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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是日暮西沉之時,她靠著墻壁席地而坐,腦海中仍是浮現(xiàn)著信里的字句。 “聽聞jiejie近來身體不適,不知可有好轉(zhuǎn),我心憂無比,卻不能當面關(guān)懷,實是擔心。” “多日苦練,畫技始終不得長進,何時若能有jiejie一半的造詣,便好了?!?/br> “這兩日莊里都落了大雨,西境可是晴空?只可惜兩地相隔,不能相見,盼jiejie天寒注意添衣,勿要受涼?!?/br> “時常想著,jiejie如此風姿,年少時又該是何等光景,嘆一聲未能相識于往初,小妹雖拙筆,但也斗膽一試,陋作無顏奉送,唯有私下珍藏,苦練技藝,他日若有進步,再誠心作之,贈與jiejie?!?/br> “吾心掛卿,卿不知,既盼知,又恐知,吾心凄涼,卿何知?” “怨卿不知,又覺卿知,是知否?不知不知,唯知愁心欲碎,淚休止?!?/br> …… 哀思如愁云,字里行間都透著無限情意與失意,寥寥幾語,平淡而簡樸,卻是看的人心頭悵然。 她是喜歡孟青的,既想告訴她,又不敢告訴她,有時會有點小小的怨氣,恨她為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可孟青那樣無所不知的人,又不無可能看得出來她的喜歡,可她不說明,也未有任何表示,她無法確定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歡她,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這份愛而不得的情,有多苦澀,也有多孤寂。 上百封自言自語,從未寄出,有關(guān)對那人的情,僅僅是她一個人的寂寞罷了。 傻傻的,小心翼翼的,默默喜歡著一個人,酸甜苦樂偷著嘗遍,個中滋味只怕是這么多書信也難以完全表達的,雖然很孤單,可同時又有些浪漫。 原來你,是這樣的姑娘嗎?綺桑暗暗想。 過去,有關(guān)原主的一切,她都是從孟青和越初寒嘴里聽說的,大致會有個模糊的形象,但也不是什么好印象,可現(xiàn)在看了她留下來的這些文字,綺桑才恍然發(fā)覺,原主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可以想象,一個漂亮又溫柔的姑娘,素日里一定是愛笑的,喜歡練字,喜歡作畫,雖然手藝不太好,但還會自己學著做香囊。 她會留著心上人的飾物,掛在書案的筆架上,每每練字時分抬頭看去,都能一眼瞧見,也能想起那人。 她還會好奇心上人和她一般年紀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知道自己畫技不好,所以躲在房里悄悄畫,不敢拿給她看,只好藏起來。 她喜歡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可是這份喜歡是那么難以成真,心中很清楚沒有可能,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心事繁多難以言說,內(nèi)心愁郁不堪,只能提筆寫下來,但也不敢給那人看,就和那些畫一樣,都暗無天日地鎖起來。 許是看了這些信被影響到的緣故,綺桑的心情也驀然間變得有些澀然。 原主這樣一個細膩溫和的女孩子,真的會殺害越長風嗎? 信里記錄過一件小事,她說莊里落大雨時,瞧見荷池邊有許多蟲蟻沒來得及歸家,便放了把傘在那池邊替它們遮雨,她連螻蟻的性命都如此看重,可見本性純善,有好生之德,就算從孟青那里得知自己是孟霄的女兒,與越長風有仇,但她真的能一朝生恨對越長風下毒手嗎? 綺桑覺得,以她目前對原主脾性的了解來看,應該是不大可能。 她送越初寒香囊一定是早有計劃,也的確是掐算著時間去的,這從那張凌亂的書案可以看出,不會有錯,可她究竟是單純地想送禮物,還是受人指使? 可惜原主已經(jīng)死了,綺桑也沒有她半分記憶,憑借推測始終無法將所有疑惑解開,只能順著線索追查下去,試一試總比等死好。 家是回不去了,往后的歸宿究竟在何處也還未知,而在那之前,性命是萬萬不能丟的,她不想死,奈何原主留下這么多謎團和兇險給她,又沒個靠得住的人幫上一幫,何況不管是誰,也終究不能保護她一輩子,人總是要成長的,除了自救也沒別的辦法,她只能逼著自己去查清這些問題的真相。 坐在地面休息了一會兒,綺桑整個人有些疲累,待回了點精神后便將所有物件放回了原地。 一整天沒吃沒喝,起得急了頭腦有些發(fā)昏,案上擺著一只茶盤,她下意識想倒杯茶解解渴,等茶壺提在手里時才想起這茶可放了有些月份了,喝不得,便又悻悻地放了回去。 想著外頭或許會有別的弟子經(jīng)過,可以要點吃的,她抬腿朝門邊行去,心里卻突然感到有一絲不對勁。 回頭看向那張書案,視線定格在方才她動過的那只茶盤里。 盤子不大,剛好夠裝下一只小茶壺,旁邊還放著兩個小巧精致的茶杯。 綺桑皺了皺眉,復又走了回去。 但見茶杯里都有殘存的茶水,水面積著一層灰塵,顏色發(fā)黑,可見時日已久。 怎么會有兩只茶杯?她心想,原主練字的時候,房里還有別的人? 人要獨處,必不會占用兩個杯子喝茶,只能說明當時這房里不止原主一個人。 會是誰? 如果是和原主親近的人,必不會不知她接下來要出門,送定情信物這種事,若是個姑娘家說不定還會鬧著要同行,可香囊的事只有越初寒知道,她也只告訴了柳舒舒和裴陸,別的人要是知道此事一定早早就會對原主產(chǎn)生懷疑,那么就可以猜測,這人要么提前被原主打發(fā)走了,要么他也知道原主要做什么,他也是知情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