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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憤懣、不敢置信——這些簡單的詞,三言兩語,又怎么可能清晰地將當時的情景描繪出來? 言語的張力太過蒼白,沒有人能與她感同身受。 這五年以來,她一直都很想問他們:說那句話的時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馬車又晃了一下,周綺微微睜眼,見遲暮一只手拽住車簾,將它的一角抵在馬車的廂壁上,動作很輕,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吵到她。 她又把眼睛閉上,唇角揚了揚,又落下去。 被人惦記著、照顧著,這感覺倒還挺好。 出西關城不遠,沿途還有驛館可以歇息。日落時分,車夫老老實實地停了車,隔著簾子問她們,是要休息還是繼續(xù)趕路。 遲暮看了周綺一眼,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便說了句:“先歇一晚吧。” 馬車停在了驛館門外,店小二先迎著兩位客人進去,再領車夫牽著馬去喂食。 驛館地方不大,人也不多,店小二很熱情地在前面領路。才踏進門檻,身后忽然風聲作響,似有利刃破空,周綺將遲暮往旁邊一推,側(cè)身后仰,一支羽箭迅速逼近眼前,被她伸手抓住了。 店小二就走在前面,要是這羽箭穿出,估計要將他捅個對穿。他嚇得哆哆嗦嗦,驚叫一聲轉(zhuǎn)身就跑。 遲暮也是驚魂甫定,轉(zhuǎn)頭看向門外:沿途都是山林,驛館對面就是一座綿延的矮山,林葉茂盛,天色又暗,實在找不到那個偷襲的人藏在何處。 她兩年多不曾動武,不僅劍招生疏,本能的反應也快被遺忘了,如果不是身邊還有個周綺,估計這人當下就能殺了她。 周綺將那支羽箭握在手中,蹙著眉端詳片刻,說:“什么標記都沒有,不過,既然要對你下殺手,應該和上次那個是同一個人?!?/br> 遲暮有些猶疑:“要不還是別住這了,夜里也不知道會出什么事?!?/br> “不要緊,”周綺說,“這一路他既然都已經(jīng)跟上了,臨時趕路也逃不開的,好不容易有個投宿的地方,先住下吧。” 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遲暮沒再反駁,按往常的習慣要了兩間客房,在客堂吃了頓飯就上樓休息了。 臨睡前,她到底還是有些擔心,將門閂上,又把窗戶關嚴,燭臺放在桌邊沒有吹熄,就著昏暗的燭光睡去。 好在一夜無事,直到第二天早晨繼續(xù)啟程趕路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奇怪:如果要殺她,在西關城、在昨夜的驛館,難道不是絕佳的機會嗎?為什么遲遲不見那人動手? 她跟周綺討論這個問題,對方也百思不得其解:“這我也想不明白,可能他不是真的想殺你,只是想警告你一下而已?!?/br> 只是警告一下而已? 遲暮皺著眉頭,沒有回答。 這個疑慮埋在心底,隨著馬車顛簸著向前走去。之后的幾路程都沒什么異樣,直到第八天,馬車拐上了山間的小路,又駛?cè)胍黄_闊平原,周綺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說:“以前我也有走過這條路?!?/br> 她頓了頓,補充:“五年前。” ☆、Chapter.42 五年前,遲暮很快就回想起來:五年前的安陽,徹底改變了周綺的命運。 但她說得這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段可有可無的經(jīng)歷,遲暮沉默片刻,笑道:“那還挺巧的?!?/br> 周綺沒有回答。車夫揮鞭的聲音中,馬車轔轔向前,越過荒蕪的雜草,春日的風掀簾而入,攜來幾分陽光的暖意。 忽然間,車夫慘叫一聲,猛地拉起韁繩,奔跑的駿馬被他一把勒住,嘶鳴不止。緊接著,一道羽箭擦破空氣,從車簾的縫隙里鉆進來,直逼遲暮。周綺坐在她左邊,實在來不及擋,情急之下只能將她往旁側(cè)一推,羽箭唰地釘入廂壁,尾端猶自顫動不休。 車簾下寒光一閃,竟是有人躍上馬車,一劍刺向車內(nèi)。周綺起身要去掀車簾,遲暮連忙叫住她:“你小心點?!?/br> 話音剛落,周綺已經(jīng)從車廂里出去了。她閃身躲過刺到眼前的劍刃,從車上翻身到躍地下,這才看清跟前是個黑衣蒙面的刺客,劍刃染血,車夫斜倒在車廂前,手中還拉著韁繩,胸口有個被穿透的傷口,臉色青白,顯然已經(jīng)沒氣了。 那刺客的目標顯然不是她,劍刃一抖,又往車廂內(nèi)刺去。周綺追上去,左手抓住他肩膀往后猛拽,右手并指敲在他腕上。刺客吃痛松手,手中的劍掉了下來,周綺足尖一挑,順勢將它接在手里,劍刃上抬,橫在他的脖頸上。 “想殺誰???”她問,“是我還是她?” 這個問題似乎不需要答案了,她又問了句:“誰讓你來的?林江陽?” 刺客眼神一厲,忽然傾身往前撞去,周綺連忙松手后退,但對方已經(jīng)狠狠撞在劍刃上,喉間被割破了,鮮血汩汩地往外冒。 周綺倒退幾步,手中的劍掉在地上,“當啷”一聲脆響。 遲暮聽見外面的動靜,掀開車簾探出身來,問她:“沒事吧?” “沒事,”周綺喘了口氣,越過地上的尸體走過去,把車夫的尸首從馬車上搬下來,“死了,什么都沒問出來?!?/br> 遲暮從車上出來幫忙,兩人把車夫和刺客的尸體就地埋了。 拉車的駿馬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主人沒有甩起韁繩,它也就安靜地在原地等,四蹄偶爾動一動,長長地噴一口氣。