待地看著方樞懷，完全是等他一聲令下就往墻上畫去的架勢。

    方樞懷早就看出少年純粹是湊熱鬧，好笑地搖搖頭，對少年說道：“你畫吧。”

    少年瞇眼：“畫什么？”

    方樞懷：“你想畫什么就畫什么。”我總能給你補好的。

    少年睜大眼：“真的？”

    方樞懷笑了笑：“真的?！?/br>
    少年一雙眼緊緊盯著方樞懷，手上的畫筆直接毫無章法地抹上了墻，在那片污漬上再次疊加上一片難看的褐色，畫好后看了一眼顯得更加臟的墻面，立馬有些心虛，眨巴著雙眼求助地看向方樞懷。

    方樞懷終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